妖王对于这甲乌的信任程度整个妖界有目共睹,堪比亲兄弟。甚至于在很多时候,甲乌的言行可以直接代表王上。此次连城被劫,背后定然隐情不小。为避免妖界动荡,须有一位可以有效管理妖族并压制异声的人站出来,甲乌是最合适的人选。
正在园中吞吐内丹修炼的甲乌见我从天而落,很是惊异地收了内丹,他支吾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场白。我明白,他是不知道如何称呼我。过去多次相见,都有连城在场,他只需嘿嘿傻笑,便当作打招呼了。我虽与连城关系亲近,却也并未言明身份,所以私下相见,他于称呼上有些为难,也属正常。他满心疑问在嘴里翻滚,不知如何开口,我只好出声解他困境。
民间时,我曾于矮墙外无意听到那孙小姐密谋之事。打那之后,便深觉隔墙有耳是句警世名言,至今视为金科玉律,时刻牢记,不敢稍有或忘。
此番为保证连城失踪之事密不外宣,更是不敢稍有妄动。我先是设了一个牢固的水界,将我二人罩于结界内,方敢发声,“甲乌,你可知连城去了哪里。”
他憨憨地用手挠挠头发,眼珠转了转,“我离开时已近午夜,王上正于寝宫内喝酒,似乎已有醉意。我担心王上喝得太多难受,着了两个得力的妖侍殿门前守着。”
甲乌离开是为子时,我来时已近寅时,连城失踪时间并不长。然而,那来人甚是谨慎,除了殿门前的结界粉末,竟连一丝有用的痕迹也未曾留下,可见其修为之高。
“甲乌,子时刚过,我便感知到连城催动了千年寒珠。待我从北海赶来,连城已经不在寝殿内,我怀疑他被人掳了去。”我将刚才看到的一切详细说与甲乌听。
他立即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他堂堂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妖界,竟毫无声息地丢了妖王?莫不是危言耸听。这传将出去,让我妖界如何在这六界立足哇。再说,以他王上的深厚修为,断不可能轻易被人掳走。不过,万事没有一定。老妖王突然大行对王上的打击太大了,不然王上也不会深夜独自酿酒就是了。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看这离生与王上情分匪浅,却不知为何没有前来妖吊唁。于是,他将老妖王大行、于昨日出殡之事向我说了个明白。
此时我才知道,原来,老妖王是为给我炼药才失了性命,而连城连城未去凡间看我,是老妖王殁逝之故。我虽天生无父无母,却于凡间生活那十几年间,亲自体会了一番父母疼爱关怀的温情,凡间父母去世时我也是悲痛万分,恨不能跟了去。连城虽为男子,但父子亲情重如泰山,生离死别,必会痛彻心扉。
而连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如果我没有跌下那送仙台,便不会坠下墙头与那倾城公子相识,便不会被那楚江云谋害,连城便不会为了救我而欲以内丹为我试药,那老妖王便不会枉顾性命而取内丹为我炼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之过。
此时,我万分痛恨自已,好好的干吗去做那劳什子的媒,行事如此不稳重,令老妖王失了性命,令连城失了父亲。
老妖王!那么好的一个老人,与我不过数面之缘,但看我的眼神却总是那么和善慈祥,甚至还有些满意与欢喜,尤其在连城牵着我的手时,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高兴。彼时,我总有种如沐阳光的感觉,暖暖的。如今,那么好的老人去了,仅因我的一时兴起而做的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生生断送了老人家的性命。
一切皆因我之过,我对不住老妖王,对不住连城。
连城,你怎么这么傻,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总是给我阳光,可生活哪有这么多阳光,而阳光后面的种种才是真实啊。
此时,我不由痛恨我自已,干吗回北海,干吗要闭关。将连城留在这里,独自面对这一切,我何其冷血,何其残忍。心里万分疼痛,心疼连城的无助与孤单,心疼他痛失亲人背后的心碎神伤。
如今连城生死不明,我要去救他。
连城,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无论你身在何方。哪怕只余一缕幽魂,我也必要将你寻回。哪怕找遍这六界八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必定与你同在!
“甲乌,连城生死未卜,为保妖界安宁,天亮后昭告妖界,妖王前去北海探望于我,不日便归。即日起,由你全权负责妖界事务。我即刻去找连城,你如有要事难以决断,催动此刃即可唤我。我闻唤必归。”我将一枚柳叶冰刃交给甲乌,如今情势不明,我需替连城守好这妖界,也不枉他父子二人对我一片真心,“甲乌,我将这妖界托付于你,此担重若千斤,万望你慎重其事。待连城回来,我们定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妖界。”
连城见我冷静自若,将事情安排得妥当,便也从王上失踪的萎靡中振作起来,又因我的相托郑重其事,心中毫气顿生,交胸膛拍得堂堂作响,“离生你放心,我甲乌誓死扞卫妖族。我在族在!”
六界八荒之大,无边无际。
于这无边无际的六界八荒之中,寻找一个连城,如同大海捞针。
连城现状如何,我不得而知。可既是为人掳去,必不会善待于他。为免夜长梦多,连城枉受折磨,我决定以那条黑色的结界粉末入手。我的结界从未有什么粉末之类的痕迹,燧凤也没有,六界全书有云,六界之中的人、妖或是神一旦入魔,无论如何行事,必留下黑色印迹。
我由此断定,掳走连城之人,必出自魔界。我便从魔界开始寻找,这也许是最快捷的办法,我有种预感,即使于魔界之中找不到连城,也可寻找些关于连城的蛛丝马迹。
魔界不同于妖界的繁华灿烂,这里暗无天日、长夜难明。头上的碧顶不时闪过蓝绿交加的幽光,将这阴暗的世界映照得更加光怪陆离、昏暗诡异。
我飞遍魔界的每个角落,也未寻得一丝属于连城的气息。
连城,你究竟在哪儿?你一定要等我找到你。
我隐了身上灵力,照旧化作一片柳叶,隐于魔君所居的异僵宫寝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