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押运车抵达南斗山,一路风魔没再出幺蛾子,只要把他顺利移交,此次任务就完成了。
南斗山是一孤悬湖中的半岛,犹如一块巨石立于水中。跟外界仅靠一条铁桥相连。
那铁桥修的极窄,似乎是为了便于防守,得下车步行将风魔送过去。
铁头很放心的让我领着风魔过桥,说交给看门的就行了,像这种移送重犯的活儿,是重大立功,监狱这边还有奖金发放。
这么好的机会铁头居然让我去,着实让我感动。
我也没多想,押着风魔谭松樵就过去了。
走在桥上,我低声对他说:“谭老前辈,你我立场不同,抓你是我的职责所在,但是在下对阁下的修为是很敬佩的,希望你不要记恨我昨日的冒犯,我是真没法放了你。”
谭松樵嘿嘿一笑:“小子,你会后悔的....”
走到那桥的尽头,是监狱的锈红色大门,监狱的围墙密不透风的将整座孤岛围住,看不清里面的格局,门前是一处平台,一高一矮两名穿黑色长袍的人伸手拦住了我。
“何人?”
“我是西南局行动处行动3组的项北,今天押运重犯谭松樵到此交接,”
两人中那矮个子人低头翻了一下手中一本册子说道:
“谭松樵、四魔之一的风魔?这么重要的人犯,为什么我这里没有查到交接记录?另外你的身份,这上面也没有登记啊”
高个子见状上下打量我一番:“哪里来的鼠辈,敢冒充民宗局招摇撞骗!”
“喂喂,你们可看清楚,这是如假包换的风魔,你们要是不想给奖金就算了,我把他带回去放了就是”
“小子,你以为这是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矮子说完举起黑洞洞的步枪对着我跟风魔,旁边值班室迅速冲出两人从背后押住我往下按。我死死挺住不动,膝盖便挨了两棍,直接跪立当场。
风魔半靠着栏杆嘿嘿的笑着看戏。
那石头地面隔得我膝盖生疼,脖子被死死压住只能看见对方的脚尖。
没办法,人家有枪!
“打电话给西南局,核实一下有没有这个人。”那矮子吩咐道。
那高个子迈着小碎步跑去旁边的值班室。
我羞愤交加,长这么大没有被这样羞辱过,开口大喊:“铁头!铁头!”
这里隔着桥对面有上百米,我不确定铁头是否听见了。
过了几分钟,铁头才小跑着过来。
“哟哟哟,二位兄弟,这是干什么,这是我们组的新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要把他也抓起来啊?”
“新人?登记册上没有他的名字,这厮还恬不知耻的找我要赏钱,当这里是哪?除魔卫道是我民宗局本分,哪有赏钱一说?”那矮子趾高气昂的说道。
“是是是,我跟我这小兄弟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了。今天我们确实是押送重犯来此交接”铁头唯唯诺诺的说道。
“核实了,确实有这个人,今天也确实有押送交接的事。”高个子打完电话回来汇报道。
那矮子这才不情不情愿的说道:“松开吧......”
我站起来,想冲上去给矮子一拳,铁头死死抓住我的手,跟那矮子打着哈哈,赶紧把人给交接了。
而那矮子几人,对我这般侮辱,误会解除了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当真是没把我这小虾米放在眼里。
谭松樵跨进那铁门时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了一下。
这事算是完成了。
“为什么耍我?!!!”回来的路上我实在憋不住了问铁头。
“因为你太顺了!”铁头看着前方悠悠说道。
“你没有任何根基,有人带你入门、有人赠你宝刀、身边都是朋友、眼里只有黑白,你可知道,你所看到的好人,不一定是好人,你所认为的坏人,也不一定是坏人,江湖只有立场不同,并没有绝对的黑白。”
铁头见我没有回应,他接着说:“即便是在这局里,人与人也有高低之分、同志间也有亲疏远近、宗门派别。更别提那道貌岸然、包藏祸心、自私小人。你才17岁,如果只是在社会上混,不懂这些没关系,但在江湖上混,不懂这些,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望向窗外,心中气消了一些,虽然还是不服气,但结合今天的事情,他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从前确实把人际关系看得太简单了。
一个无名之辈在哪里都会受人欺凌,哪怕是“自己人”。
天色已晚,我们决定在附近镇上休息一晚次日回局里。
我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久久无法睡去。
闲来无聊,便在内景中修炼起风魔给我的心诀。
当然,我知道这心诀肯定是假的,风魔没那么傻。
但那风魔又不是网文作家,总不可能现场给我瞎编一套心诀吧,应该是真假参半!
我小心的照着心诀运行一丝炁流在脉中流淌,不敢过度,怕走火入魔。
不一会儿身体居然有点反应,感觉人升腾起来了。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我满头大汗的睁开眼,这风魔给我的心诀,果然是残缺不全、留了后手。
想想自己今天受此大辱,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江湖末流么,如果今天来的是那誉满天下的十字剑,他们还敢怠慢于我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脑中!
我悄悄出了旅馆,外面的街道稀稀拉拉没什么人,我找到一个烧烤店,买了些酒菜,又买了一条烟,朝着南斗山方向走去......
来到那监狱门外,白天那矮子正翘着腿在门卫室内摇头晃脑哼着戏腔。
我在外面一脸谄媚的敲敲玻璃小声喊道:“哥、哥......”
那矮子一惊,睁开眼把腿放了下去,一看是我,那腿又搁回桌子上说道:“你啊,还有什么事儿吗?”房间里那高个子闻声也凑过来望着我。
我提起手上的酒菜说道:“两位大哥,白天是我不懂规矩,这不,买点酒菜孝敬二位.....”
那两人也不是什么见过大场面的人,见我带了酒菜,立马就起身把我迎了进去:“哎呀,正愁这长夜漫漫难熬啊,这位兄弟来的及时啊,哎你姓什么来着?”
“小姓项”
“项老弟,来来来,咱们一起喝点...”那矮子招呼我坐下。
我没坐,做出一副难为的样子。
“项老弟这是还有别的事?”那矮子放下已经拿起的筷子,有点警惕的问我。
“倒是有个小事,我就这么一说,看两位哥哥能不能帮我”我谨慎说道。
“你说,我听听”
“我今日送来的那位,你们也知道,是那鼎鼎大名的风魔谭松樵,他被我们抓住之前,跟我一个朋友交过手,我那朋友至今下落不明。可这一路上都是局里的同事在场,我也不好逼问他我那朋友的下落,如今谭松樵已经落到您的手上,我想私下见见他,询问下我朋友的情况,是生是死也得有句话啊,您看这事儿......?”
那矮子把手里的酒杯放下,那高个子看了看矮子的脸色,把鸡腿也放回了桌上。
“兄弟,这可难为我了,人交到我这里,你们就无权再过问了.....”矮子表情有点严肃。
我赶紧掏出那条烟放在桌上,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信封,那里面是我三个月的津贴。
高个子赶紧把烟收起来,捏了捏信封,俯身在矮子耳边道:
“大哥,人家也是为了朋友,这份情谊难得啊....”
矮子表情松动了些,点了点头说:“嗯....也是,我这个,最敬重讲义气的人,我亲自领你去!”
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说亲自领我去,估计也是怕我耍什么花样。
矮子领我进了监狱大门,一路上走小路,穿过狭长的石洞,深入到山体内部。
看来这监狱是把这山挖空了。
谭松樵被关在一个独立的石洞中,那洞连门也没有,进去是一个10平米左右的的空间,风魔被绑在一根一人粗的铜柱上,手、脚、脖子上均有黑铁环锁住,铁环上满是符文。
的确,在这种手段之下,根本不需要门。
“给你半个小时,不要乱走动、不要动任何东西,快些问完出来。”矮子跟我交代完就出去了。
风魔抬起头看着我,又嘿嘿嘿的笑了·····
“小子,是不是偷练我的介子神功行炁不通,回来找我啊?哈哈哈哈哈.....”
“我早就知道心决是假的,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对,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自己不够强,没人放在眼里,随时小命不保,我从前认为来到这民宗局,穿了这身皮,能给我带来安全感,现在明白了,安全感只有自己给自己。”
“小子,这么想就对了,只要你把我放出去,我就把完整的心诀告诉你,虽然比不上我手把手教你,但你自己照着练,练到一两层就够你独步江湖了。”
“不行,你一逃脱,我就再难拿住你了。你必须先告诉我心法,我现场运炁验明真伪,再放你。而且你必须想一个两全的办法,不能让我被怀疑。我日后还要在这民宗局混呢。”
“简直妄想!”
“那好吧,我走了”
“回来!!”风魔急了:“这样,我把心诀告诉你,然后你把我后背的符文撕下一角即可,我凭自身法门慢慢突破禁制,这个过程怎么也要好几天,到时候他们也怀疑不到你头上!”
我附身上前,他在我耳边重新诵了一遍那心诀,比之前的版本仅仅多出十几个字,原来法门竟如此简单。
然后呢?
你怎么知道真假?
我二话不说,坐下入定,内催炁海,游走八脉八穴,把还热乎的心诀演练了一番,果真不再迟滞不前,一通百通!
我睁开眼道:“验证完毕”
“好小子,你这一秒入定内观修炼的法门谁教你的?普通人走这一遍炁怎么也得一个昼夜,就是我自己也要1个时辰,你刚才可只用了几分钟。”
“我自己悟的....”没有过多废话,我走到他身后,见一黄纸符箓,比那我见过的风符、琐仙符要大得多,跟半截春联似的.....
我伸手去碰,一股灼烧刺痛传来,令我手不自觉缩了回来。
这一下疼痛,使我突然清醒过来了!
我在干什么?为了本武学心法就放了这魔头?
我的停顿让风魔起了疑心,他强压着怒气咬牙说道:“心法都给你了,你可别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我走回了风魔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问!”
“为什么他们叫你风魔?你犯了什么事,让江湖忌惮你、追捕你?”
“魔?不过是所谓正道宗门不容我,给我扣的帽子,我也有宗门师承,我的宗门是南海归墟一脉,我的父母师承上一代掌门,30年前江湖上的谭公谭婆就是我父母,即是父母也是授业恩师,可惜传到我这一代,仅剩我一人,有谁愿意拜入我这种人门下呢?魔的名号在我父母那一辈就已经是江湖中恶名昭着了,不过是那些败在我父母手下的宵小之辈怕丢了自己的名声,到处污蔑我父母修习的是邪功,说我父母是魔!”
“你杀过人没有?”我继续追问。
“当然杀过!我父母当年醉心于武学,四处挑战江湖宗门弟子,结过不少仇怨,到如今他们已经身故十几年了,他们依然没放过我,风魔的帽子扣到了我的头上,死在我手下的都是那些找我寻仇的人。什么江湖正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假想敌,来彰显正派的立场而已。”
“你有没有残害过无辜?”我第三问。
“没有!我不是疯子,我所杀之人,都是那主动找上门挑战的妄人!”
“那你为什么要追捕那瘸了腿的廖布衣?”我昨日差点死在营救廖布衣的任务中,当然要搞清楚这其中蹊跷。
风魔沉默了一忽儿说道:“看来你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廖布衣,是当今天下三个洞悉天机的人之一,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知道这秘密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你自己去问廖布衣。”
我之所以问这么多,是想确认他是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
如果他是,那我定不能放了他。
可他不是,他说了我便信,我也不过是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
我重新来到铜柱之后,强忍住灼热将那符箓撕开了一角。
………
做完这些,我头也不回得离开了那洞穴、火速出山。
回到宾馆的床上,心脏还在狂跳。
是对是错,我不敢细想,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变强!
可世事无常,一场新的危机来了,并没有等我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