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医只留了三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承诺明日此时带着回青丹回来禀告。
公孙卿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指尖,同沈若华说:“环妃说,当时皇帝召见甄世成之时,碰巧她正陪在皇帝身边,她说甄世成是当场炼丹,丢进去的是草药,出来时便结成了丹药,她说丹药刚取出时还发着光,丹香十分浓郁。”
沈若华忍不住笑了笑,“听起来倒像是民间话本里写的修道之术,可是这么多年,历朝历代都有想追求得到之术的帝王将相,可哪有一个成功,这些人轻则自讨苦吃,破财丢命,重则祸及百姓,国之顷灭,你以为咱们的皇帝,会是个什么下场?”
公孙卿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来,她迟疑片刻,轻声询问道:“夫子缘何能断定,那甄世成就是骗子?”
沈若华嘴角勾了勾,“公孙荀是何人你我都清楚,他垂涎皇位,如同盯着一块肥肉流涎的恶狼,他只盼皇帝能早日西去,让出那个金座来,他怎会想皇帝长命百岁,甚至于得道飞天?”
“甄世成一定有问题,公孙荀既然敢把他送进宫来,就是认定他能将皇帝糊弄过去,可见甄世成有点本事,不好对付,且看看他能弄出什么把戏来。”沈若华话锋一转,“对了,之前和你说的,可考虑好了?”
公孙卿捏了捏拳头,眉宇间带着纠结和彷徨之色,“夫子,这太过冒险了,而且我如何能坐——”
“为何坐不得?”沈若华顷身靠近她,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她抬了抬下颚,一字一顿道:“你不敢吗?”
沈若华施施然的站起身,环绕着公孙卿走了一周,“皇帝坐了五年的皇位,没有男嗣,现如今皇子数量凋零,而且都不是有能之君,若是让他们得逞,日后便再无我们的容身之处,即便如此,你也要坐以待毙吗?”
“我问过韦嫔,也让人试探过太妃,你自小习武,天资聪颖,只是少了施展的时机,除了一个女儿身,哪里比不上你两个皇兄?”沈若华半蹲在她面前,公孙卿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深意,心尖微动,深吸一口气,“夫子信不过九皇叔?”
沈若华眸色微动,二人对视片刻,沈若华先公孙卿一步移开了目光,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来。
“我自然信他,因为他是我爱人,但是我不能拿我全族的性命,来赌他爱我的心。”
沈若华撑着桌案缓慢的站了起来,“选你,一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教了你也有一年的时间,你的秉性我早已摸透,值得信任,二则,你是女子,最大的把柄在我的手上。杨家你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是什么秉性你也清楚,只我兄长在一日,他便会保护你。而我只有一个条件,三代以内,你皇族宗室不可动杨家。”
沈若华屏息压下身子,双瞳直视着公孙卿的双眼,吐息如兰,“公主考虑一下。”
公孙卿目光闪烁,“若是我不敢,夫子要如何破解日后的困境?”
“这自然简单,皇帝的兄弟当年夺嫡之后虽被他杀了一片,可活下来的也有几位,从这几位手中过继皇子登基不难,只是皇子的年纪控制起来麻烦,还得顾忌挑出一个白眼狼的可能,思来想去,还是公主最合适。”
“公主胆识心计不输男子,即便是不出众,做个守成之君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现如今朝中可用之人不少,只要公主不学当今糊涂多疑,残害忠臣,日后保东岳更上一层,应当是不在话下。”
公孙卿忍俊不禁,“夫子当真是看得起我,既然夫子都敢放手搏一把,我作为平白捡便宜的,又怎会不敢。”
“公主有胆有识,没叫我失望,哥哥那边,公主多哄一哄,我娘盼儿媳盼了许多年了,哥哥好不容易才有一两情相悦之人,可千万别叫我毁了。”沈若华坐回位子上,笑着说道。
公孙卿抿了抿朱唇,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些。
“既然公主做了决定,那当下就要开始准备。希望公主还未将武功的底子丢了,想要蒙混过去,必须要会些武功才好遮掩,我认识几人可以做公主的师父,公主务必要好好的学,治国之道我会请教外公,届时进宫我再传授你。”
公孙卿心跳的飞快,隐秘的反叛心思存在心底,反倒激起了她求胜的欲望。
“夫子放心,我必定付出百倍的努力,绝不负夫子所托。”
…
…
沈若华离开皇宫时浑浑噩噩的,马车行驶了有一段距离以后,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脑中回荡的是公孙卿坚定的声音,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沈若华搭在膝上的手有些发抖,她不断的反复呼吸,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不断滚落,胸口憋闷的喘不上起来。
她从榻上滑落,跌坐在马车之中,身前是摆在马车内的桌案,她反手从车座下取出一木箱,从其中取出笔墨纸砚。
马车行驶平缓,沈若华磨完一点墨出来,一手按压着颤抖不止的手腕,在纸上写了满满一页的话。
马车驶到将军府前,车夫从车后取下木凳,冲着车帘内轻唤:“小姐,到府上了小姐。”
马车内迟迟没有动静,等候在府前的蒹葭过来接人,一听车夫说喊了沈若华却没动静,狐疑的皱起眉。
她凑近了些又喊了一遍,马车之中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片刻后,沈若华躬身撩开车帘。
蒹葭扫到她发红的眼眶,正是一愣,眼前递过来一封信,外封上的字迹潦草,写着霍怀瑾亲启的字样,是沈若华所写。
“小姐……”
蒹葭有些疑惑,还未问出口,已经走下来的沈若华便越过她而去,只留下一句:“马上给他送去。”
蒹葭一头雾水,迅速执行了沈若华的话,而后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沈若华下来时红着眼睛,信封之上潦草的字迹看得出她是在马车上就写下来了,难不成是宫中出事了?
蒹葭询问太后宫内的同僚,得到的消息却没什么大事,一切都相安无事,她愈发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