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皇宫回来以后,沈若华一直郁郁寡欢,总是愣在房中出神,几日下来脸都瘦了一圈。
蒹葭询问沈若华也没问出结果,心中万分焦急,悄悄将此事写进了信中发了出去。
沈若华前一阵发出去的书信还没有回音,上次交战后东岳又攻下燕赤一座城池,燕赤的情形岌岌可危,听闻前不久燕赤的首领御驾亲征,霍孤忙于军务没有回信倒也说得过去,蒹葭心知沈若华不会以为这个闷闷不乐,症结必定还在其他地方。
蒹葭因此焦头烂额了几日,好在几天以后,暗卫急匆匆的将回信带了回来。
蒹葭赶去驿站,接过信封,却发现沉甸甸的,信封之中除了书信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
蒹葭没有多想,立即启程回了将军府,兴冲冲的跑到金井阁之中,推门而入,“小姐!回信到了!”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没瞧见沈若华,出门拉来一个侍女询问沈若华的去向,侍女道:“小姐方才去后花园了。”
蒹葭这才往后花园赶去,几经寻找,才在后花园之中的歇脚亭找到了沈若华的身影。
她坐在亭中,只穿了件单薄的罗裙,抚摸着手中的东西,双眸带着挥散不去的郁气。
蒹葭提步跑了上去,沈若华听见声音,收手将手中的红玉簪放进了袖笼中,颦眉道:“怎么这么着急。”
蒹葭嘴角上扬,将书信从怀中取出,双手呈了上去:“小姐您看,王爷的回信来了!”
蒹葭寄希望于霍孤的书信能让沈若华展颜,可奇怪的是她看见书信,神情反而更加僵硬,双瞳失神的盯着信件,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蒹葭喊了几声沈若华才回过神,眼中泛起红痕。
沈若华麻木的将书信从蒹葭手中拿了过来,指尖痉挛,数次擦过信封没能打开,她攥住书信一角,心一横将信口打开,一块硬物顺着开口滑了出来,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滚了出去。
沈若华轻诶了一声,伸了手却没来得及抓住,忙喊蒹葭:“快捡回来!”
蒹葭反应快,几步上去便阻拦了物什滚入亭子边的湖中,她捡起来顺便用袖口擦了擦,凝神看清手中的东西,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一抖险些再把它丢出去。
沈若华顾不得看信,起身走了过去,“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沈若华正要拿,蒹葭转身跪了下去。
沈若华动作一滞,蒹葭虽然曾是霍孤的手下,但她跟在沈若华身边久了以后,便随性了不少,难见到如此严肃的时候。
蒹葭将手中的令牌托举到沈若华身前,目光晦涩,缓缓道:“见此暗令如见王爷。郡主请收好。”
沈若华呼吸微促,她将令牌拿到手中,令牌有些沉重,上面刻着一个孤字,简单明了,甚至连多余的花纹都没有。
不等沈若华询问,蒹葭就主动为她讲述了所谓暗令的重要性,“令牌是王爷贴身之物,王府的所有暗卫死士,除了王爷亲口下令,只认持暗令之人为主。现如今暗令在郡主手中,王府所有人听从郡主调遣,包括王爷的私兵。”
沈若华握着手中的令牌如有千斤重,她步伐缓慢的回到石桌边,将信封之中的信纸抽了出来。
展开后,信上唯有短短两句话——
“暗令交予昭昭以表吾心,绝无二意。”
“想你。”
…
…
梨园楼
架高的戏台之上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楼中没什么人,有想听曲的刚到楼前就被拦了下来。
一番询问下来,才知道是有人把今日的梨园楼包了下来,不让寻常人等进入。
但看着梨园楼边上的小巷弄里停着的几辆马车,便知道包下梨园楼的不是一般人。
戏台之下,众人都没在听戏,包围着最中心的一位大肚子的女人说说笑笑。
“诶呀,要说沈良娣啊,可真是大福气。献王爷娶了侧妃唐氏这么多年,没看见一个子嗣,还是沈良娣肚子争气,给王爷怀了个小公子,这般福气,咱们大家伙可都眼馋呢。”一位夫人谄媚的说道,引来一群附和。
坐在中间受众人追捧的沈蓉飘飘欲仙,她还从未感觉过这样的待遇,抚摸着肚子洋洋自得,“这福气到谁的身上,是要看人品的,有些人人品不好,总想着异想天开的事儿,害得王府多年没有子嗣,这怀不上,也是老天惩罚她!”
围着她的女子们沉默了须臾,妻妾之间互看不顺眼是常有的,沈蓉之前离京还是唐秀送的,她回来了自然是看唐秀不顺眼,明里暗里嘲讽她也不奇怪,只是这如何附和讨她欢心,又不得罪唐家,就要看功力了。
几个女子各有心思,花了一番功夫将沈蓉哄得舒舒服服。
“沈良娣如此得王爷宠爱,妾身实在艳羡。妾身府上的正室也是凶悍无比,妾身一直蒙她暗算,每月总见不得老爷一面,前一阵还差一点被她用巫蛊之术,陷害到被老爷休弃,好在妾身机灵才没遭毒手。”
沈蓉身边长相妖艳的女子哭嘤嘤的用绢帕抹着眼眶,硬是把眼睛一圈揉的通红,楚楚可怜的模样。
边上的众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群人都是同献王交好的官员家中的妾室,也是为了不让沈蓉心生不快,这群官员才想起挑了府上嘴巴甜的几个妾室过去奉承她,大家都算是熟人了,谁不知道谁呢。
这妾室所言颠倒黑白,分明是她自己用巫蛊之术陷害正室,装正室所为想趁机将她拉下马,结果事情败露险些被休,好在她功力了得,一番哭闹又是自杀谢罪未遂,让那官员一时心软才把她留下。
这会儿倒想借着这个说事儿了。
大家来陪沈蓉的目的都是想讨好丈夫,谁都想做唯一的,哪里能让她抢了去。
故而那妾室刚说了没两句便被另一个人拆穿了。
一来二去的,一群女人争锋相对好险没打起来。
沈蓉看这群女人,为了得到自己的一个枕边风就如此大打出手,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回府的时候脸上的得色还没下去。
唐秀散步从府上的小径绕出来,正巧和沈蓉撞到了一起。
沈蓉漫不经心的冲她颔首,“妾身见过侧妃。”
“请侧妃饶恕妾身,妾身身子重,屈膝请安不舒坦,又唯恐挤到小皇孙。侧妃能理解妾身吧?”
唐秀皮笑肉不笑,手里的罗帕被她捏成了烂布,狠狠丢在了沈蓉脚前,“你得意什么!即便生了也不过是个庶长子!东岳可没有立长的规矩,这孩子,还是从嫡夫人肚子里出来的,才最金贵!”
沈蓉脸色狰狞了一瞬。
立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哼笑了几声,“侧妃说的有理有据。就是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娶正妃娘娘进府,生个嫡皇孙才好。否则即便是侧妃有孕了,也不过是个庶!次!子!妾身这个,好歹还占了个庶长的位子,侧妃就……”
“贱婢你给我住口!”唐秀急火攻心,上去便想扇沈蓉巴掌,善棋善琴一齐用力,才将她阻拦了下来。
沈蓉洋洋得意,绕过她扬长而走,尖锐的讽笑回响在她耳边。
唐秀这几日每日苦参汤吊着,却总是不见有动静,心中本就积压着火气,被沈蓉这么一刺激,便更加受不了了。
她回到厢房之中便大发雷霆,闹了将近半个时辰,将善琴喊进房中,
“你去把这封信转交给母亲!”唐秀将信丢进善琴手中,“记住,一定要亲手送到她手里。”
“奴婢明白。”
当夜,唐府之中。
唐夫人见了善琴,从她手里取来信件,展开读完,恨恨的拍案怒道:“岂有此理,一个小小良娣,不过怀了个庶长子胆敢如此侮辱我女儿!”
身边的嬷嬷瞄到了信上的内容,眼珠转了转,上前说道:“夫人,侧妃在王府不好行事,可是咱们可以帮侧妃。沈蓉的母亲金氏,行事浪荡不净,她的女儿未必就干干净净的,咱们顺着她过去查一查,定能有收获,届时便能替侧妃报仇雪恨。”
唐夫人眯了眯眸:“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