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戎这一番话,分析的有理有据,且也说的不急不躁,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听后也都沉默了,事实本也如此。
半晌后,风珏也温和出声,“阿戎说的有理,现在,我们一是等王爷的军令,二是看横颜将军下一步如何走,在等的同时,我们想法子保住东宝山,解救凤梧跟紫嫣二位将军。”
左戎将视线移到她侧脸,温和道:“如果猜的没错,横颜将军会回撤,解救他二人。”
毕竟是十多年的同袍,又是朝夕相伴的挚友,怎会弃之不顾呢?
宋川也点头,“我赞同大人此话,横颜将军视凤梧跟紫嫣为手足,不会弃之不顾,且白果坪回兵救援,也是引诱郑秋雁领兵东进的最好诱饵。”
他继续道:“我们在此处做好准备,一旦郑秋雁领兵东进,立即切断其后路,分离他与云边城,没了大将军郑秋雁,云边城里的萧炎就如同失了一臂的半躯,我们要进攻云边城,也会容易很多。”
裴野思路终于跟上了,“既然如此,郑秋雁怎会上当?他那个军师,可不是吃素的,定不会同意。”
风珏摇头,“放郑秋雁出马,说明萧炎已经孤注一掷,他已经拿出了他手里最大的武将。现在金塘已经攻下,更让他有把握,他不会即刻召回这位大将军的,他贪心,想要跟宋寒合围咱们王爷,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会轻易放过?”
左戎点头,他恨极萧炎,自己这双眼也是被萧炎所毁,正因为恨,所以也琢磨的多,比较了解对方,萧炎是一个疯狂的人,极其喜欢赌,且极其偏执自信,不相信自己会输。
“萧炎本是自负之人,此举夺得金塘,沉浸喜悦之中,便只会看到即将可能获得的战果,他不相信自己做不到,所以,他不会即刻召回那位郑大将军的。”
宋川在一旁深深点头,表示是这么一个理。
裴野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说啥,最后也点头,“那,那依将军看,我们当如何?”
风珏凝眉细思了一番,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沉声下令,“裴将军先点兵三千,静待我令。”
“是!”裴野得令。
“宋校尉时刻注意斥候营的消息,再等三日,若无王爷明确军令,横颜将军也未从白果坪退兵,便挥兵金塘,意在吸引敌军视线,给凤梧、紫嫣二位将军争取从东宝山撤离的时机。”
“是!”宋川得令,但同时也疑问,“真的要等三日吗?若是敌军火烧东宝山,恐怕来不及。”
她也沉吟了一会儿,再抬眸时,亦是铿锵决绝,“凤梧将军跟紫嫣校尉不是懦弱之辈,又是久经沙场之人,无论如何,他们也会撑到最后的,我们应当充分相信自己的同袍。”
尤信点头,发问,“如果横颜将军回撤救援凤梧将军,我们又当如何?”
她看了眼地图上的金塘跟白果坪,冷声道:“依旧挥兵金塘,郑秋雁既已出了云边城,就不能放他回城,切断他的后路。”
尤信出声反驳,“可若是如此,我们就被萧炎跟郑秋雁东西夹击,我们能出动的只有三千人马,情况不妙。”
风珏用文尺指了指白果坪、东宝山和关北古寨三处位置,“他们要想夹击我们,没那么容易,凤梧将军、横颜将军以及樊镇将军,会合力围攻郑秋雁。”
文尺移到云边城那处,“而云边城,只要萧炎一动,我们便可全力出击,前头还有曹雄将军的一万人马等着他呢。”
“萧炎跟郑秋雁意在瓮城,瓮城有咱们的主帅宁王。”左戎在旁补充了一句。
风珏冷哼一声,“那也不是他能肖想的,先过了本将这关再说,就是没了本将,江宁将军还镇守在瓮城外,休想靠近我方主帅。”
她犒劳那一支军的时候,就看重了那一支兵,原来荀泠将原先的北九军剩余的最精锐的部队,都藏在了宁原州,因为这个州郡不可轻易去干涉的缘故,这支兵一直藏得很好。
她虽还未见过这位荀泠将军,但早已为这位将军所折服,忍辱负重至此,筹谋蛰伏至此,重情重义至此,当得自己一拜。
放眼整个北地的将领,尤其是先北晋王部下的人,谁又没在苦苦抗争呢?
“是,那才是一支奇兵。”宋川附和,他在瓮城待了一月,跟随将军见过那一支军,也见过江宁本人,被江宁那儒雅气质所吸引。
裴野又听不大明白了,但他抓住了一点,很快就要动兵了,便激动起来,“听将军的,届时,我给将军打头阵。”
风珏看着裴野,挤出一丝笑,“那裴将军现在就去点兵,作准备。”
她又看向尤信,“尤将军即刻清点粮草,准备粮草,今夜亥时之前,本将要看到一份完整的预设方案。”
“是!末将遵令!”尤信很干脆的领了这道指令。
“哦,对了,将我们北线的所有有关粮草的记录册子拿给本将,本将要看看现在能挪出多少粮草出来。”她扫了一眼一旁的宋川,下令,“粮草之事繁琐复杂,宋校尉协助尤将军去办。”
“是!将军!”宋川领命。
待几人都走后,左戎捏着书,慢慢走过去,柔声说:“关北古城的守将,是吴国公曾经的旧部之后,退一万步讲,就是东宝山失守,敌军也越不过去,郑秋雁挥兵南下中原是不可能的。”
风珏盯着左戎,今日一次又一次被他所震惊,“......阿戎你的意思是?”
他将那本捏了半日的书搁回桌案上,转身定定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急,无需愁。”
他不急不躁,语气温和,自己也受其影响,变得柔和起来,“阿戎真是长大了,在军事上,竟是看得如此透彻,今日,阿戎让我刮目相看,也颇感欣慰。”
左戎唇角一勾,“我在山上读了几年的兵书,都是认真读的。”
她心头一抽,说起这个,也惭愧,那时候,为了寻人,又为了自己参军,不方便带他,就将他赶回山上待了几年,逼着他读那一屋子兵书,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也没错,至少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过,还是心有愧疚,那时候,自己还不认他。
她尴尬的抵了一下鼻尖,拍了拍左戎的肩,“没白读,都读透了,很好。”
左戎扫了一眼她刚刚拍过的地方,心说,你本就可以依靠我的,不必再一个人强撑。
左戎拉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菊花茶,自己站在一边,温和出声,“茶花岭的粮草,我估算过,不用愁,”他顿了下,“我们整个北线的粮草,可以管到明年三月底,就是开战,年内也没问题。”
她刚抿了口茶,还没来得及吞咽,就听见左戎在身后说粮草之事,她回眸看他,从这个角度看,左戎身高腿长,瓜子脸被白绫一遮,更显小巧,不管怎么说,是真好看,没有棱角和冷冽的那种好看。
“过不了几日,那批出问题的粮草就会闹到兵部,兵部面上挂不住,会协助大理寺大力督办案子,也会很快再拨一批粮草下来。”
他看着她,“所以,粮草的事,你也不要忧急过甚。”
他忽然兀自一笑,温声说:“就算打起来,粮草真的接不上,你就把我卖了。”
风珏被那笑晃了神,她赶忙移开视线,喝了一大口水,含糊问,“卖给谁?”
左戎甩了甩衣袖,笑意更浓,“余二帮主,他那里有的。”
风珏眼眸一亮,将茶杯放在桌上,激动的一拍,“对,这事我想起来了,那家伙还欠我一批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