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知道的毕竟只是个大概,况且结局已定,不论叶父还是樊父都已经回国。
两位浸淫商场的老狐狸,都已经达成共识,这又是家事,不是她轻易可以改变既定事实的,那么求证就变得毫无意义。
大概是尘埃落定,舒晚反而不再迫切寻求答案,只是变得沉默安静起来。
她认真上课,积极参与竞赛,也不再试图联系失联状态的叶慧珊。
却在所有人都不得窥探的夜晚,一遍一遍在大脑梳理事情脉络。
叶慧珊的退学只引起一小阵的议论,叶佳琪用似是而非的口气透露只是出国。
“姐姐的成绩最终都是要出国的,现在提早一点也不稀奇吧。”
这是叶佳琪的原话。
舒晚刚好看到叶佳琪说这话的表情,难以言喻的愤怒淹没自己,但她不做燃烧的飞蛾,要做潜伏的恶狼。
她看着被夏欢占据的靠窗位置,用力握紧笔,淡淡的胭脂粉色在指尖绽开。
她忽然想起当时山上,两人分道扬镳,竟然连一场正儿八经的道别都没有。
她想,或许自己对叶佳琪和樊红波的愤怒只是迁怒,也许她也该问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陪她。
她十分相信,如果陪在叶慧珊身边的是自己,事情便不会发展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大脑放空的舒晚静静收回目光,细白手指翻开作业本,认真的样子一如从前。
顾衡收回担忧的目光,安慰的话停在唇边,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
一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半个月,叶慧珊不知道第几次问什么时候能回国,但看守她的保镖仿若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并不开口回话。
手机当然也被没收,她每天都只能待在一个只有一台电视的房间。
叶慧珊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她想起自己歇斯底里的冲父亲喊着樊红波和叶佳琪是凶手,但父亲脸上并没有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做事情不计较后果的不满。
——虽然在面对樊振的时候,他脸上有着充满表演痕迹的悲切。
她这几天都处于难以入眠的状态,辗转反侧的想着父亲用拉扯的手段,谈判着有关奶奶和自己的事情。
当然也有对叶佳琪的处置。
她努力说服自己,给冷漠的叶光明找各种理由。
但夜深人静时,对于叶光明作为“儿子”和“父亲”的角色,总是忍不住心生怨怼。
在叶慧珊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叶光明终于出现了。
他似乎很高兴,即便摆着严父的架子,眼角的笑纹却出卖了他。
“你在高兴什么?”
虽然以女儿的身份问父亲这种充满质问的话,很没有礼数,但叶慧珊并不打算收敛自己。
叶光明咳了两声,声音威严:“我和你妈给你安排好了,明天的飞机,直接从莱国飞维洲,东西都买新的,你直接去就行。”
叶慧珊愣了愣,顶撞道:“去什么维洲,我不去,我要回家!”
叶光明视线扫过来,锐利且不容置喙:“你妈已经去维洲等你了,你不去是想让她一个人待在国外吗?你已经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成年了,还这么莽撞,就该让你去国外历练历练,你妈会陪你,毕业之前不许回来。”
叶慧珊梗着脖子,很不服:“要出国也是叶佳琪,她害死了奶奶!”
叶光明淡淡说:“今天就给你上启蒙第一课,生意人最忌感情用事,且凡事都要利益最大化。”
“惩罚叶佳琪就是感情用事对吧?送我出国就是利益最大化是吧?你就是这样当爸爸的对吧?”
叶光明并不理会叶慧珊花拳绣腿的攻击,他的脸皮已经修炼到家,只是冷酷无情道:“如果你一定要闹的话,就跟我回国,让你妈一个人待在维洲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没钱给她。”
他轻轻翘起唇:“我只会给听话的女儿生活费。”
此刻的叶慧珊犹如搁浅的巨鲸,再也没有办法任性,面对把持家中一切的父亲,这冷漠的——
——且丑恶的嘴脸。
她忽然想起奶奶的先见之明,留下的那一张银行卡,但直觉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在叶光明面前提起这件事。
于是,她就只能睁大一双眼睛,冒着火光,表达愤怒。
叶慧珊那张向来生动鲜明的脸,仿佛每一处都写上了挫败,最后败下阵来。
她提了最后一个要求:“让我给舒晚发条信息。”
叶慧珊的让步,让叶光明不再不近人情,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叶慧珊:“家丑不可外扬,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的吧。”
叶慧珊冷冷一笑:“你还知道是丑事啊,稀奇了。”
她望着眼前的人,想起去年生日宴的父慈女孝,恍若隔世。
叶慧珊自嘲般低头打字,速度很快,发完后删掉短信,才把手机还回去。
Emmc初试当天,舒晚五点过就醒来,大脑里一会儿是数学题,一会儿是叶慧珊,来来回回陷入无序的状态,且心情波动起伏。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再睡着,干脆就起来准备翻一翻错题。
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短暂的嗡鸣,舒晚解锁,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是:
我去维洲了,等办理了新号码再联系你。
舒晚的指尖颤了颤,好半晌才无声叹了口气。
她放下手机,心里的小恶魔开始欢呼雀跃。
小恶魔蹦跳着,露出狰狞的表情,每一根发丝,都透出生气的意思,小声唱着,声音尖尖细细:
那就让我为你清算吧。
小恶魔唱着歌,义无反顾着往前。
Emmc初试结果出来后,舒晚顺利进入第二轮。
数学老师打趣道:“果然没有叶慧珊这个障碍在,才能让你心无旁骛学习。”
舒晚轻轻一笑,不达眼底。
她讨厌数学老师没有边际的玩笑话。
周末,舒晚抽空去樊家探望樊红波。
虽说席骞的小汽车主动刹车救了他的小命,但确实也造成了两处骨折。
舒晚在楼下坐了一会,樊红波的母亲魏女士上楼叫樊红波。
她向舒晚解释:“家里几个佣人干活不对小波胃口,叫不动他,还是我上楼问一声吧。”
魏女士对舒晚的到访感到惊讶,但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有个小女生上门探望实在不稀奇。
舒晚非常有礼貌的微笑,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