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人气倒不是那么高,倒是府中角落里,盛放的几株向日葵,斗志昂扬,欲与天试比高,池中菡萏初开,娇艳旖旎!
度信见这竹曲一直跟紧他,虽是心喜,但即将奔赴战场,带一个肖似大王的妓女总归还是不合适,被人见了不得说三道四,尤其是对他本就不满的士兵们。
竹曲正手持桃花镜,在美妆方面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不一会儿那本就色泽艳俗的腮红,竟涂抹得她两靥生霞,似有几分天真娇憨,十足的仙女飘落凡尘。
庾信却夺下她的桃花镜,又从匣子里拿出一身花郎军装。
“你干嘛呀!我还想当将军夫人呢!”竹曲不为所动。
“穿上!”庾信有些凶狠,竹曲故作老实应承一声,“事先声明,虽然我武力尚可,可是上战场的事我可不干!”
竹曲讨价还价,终于还是穿上了花郎的衣装。
她本来容貌颇为妍丽,披麻袋都好看,更何况穿上了花郎装,气质堪冲云霄。
话说好不容易哄好了竹曲,楚仙却来到府上传旨庾信 ,大王要奔赴战场,以柔弱之病躯应战百济大将以振士气,不由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楚仙大人,您是否劝过大王没有?”庾信忧心木子希病情,眉头深深紧蹙。
楚仙却是叹口气:“若是能劝动就好了,可咱这大王生来倔犟,怎么可能听劝?”
“代我向大王致意,我将会举全府之财力,为大王去寻得治疗心病的名医良药!”庾信倒是细致,也难怪乎大王总觉得庾信品质虽有不足之处却仍然可取。楚仙亦是致礼:“那就有劳庾信将军了!”
话说几人驾马驰骋,耳边疾风掠过。
木子希向来简素,一向素面朝天的她,如今却化了妆,掩住面目虚弱苍白,在镜前才勉强添几分明艳。可这不符合她的审美,妆太过浓重,反添沧桑。
她对胜曼说:“在新罗,三十二岁,算不算老了?”
胜曼道:“我的后姐姐,你只是病了而已!”
其实,冰凉的风吹在她脸上,木子希深感黯淡,自己从来错怪胜曼了,不怪成绩,其实,她是个多有情商的女孩子啊!
楚仙撩开珠帘,叮咚作响。而帘下,是庾信、乙祭一帮文臣武将。木子希居于王座,一派宽广仁厚之气,那是她称王以来,第一次坐下,朝臣们却是恭恭敬敬站着,虽然这些人多数还大她许多,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小心翼翼,像面对花郎学堂的塾师,更何况,木子希以拂尘当成尺,把玩在手中。
死去的记忆渐渐复活,而且,此处有高大的树荫,吹来的南风更加阴凉,幼年,他们也是如此。
光阴幽暗深邃,木子希的笑亦有些苦。
“孤知道,再不夺回那四十余城,以后的三韩,倒真成了倭人的天下了!”木子希可不似以前了。既然倭国上岸,她别无其他,只有决一死战!那目光,望得极空灵极远。
“所以,孤要战!要向你们求取未来的谥号!以备孤不豫之后上奏给唐皇!”子希真诚之至,从王座上走下,走过每一个人身边。
乙祭故作老实,可他是老狐狸,木子希真想问他,确定不是得知了这个梗穿越来的吗?
“还行,但真的有些普通自信。”木子希礼貌一笑,望向自己那天才学生,相信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庾信,卿可有答案?”
庾信微微一笑:“臣有一词可用,恩威并施是为善,向武之心为德,可用‘善德’!”
如此奇解,甚得子希心意。木子希以活人之身求谥号,众臣多有泪目,不为瓦全,便为玉碎,仿佛见当年美室,皆是这般英豪。
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架式,庾信却不陷入悲戚,戎装锃亮的他,当即单膝跪下:“臣,金庾信,必让这‘善德’二字不成为您的谥号!尔等众臣,勿散播灭国之忧虑!”
周真弼吞面面相觑。而木子希焚香祷告天神,没办法,这是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哪里能知道这历史会走向何方?
檀香袅袅,只觉得这檀香虽不上佳,却怪能安神的。
木子希屏息凝神,目光如剑,直指地图上被百济侵占的各大城池:“至此,我们出发!去收复我们失去的土地!”
话语虽柔弱却不娇矜,坚定地如同破云而出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