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妈的亲人!”闻言晏涛更加愤怒了,他上前一步直接拽起晏听的衣襟,破口大骂道:“你敢说你对他没有私情!?你敢说他要是扒光了衣裳站在你面前,你会忍得住……”
“咚”一记闷响,晏涛的脸颊传来一阵剧痛,半边视野瞬间全黑,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就要摔倒。
紧跟着耳畔传来一片嗡鸣,在那一瞬,他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甚至忘记了刚才都发生过什么。
等他缓过来时,才看见晏听手里还握着拳头,他气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胸膛跌宕起伏,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眸中漾着的杀气不断往外泄出。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他不否认自己曾深爱着沈钰,可他从未对他有过如此肮脏的想法,在他心里,沈钰始终是不可亵渎,是纯净无瑕的。
“你,你居然”,唇角破裂渗出缕缕血腥,双眸逐渐睁大,瞳仁不自觉的开始收缩,心中所有的愤怒都涌上了头,脖颈爬上了一根又一根血管,震惊不已的声音冲破了喉间,“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秉承着答应了自家大哥的原则,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再对晏听动手了,可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个下贱胚子,这个贱人,这个肮脏不堪的小官,居然敢打自己!?
“唰”一声响,银光一现,惊蛰的剑锋已然指向晏听,可紧跟着一道厉风掠过,晏涛下意识的合上了眼。待他再次睁眼之时,晏竹竟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而野赫璀璨的剑锋,也指向了自己。
“晏子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晏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震惊道:“生死契不是还你了吗!?怎的还要护着这个贱人!?”
这个问题晏听也对他问过,得到的回复却很矛盾。
像是报恩,又像是亏欠。
总之他心里不舒坦,总想用这余下的生命,余下的时间,再为他做点什么。
“你是我哥的剑!我哥的!”见晏竹默不做声,晏涛简直要气疯,晏凯紧随而来,他一个错身让开了位置,咆哮道:“你这般护着他,对得起我哥吗!?”
或许正因为清楚自己是晏海的剑,所以他眸光一沉,眉宇间多了一抹决然,眼看着星芒已然横在了晏凯胸前,他不想与晏涛作对,最后收回了野赫,随即又亮出一块腰牌。
“什……什么!?”这块令牌,晏涛再清楚不过,见此令牌,如面见少主。胸腔一痛,他咬碎了牙,最后还是收回了惊蛰,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行,你有种!我哥竟把令牌给了你,既如此,那这次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但晏无渡你给我记着!不管你要耍什么花招,沈钰都必死无疑!你要再敢从中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晏凯见状便后退了一步,可晏听却不再畏缩,眉宇间覆上一层寒意,他沉声道:“他的生死轮不到你来定夺,你要敢对他动手,我绝不放过你!”
面对态度如此强硬的晏听,他很难得居然没有计较,反而转身离去,因为他心里清楚,晏听绝不敢对他动手。
有着大哥这一层关系在,他但凡有那么一点良心,但凡他心里有晏海,就绝不会对自己动手。
可他低估了沈钰在晏听心中的分量,也忘了兔子要是急眼了,也是会咬人的。
知道沈钰落入囚狱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真当他见到沈钰时,双眸还是传来一阵刺痛。
为了让他行动不能自如,他的手筋,脚筋,全都被挑断,这还不够,还要在他身上捆上由灵流维系的铁链,以至于他只能躺在肮脏的地面上,甚至连起身坐着,都是一种奢望。
“哥,哥!”门一打开,晏听就冲了进去,他抬手就解了沈钰身上的镣铐,把人扶了起来,喃喃道:“你,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了?”
沈钰的精神如今被晏南坤吊着,无法入睡,他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软塌塌的躺在晏听怀里,眸中再也没有了光。
这两日下雨,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狱里,空气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潮湿气息,墙壁上的微弱的火把一明一灭,像是随时想要熄灭。
“哥?哥!?”晏听急疯了,才失去晏海的他,已然不能再接受沈钰有事了,他立即抬手结印,开始不断往他身上传输治愈性的灵流。
“呃,三公子”,见状,狱卒忍不住提醒道:“他是罪犯,您……”
“滚出去!”晏听猛一回头,杀气四溢的眸光,不偏不倚落在了狱卒身上,四目交接的那一瞬,狱卒的后背当即浮出一层鸡皮疙瘩,他蓦地睁大了眼眸,赶忙一个躬身,默默退了出去。
不记得往他身上灌输了多少灵流,可沈钰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看着这张与晏海病重时一样消瘦的脸,晏听的心死了一次又一次。
在那一刻,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对沈钰是什么感情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无意间,竟把对晏海无处安放的情感,全都强加在了沈钰的身上。
他是唯一,他是仅有,他是依靠,他是寄托,他如今是晏听的一切,不管是什么身份。
“不用了”,许是赴死之心已决,许是他不愿晏听再为自己做这些无用的事,沈钰抬起软绵绵的手,捉住了晏听的手腕,喃喃道:“不必了。”
“哥,你怎么样了?”见他说话,晏听悬着的心,终是勉强放下,他反握住沈钰的手,迫切的问道:“外界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你为何要做那些事?还有,还有二公子怎会对你动手?”
他的手比晏海小很多,甚至比自己的还要小一些,从前握着晏海的手,晏听觉得无比的安心,可如今握着沈钰的手,他却只想努力变强,将他护在身后。
在得知了事情经过后,为了保下沈钰,晏听便提议让晏南坤暂且先不要对他动手,众所周知,沈钰使用的一直都是神武春分,可就在无师之巅经历了血洗之后,世人便再也没见过春分。
但人不可能同时拥有“神武”,“魔武”两把武器,所以沈钰的魔武墨凛,不属于随主共存亡的那种普通“魔武”,而是独存的那种魔武。
它虽认主,但并不会随主存亡,而它的作用,世人也都知晓,可以操控邪祟,比冥生咒操控的傀儡更胜。
说白了,从前是能使用冥生咒者,得天下。
可如今,得墨凛者,才是真正的得天下。
沈钰虽罪无可恕,可不容置否的是,他的能力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试问守时守约好用,还是沈钰好用,那答案自然毋庸置疑。
在听完晏听的提议后,原以为晏南坤会独自处理此事,可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个废物居然马上就把此事上报给了十二位长老。
但好在长老们总是意见不一,此刻为了沈钰的事,正吵的焦头烂额。所以不管怎么样,沈钰如今好歹是活了下来,虽不知结果如何,但能拖则拖,只要能争取到时间,那他便还有活着的希望。
以他对沈钰的了解,他不觉得外界所说的那些事是沈钰做的,且不管他到底做没做,晏听都绝不会让他有事了。
“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他不做声,晏听又追问道:“你告诉我,我想想办法,我……”
“是我做的”,沈钰的声音冷得像是会结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他缓缓把手抽了出来,淡声道:“无可奉告。”
“不,你不能这样”,晏听摇了摇头,劝解道:“你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我,我帮你,我能帮你。”
“你帮……”,闻言沈钰的眼眸忽然回了神,他挣扎着仰起了头,带着些质疑,他问道:“你能帮我?”
“对”,晏听用力的颔了颔首,努力想要得到沈钰的信任,他笃定的说道:“我能帮你。”
“我要对抗净言”,沈钰喃喃道:“我什么都不能说。”
“为什么……”,晏听痛苦的蹙起了眉头,强烈的不解,使得他胸腔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他忍不住问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若你真想帮我,那便帮我对抗净言”,可沈钰的眸光又黯了下去,像是心如死灰,去意已决,不可更改,他偏过头不再看他,唇瓣一启一合,淡声道:“若是不能,杀了我,也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晏听在那一瞬哑了声,面对沈钰强硬的态度,他不忍勉强他,可如果他在沈钰身上什么都问不出,他不配合自己的话,那他的结局,便只能是死。
“不行……”,晏听咬碎了牙,泪水源源不断地溢出,看着他如今这番模样,像极了前段时日的自己,搂着沈钰的手不自觉的开始用力,肩膀也止不住在颤抖,他哽咽道:“我怎能,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他欠沈骏,欠寒川,如今看着晏听哭不泣声的模样,他才想起,自己曾是他唯一的依靠,而他也曾是自己苟活于世的理由。
“我去意已决”,沈钰回过了头,看着这个终于不再瘦小的弟弟,他无力的抬起手,用指腹轻轻为他擦去泪痕,柔了嗓音,解释道:“外界所传之事都是真的,所以我必须死,原谅我无法言说,这辈子算我欠你,若有来生,我再还你……”
“不行,不行!”晏听不住8在摇头,他痛苦的抱住了沈钰,下巴搁在他瘦小的肩上,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不如先杀了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对不起”,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从未好好抱过这个弟弟,沈钰努力抬起手,虚虚回拥了他,解释道:“对不起,是哥无能,是哥对不起你……”
这句话,不知他是对在晏听说,还是透过了晏听,在对北方某个听不见的弟弟在说。
与无力更改相比,这种不肯回头,这种决意赴死,更叫晏听更加悲痛绝望,可不管沈钰怎么说,他都不肯松手。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不能再失去,他一定不能再松手了。
十年前他没有勇气开口,而就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们分道扬镳,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所以这次他绝不松手,绝不!
“你走吧”,沈钰松开了拥抱他的手,改为推开,他再一次偏过了头,狠下了心,沉声道:“往后别再来见我,你若是再来,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唇瓣翕动,晏听喃喃道:“哥……”
沈钰合上了眼帘,沉声道:“走!”
晏听最后心如死灰的走了,像是晏海不肯与自己成婚那时一样,沈钰说什么都不再看自己,也不肯与自己说话。
他甚至主动戴上了镣铐,拖着半残的身子,来到角落里,蜷缩成一团,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而后的日子里,晏听还是会忍不住偷偷来看他,可每当他看见自己时,都会偏过头,把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对自己视而不见。
沈钰什么都不肯说,他无法跟晏南坤交差,虽说如今对于他的去留,长老那边还在争执不休,但在外界不断给十二屿施压之下,风向已经开始隐隐偏离。
晏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以三公子的身份,外加少主的令牌,而后又给足了狱卒钱两,不许他们对沈钰动用私刑。
最后又把晏竹留在了十二屿。
“若二少主闯入”,晏听在临刑前对晏竹说道:“务必第一时间传信于我,帮帮我吧,竹叔,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你且去吧”,晏竹颔了颔首,说道:“我会尽我所能。”
人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不到失去的那一刻,从来都不懂得珍惜。
晏听把所有的情感都强加在了沈钰身上。
而晏竹也亦是如此,晏海活着的时候,碍于晏南坤的施压,他从不敢给晏海多一点温情,如今他不在了,就全部给了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