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玄庾的大地上,大门两侧张贴着大红的喜字,门楣上悬挂着红绸,随风轻轻飘扬。院子里摆满了喜庆的花,花团锦簇,香气扑鼻,仆人们忙碌地穿梭其中,准备着迎亲的队伍。
晏听身着一袭红色婚服,头戴乌纱帽,腰间系着一条红绸带,干净利落的笑容,更显俊雅。他站在玄庾正门,身旁站着几位随行的门生伴郎,个个也是衣冠楚楚。
随着一声锣响,迎亲队伍缓缓出发,队伍中,锣鼓喧天,唢呐声声,热闹非凡。八抬大轿稳稳当当地行进在最前方,轿身雕花描金,四周挂着红绸,轿帘随风偶然掀起,露出了晏听忧愁无喜悦的面容。
由于林坢与金川相隔较远,但接亲规矩不能少,所以晏听便提前把人安排在了金川。
在他接亲的路上,街道早已被十二屿的人腾出了道路,但架不住人们的好奇与热情,沿途的街坊邻里纷纷出门观望,脸上洋溢着祝福的笑容。孩童们在队伍周围追逐嬉戏,好奇地打量着这盛大的场景。
队伍穿过热闹的街市,一路欢声笑语不断,终于来到了晏听为她所安排的住所处。骏马止步,唢呐停止。
此处早已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院子里站满了常悦宫的姑娘,个个面带笑容,都在稀稀疏疏的谈论着这对新人。
江姝身着凤冠霞帔,头戴金步摇,红绸盖头,坐在闺房的绣榻上,身旁围着几位丫鬟,她们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帮她整理衣衫。
“在让我好好看看”,江萱来到她的身旁,遣散了她周围的丫鬟,落座在她身边,温声细语的说道:“待会儿新郎官来把你接走,你便是十二屿的大夫人了。”
“娘亲”,江姝抬手小心翼翼的掀起了红盖头,她在那一瞬红了眼眶,可顾及着精心绘制的妆容,眼泪也只敢在眼眶里打转,她不舍的说道:“女儿……不愿嫁。”
常悦宫对女子相貌有着极高的要求,所以那些个表面上的姊妹,亲眷,多数都没有血缘关系,也只是有个虚无其表的称呼,但江萱与江姝不同,两人是真正的母女。
“傻孩子,胡说什么呢?”原想摸摸她的墨发,可望着满头琳琅满目的发饰,江萱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她温和的笑了起来,解释道:“这可是常悦宫开宗立派以来,第一次与十二屿联姻,且还是与晏宗主,多少人想嫁却嫁不得,得此殊荣,你该珍惜才是。”
“可女儿与他连见都没见过”,江姝眉头微蹙,仍旧有些忧愁,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也不知此人好不好相处。”
“这你就放心吧”,江萱拉起她的手,像宝贝似的握在手中,继续说道:“听闻晏氏三公子中,大公子英年早逝,二公子脾气暴戾,虽说如今他也死了。这三公子虽与他们只是堂兄,可他却是三人中,生得最俊的那个,且性子也柔,你嫁过去,总归不会受委屈。”
“可,可女儿听说”,江姝四处环顾了一番,随后压低了声线,说道:“前宗主与二少主是……”
“这都是传闻罢了”,江萱不以为然,解释道:“若传闻属实,他便是有过人的谋略,收到,但你嫁过去为其夫人,身为枕边之人,他对你定然也不会过多防备。况且我闺女身为常悦宫内,适龄女子中最美的人,对着你这张脸,想来这世间没有任何男子可以拒绝。且晏宗主向我承诺过,此生定然会与你共赴白头,绝不负你。”
也是听到这里,江姝眉宇间的忧愁才逐渐舒展,她反握住了江萱的手,轻轻一声叹息过后,才有着不太情愿的回道:“但愿如此吧……”
“你只需要记着,嫁过去后,一定要尽快怀上晏氏后嗣”,江萱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温声道:“只有有了孩子,你在十二屿中才能彻底稳住脚跟,也只有有了孩子,日后你们若是不合,为了孩子,他也能多顾及你一些。我常悦宫往后在修真界能不能抬起头,就全靠你了,我的玉妍。”
随着轿帘被掀起,晏听微微低头,从中走了出来,红靴踩着临时搭建的梯子缓缓落地,晏听缓缓抬眸,看向了府邸的入口。
“哎呀”,不知是哪传来的夸赞,那人说道:“这位晏宗主居然这么年轻。”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身旁之人连连颔首,应道:“瞧着还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姝儿妹妹的眼光”,有人忍不住夸赞道:“还真是高人一等。”
“可我听说”,又有个声音说:“是这位晏宗主主动上门求娶的姝儿。”
“啊?居然是这样吗?”紧跟着就有人打趣道:“那这位晏宗主,莫不是个痴情的种?”
“噗”,闻言有人笑了起来:“说不定还真是,哈哈哈……”
眼帘微颤,晏听无视掉周围的声音,跟随着引路的丫鬟,走进了正殿。
他来到江姝的闺房门前,伴娘手持红烛,早已等候多时,见人走来,她立马扬起笑脸,笑盈盈地说道:“宗主请进。”
终于来到了这一刻。
晏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迈步踏入闺房。
上次提亲之时,江萱已对他颇有好感,如今他身着一身前来迎娶闺女的正红,端正的脸干净无瑕。玉树临风,风姿卓越,这样的晏听,无疑是让她更加感到满意。
三书六礼,四书五金,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媒妁之言,父母满意,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这些规矩,晏听一个不落的全都完成了,给足了常悦宫面子,也表明了十二屿的态度。
隔着红盖头,隐约能瞧见晏听端正的身影,尽管她在此之前,已然做足了准备,可就在她见到晏听的那一刻,紧握着母亲的手,还是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江萱在暗处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以示安抚,她脸上带笑,眸中含泪,直至晏听来到她面前时,她还是将江姝的手交到了晏听手中。
常悦宫内没有男子,未到年纪的女子几乎是没有机会接触男子的,尤其是像江姝这种相貌出众的,多数都是留来等到了年纪后,嫁出去联姻。
所以她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男子,更别说与男子牵手,原以为天下男子都是雄浑豪迈,豪情壮志。所以她一直以为,晏听的手会是宽大粗暴,满手老茧。
可当搭上他的手后,透过隐隐飘动的盖头才瞧见那是一只修长细腻的手,骨节分明,且掌指无茧,甚至摸上去还挺嫩。
晏听牵着江姝,缓缓走出了院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可江姝的原本紧张而又畏怯的心,却慢慢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没有见过,也没有接触过,可这只手给江姝的感觉,却非常舒适,恰到好处的分寸,衡量有度的礼数。
他像是对自己没有多余的心思,又像是十分尊重自己,再回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这无疑是让她对晏听心生好感。
总觉得害怕,不敢,甚至是畏惧相见,可如今本尊就在自己身旁,尤其是听闻他生的好看,人还没上轿子,她就已然开始好奇起了晏听的本相。
但身为女子,身为今日的新娘她自然不能坏了礼数,所以她强忍着心中的好奇,任由晏听牵着自己上了喜轿。
接亲完后,送亲的队伍又大张旗鼓,声势浩大的带着两人返回十二屿,江姝独自一人坐在喜轿上。而晏听则在前方骑着马,面无表情,行尸走肉的任由晏竹拉着缰绳,带自己回去。
十二屿与常悦宫联姻,算不得什么光彩事,虽然沈钰已死,修真界暂时恢复了平静,但十二屿易主,再加上无师之巅的那场讨伐,才过去没多久,而晏听又娶了这样一位女子,所以众仙门世家来的人都不多,且多数都是新面孔。
像无尘之境,无师之巅就干脆没有来人,不过来什么人,来多少人,晏听都并不在乎,毕竟如今在这世上,他已没有任何想见的人了。
会客用的大屿,此刻殿内也站满了人,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香炉、烛台和酒杯。
晏听在这世上早已没了父母,所以堂上坐着的,是江萱与位高权重的星璇长老。
晏听与江姝携手来到桌前停驻,面对着高堂长辈。
见人到位,一旁站着的司仪立马高声唱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按照礼数,晏听与江姝转过身齐齐跪下,向着天空叩首,感谢天地的恩赐。
叩首完毕后,司仪又唱道:“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再次下跪,恭恭敬敬地向两位长辈磕头,江萱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示意,而星璇则面无表情的与晏听对视着。
随着两人再次起身,司仪接着唱道:“夫妻对拜!”
晏听心如死灰的转过身,与江姝面对着面,缓缓下跪,他合上眼帘,咬碎了牙,为了沈钰,与她完成了这身不由己的最后一拜。
“礼成”,最后一声,司仪一波三转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十二屿,“送入洞房!”
不知谁人喊了一声:“好!!!”
紧跟着台下就爆发出一阵,热烈非凡的掌声,久久不散。
拜堂之后,宾客们纷纷入席,热闹的喜宴正式开始。厅堂内井然有序,错落有致的摆放了桌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
宾客们举杯相庆,欢声笑语不断,晏听独自一人穿梭于宾客之间,敬酒致谢,脸上洋溢着礼貌的笑容。
这算是他自继位以来,第一次在众仙门世家面前露脸,所以他态度得摆好,酒也不能少喝,当然,最希望的还是天不要黑,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惜他没有掌控时光之能,随着大家伙吃饱喝足,该走的走,该回的回,晏听力所能及的去照顾好了每一位来客。
都知道新娘是他亲自上门求娶的,所以无人怀疑过他对新娘的态度,见他如此,都道他为人谦逊有礼,和颜悦色,更甚者,酒过三巡后,浮生玄微的长留长老,毫不避讳的夸他比晏南坤强。
所以浮生玄微,自然也留到了最后才走,知晓他想攀附十二屿,晏听对他们没什么态度,但他也确实是靠着他们,一直在拖延时间。
直至拖到最后长留哈欠连天,实在是困得不行,晏听才把他们亲自送去了提前安排好的住处,就连他家的门生,都为晏听的亲力亲为而感到惊讶,毕竟哪有一派之主,亲自护送别家小门小派门生的?
但不得不说晏听差点就成功了,江姝在婚房里等得昏昏欲睡,几欲想自己掀了盖头,倒头就睡,但碍于规矩以及对晏听的好奇,所以她就算再累再困,也得撑住。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随着“吱呀”一声响,江姝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懒散的坐姿也立马变成正襟危坐。
晏听轻步迈入,脸颊带着酒后浅浅的绯红,抬眸向里看去,心中当即感到一阵失望。
他轻手合上了门,来到桌案前取下了乌纱帽,墨发随之散落,看着铜镜前这张被夸了一整日的脸,他只觉得糟糕透了。
而后他又脱了沉重的外衣,挂在了架子上,这才缓缓来到江姝身边坐下。
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淡淡的酒气,桌案前的两根龙凤花烛随风轻摆,一明一灭,倒也没有因为他是自己夫君的缘故。可隔着红盖头,瞧见他宽肩窄腰的轮廓,就算还未得见容颜,可江姝却已然觉得他相貌不凡。
看着被红盖头遮盖的江姝,晏听心中只觉得很矛盾,他多么希望盖头之下,会是沈钰的脸,可那日江如烟说可以帮他复活沈钰之时,他却问她。
“那晏海呢?”
“晏无矢?”没有见到脸,可江如烟却明显一愣,随后又反问他:“你爱的不是沈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