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野蚶带着的这个白戎骑兵斥候小队不但人数少,而且在北岸渡口射杀艄公夺船时,还白白地丧失了仅有的几支箭羽,现在直面神州卫,小梢弓就彻底失去了临战的作用。
只是这些白脸蓝眼金发的家伙自持身经百战,又不想屈膝投降,面对眼前骑在马上的三十六个神州卫,公野蚶自认为凭借自己和这十五个勇士,完全可以一边倒的完虐对方,就像在草原上肆意砍杀那些北羌人勇士和红鞣人勇士一样。
一众白戎骑兵斥候也意识到了小队头领公野蚶的嗜杀气势,各自身上马上也跟着升腾起了这种嗜杀气势,大声吼叫着从背上拔出铜剑,不待公野蚶吼叫,撒腿就尖叫着向罗牤牛带来的神州卫马队冲杀过去。
“杀呀——”
“嗷嗷嗷嗷。。。”
“哇呀呀呀。。。”
“杀呀——”
“杀光这群南蛮呀呀呀。。。”
。。。。。。
罗盘城神州卫总领罗牤牛,家族以居住在罗盘城而被赤帝赐姓,距今亦有一万两千年了,罗牤牛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国字脸男子,浓眉大眼,直鼻方口,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身正气。
也许是罗牤牛内心本身就对白戎人很排斥的缘故,也许是从艄公老赢头口中听说这些白戎骑兵斥候忽然跑来黑水河杀人,又亲眼看见古道上被随意杀戮的神州人而愤怒。
在这些白戎骑兵斥候还没有跑出三步远的时候,罗牤牛就拉开长弓射出了第一支箭羽,一箭就穿透了公野蚶的脖子。
“嗖——”
“呃?”
公野蚶都来不及伸手抓住脖子上的箭杆,就瞪大眼睛随着箭羽的惯性往后倒飞,瞬间撞倒了紧跟在身后中箭的一个白戎骑兵斥候。
眨眼间,两人不甘地躺在地上蹬了几下腿脚,就没有了动静
“弟兄们——”
“别愣着了,直接用长弓攒射——”
“这些白鬼能跑到这里来,就一定很不简单了,不是你们想肉搏就可以肉搏的!”
也许是看穿了这些白戎骑兵斥候的心思,也许是不想近战造成马匹和神州卫受伤,罗牤牛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大声提醒了一众还想催马上前挥舞长剑跟白戎骑兵斥候肉搏的手下。
有个别脑子反应慢了一个节拍的神州卫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催马冲杀,而眼明手快的神州卫立即取下大长弓和箭羽,开弓搭箭就攒射了出去。
“嗖嗖嗖——”。。。
“啊啊啊——”。。。
伴随着一张张大长弓的弓弦发出的“嘣嘣”声,以及箭羽短暂的破空声,这拨叫得很大声的白戎骑兵斥候在硬着头皮拼命向前奔跑。
还没有冲到马头跟前,白戎骑兵斥候就惨叫着或闷哼着相继中箭倒地,就连之前身受重伤的七个白戎骑兵斥候也没有幸免。
被箭羽穿透心脏或头颅的斥候直接蹬腿了事,没有被箭羽射中致命处的斥候则大声惨叫着,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抽搐。
“别发痴了,补剑捡漏——”
罗牤牛看了眼战况,冷着脸没有任何含糊,大声发出了呼喊了一声。
于是,一众神州卫们麻利地把大长弓背到背上,拿起长剑翻身下马,一脸严肃的走上前,挥手砍断了一个个身形扭曲的白戎骑兵斥候的白脖子。
然后,神州卫们挨个弯腰摸尸,捡自己认为值钱的东西统统拿走。
有一个白戎骑兵斥候忍痛能力比较强大,中箭后没有叫唤,也没有翻滚抽搐,在眯眼看到罗小牛走近身边时,翻身爬起就想挥剑厮杀,奈何中箭后的肢体灵活度大打折扣。
“仓啷——”
“噗——”
咳咳,眨眼之间,这个聪明的白戎骑兵斥候就被正在补刀捡漏的罗小牛格剑躲开后挥手反杀了,只是,罗小牛也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难堪到了极点。
看到这种情况,罗牤牛脸色顿变,挥舞着长剑大声喊道,“罗小牛,你没有睡醒吗?泥麻地!为啥不给这个白鬼的白脖子上先来上一剑呢?难道我刚刚说的补剑是一句空话吗?”
吼罢叫罗小牛,罗牤牛又向一众神州卫吼道,“你们也是的,今天这个装死的白鬼就是临战经验,记住一点;”
“以后不管是受伤的白鬼,还是真死的白鬼,一律给老子在白脖子上补一剑,最好是一剑砍断白脖子;”
“不要认为白鬼的脖子长的白就不用补剑了,因为你一旦给了这些白鬼机会,这些白鬼就会很残忍地杀死你;”
“听见没有?对白鬼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弟兄们的残忍!”
“听见了——”
一众神州卫红着老脸齐齐大吼一声,随后麻利地给死去的白戎骑兵斥候补剑。
“弟兄们——”
看到一众神州卫都很听话,罗牤牛继续吼道,“白鬼斥候非常狡猾,你们看,前边大路上那些被杀死的逃难人,为啥那些大人都没有了衣服?其实他们就是被杀他们的白鬼斥候剥去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这些白鬼斥候想要杀死更多的神州人,故意打扮成了咱们的样子,然后混在逃难的人群里边,伺机偷袭并杀害咱们!”
“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追击,玩命追击,只要跑不死马儿,就给我往死里跑,追击那些白鬼斥候;”
“杀死所有敢于蒙面的逃难人,不管他是贫穷还是富贵,你们愿不愿意给这些无辜被杀的逃难人和孩子们报仇?”
“愿意!愿意!愿意!”
。。。。。。
一众神州卫看着地上的逃难人尸体,瞬间气红了眼睛,因为三十九个逃难人的尸体中,光是皮猴子和小泥猴就有七个,更别说女人和老人了。
“既然愿意,那就上马追击,决不能让那些白脸杂碎逃掉!”罗牤牛挥手擦了把眼泪,大吼一声,打马顺着古道第一个向东冲去。
一众神州卫急忙上马,打马向东顺着古道边缘的草地狂奔。
伴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古道上腾起了一道道浓密的土雾,紧跟在马队后面不断地向东延伸。
当马队跑过腾起的灰尘土雾掠过那些逃难人的尸体时,太昊看到,从一个老人的尸体下面艰难地爬出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看模样,有点像小女孩。
这孩子先是摇晃着小身板站定身形,挥手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血迹,站在尸体旁边默默地向周围看了一圈,没有做声。
又迈着小短腿挨个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亲人,小肩膀就抽动了起来,攥紧了拳头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包袱背在背上,挥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咬了咬门牙,迈着小短腿快步向东前行。
古道上路过的逃难人虽然注意到了这个单独行走的小泥猴,但是并没有人出声询问,也没有人上前搭理。
同为逃难人,已经背井离乡,明天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因此上没有人愿意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负担。
至此,逃荒路上就多出了一个小泥猴,而且还是身上和脸上沾满了血迹的小泥猴,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慢慢向东行走。
看到这里,太昊感觉到心里很酸,急忙抬起头看着虚空,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路上经过了两个埠子,太昊看到,埠子里头除了年纪太大且行动迟缓的老头和老太太,以及一些大病之人,其余的人一个都看不到。
不用想,这些人都是往东逃荒去了。
未时中,浑身乏力的太昊和母亲华红莲来到了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流前,被五个脸上很脏,衣着很脏很破烂的皮猴子挡住了去路。
五个皮猴子虽然看起来都是一脸菜色,但是眼睛看人却很亮,个头高低不一,说是瘦得皮包骨头就有些过分了,脸上稍稍还有一些婴儿肥的。
各自手里拿着粗细和长短不一的树枝,背上还背着一个或两个打着补丁的包袱,包袱不大,但是很脏也很破。
看样子,这五个家伙好像已经打劫了一拨或两拨逃荒人了。
“外——”
个头最矮的皮猴子罗山吸溜了一下鼻涕,上前一步冲着华红莲吼道,“我说这位大姐,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站在罗山身后的是个头最高的皮猴子罗门,看到罗山只说了半句话就哑巴了,罗门马上就怒了,眼睛一瞪,抬腿就踹了罗山一脚。
也许是用力过猛,一脚就把罗山踹爬在草地上,口中骂道,“罗山,你个鸹貔,这里是野马河东边的荒地,这里除了荒草,啊嗒来的树哩,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鸹貔,西北方言,义为瓜子、傻子、傻瓜、笨蛋、蠢货。)
“哎哎哎,知道了,罗门哥。”
罗山苦着脸从地上爬起身,一边用手揉着沟蛋子,一边从瘦脸上挤出了几道要笑不笑的皱纹,吸溜了一下鼻涕,点头应道,“我重新说,我重新再说一遍,你们看结果吧。”
(沟蛋子,西北方言,即沟子、屁股、屁股蛋子。)
罗门瞪了罗山一眼,作势还要抬腿再踹,罗山吓得急忙跳向一旁。
罗门冷着瘦脸哼哼道,“赶紧的,速度,要我再听见你乱说话,今天下午就不要吃饭了。”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罗门哥。”
罗山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挺了挺小胸膛,红着眼睛看向华红莲母子,再也不复刚才的痞子气势了,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结巴着说道,“打,打劫,你,你们,把包袱留下,就,就可以,走了。”
“呵呵。”
太昊想笑,可是不小心对上妈妈的眼神,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立刻把笑声变成了咳嗽声,“咳咳咳。。。”
“你们是罗盘城罗族的族人吧?”
华红莲看着五个脏兮兮的皮猴子,想笑没敢笑,害怕一笑吓跑了这几个皮猴子,板着脸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做,会损害你们罗族的名声?还是说,你们五个已经被罗族族长给赶出来了?”
听罢华红莲的话语,罗山和罗门以及一个看起来很是精明的皮猴子马上就红了脸,低头看向了地面。
另外两个皮猴子,一个周子脸黑虎,看起来年龄比罗山稍稍大一点,一个甲子脸黑老三,看起来年龄跟罗山差不多一般大。
黑虎个头略高黑老三半头,两个皮猴子对视了一眼,黑虎就说话了,“大姐,你不要乱说,我是黑水城黑族的族人,我不是罗盘城罗族的族人。”
黑老三急忙附和道,“大,大姐,我,我也是,黑水城黑族,的的,族人,我,我俩跟,跟罗门他们,不,不是一路人。”
“哪,你们做这事,不是一路人咋的凑在一起的?还有,你们就不怕给黑水城的黑族族人丢脸了?”华红莲嘴角轻挑,戏谑地看着黑虎和黑老三。
黑虎和黑老三两人顿时红了脸,急忙低头看着脚尖。
“不管你们是罗盘城罗族的族人,还是黑水城黑族的族人,你们干这种打劫的强盗事儿,如果遇到弱者,你们就会很幸运地抢到东西;”
“如果遇到强者,你们可能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小命了,我估计,你们遇到强者会死的很惨很惨的,求饶都没用;”
华红莲开始了说教,“我看你们五个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是罗门对吧?”
“嗯嗯。”罗门红着瘦脸立即点头应声。
“我看你今年最多有十五岁吧?”华红莲微笑着猜测道。
“是的,大姐,我大前天才过了十五岁生日。”罗门惊奇地看了华红莲一眼,急忙附和道。
“嗯嗯,你们当中年纪最小的该不会就是罗山吧?”华红莲继续说道,“我猜罗山的年龄还不到八岁。”
“大姐,呜呜呜。。。”正在吸溜鼻涕的罗山听罢,也顾不得吸溜鼻涕了,马上就大哭了起来。
“哭你阿妈乃个腿哩!”
罗门很不客气地抬起腿向罗山空踹了两下,握了握拳头,冷着瘦脸怒道,“罗山,大姐问你话哩,你哭个辣子哩。”
罗山吓得急忙向一旁走出三步远,哽咽着说道,“我,我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才过八岁生日,我,我也不愿意跑到这里干这些强盗干的事情,只是。。。”
罗山说着话就自动停了下来,看向罗门等人。
“你们不会是有啥难言之隐吧?”华红莲试探着问道。
“嗯嗯嗯。”。。。
五个皮猴子眼睛一亮,马上点头应声。
“说吧,如果我能帮到你们,我不介意帮你们一把。”华红莲微笑着扫视着五个皮猴子,心中似乎已经猜出了结果。
“这位姑娘,你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时,从十余丈远的河边土崖下爬上来一个黑的像炭团一样的男子,姑且称其为黑炭团。
这家伙虽然头发凌乱了一些,身上脏了一些,但是身上穿着的麻布衣服却很新,没有一处破损,也没有打一个补丁,就连脚上的麻布袜子和鞋子也是新的。
黑炭团身高不到五尺,圆脸圆眼,塔塔鼻子,覆船嘴,面带凶光,左手拎一把砍柴刀,右手攥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棍,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五个皮猴子一听见黑炭团的声音,秒速回头看去,立时脸色就发白了,身板儿也跟着哆嗦了起来,尤其是罗山,身板儿哆嗦的就跟筛糠一般。
“你谁呀?河里爬出来的水鬼吗?水鬼好像也没有你这么黑的。”
华红莲意识到了五个皮猴子的恐惧状态,瞬间就猜测到了什么,瞅了眼黑炭团,俏脸马上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呵呵,这位姑娘难道出来行走,就没有听说过我黑旋风黑哥的名头吗?”黑炭团翻了个白眼,快步来到五个皮猴子身旁丈余远的地方,一脸嫌弃地看了五个皮猴子一眼。
随即打定身形,看向华红莲,圆眼睛马上就放光了,覆船嘴一咧,哼哼道,“嗯嗯,野马河,顽石多,柏木桥上有黑哥,路人若从桥上过,包袱铜钱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