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如果你要聊表衷肠，对象不该是我。”
舒晚极为耐心的听完，才开口。
徐莹莹双手搁置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虽然有些偏题，但你和顾衡分手，一定有其他原因。”
“很重要吗？”舒晚似笑非笑。
“什么？”
“我知道顾衡很好，但事实上，分手是既定事实，再去了解他为什么疑神疑鬼、为什么自卑、为什么害怕仿徨，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性格，有意义吗？”舒晚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烦闷。
徐莹莹：“当然重要，知道前因后果，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舒晚轻哂：“你一个只在乎结果的人，跑来告诉我要看看前因，那么你告诉我，抛弃默认会和你在一起的顾衡，你后悔了吗？”
徐莹莹搭在桌上的手，轻轻一动，泄露了紧张的情绪。
此时，要是再听不出舒晚语气中的挤兑，她简直不配“资深白莲”的诨号了。
但是她确实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亲手沉灭月亮怎么会不遗憾。
但后悔吗？
当然不，坚持一条不归路，只做有利的，不做最对的，不正是自己的人生信条吗。
徐莹莹那向来完美的笑容，有了一丝勉强，然而停顿片刻后，徐莹莹又开口：
“我只是想告诉你，顾衡对你的误会必然有原因，盛祁安绝不是什么好心人，说不定就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舒晚站起身：“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和顾衡的矛盾早就产生，和别人的关系并不大。”
说完，舒晚便径直离开了。
她想，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冷情，在坚持最初的目标这一块，她和徐莹莹是一样的。
如果因为同情而产生怜惜，又带着怜惜和顾衡重归于好，那还能叫爱情吗？
顾衡的讨好型人格、因为自卑而不接受舒晚的任何好意，都让舒晚极度不适。
人若要想拥有长久恒远的感情，必然要先学会自爱。
那天和徐莹莹分开不久，就开学回校。
面对盛祁安的邀约，舒晚百般推辞之后，不愿过于绝情，只是暗暗下决心，这次见面把话说清楚吧。
然而事与愿违，盛祁安总是巧妙的将话题引开，舒晚根本找不到说出绝情话语的机会。
舒晚满腹心事的和盛祁安道别，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互不联系”的话来。
在分开时，盛祁安坚持送她回宿舍。
可是在踏进宿舍大门后，舒晚无意转头，发现盛祁安还在望着她。
周围同学行色匆匆，都成了盛祁安的背景板。
在舒晚回头那一刻，盛祁安扬起笑脸。
如果她不回头，他只会目送自己离开；然而她回了头，他便立刻对她笑起来。
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依然能够察觉到他的笑容干净、感情炽热。
舒晚有些晃神，意识到，若是定力不够，或许早已经沦陷在盛祁安又纯又欲的动情眼神里。
舒晚忽然顿住脚步，她没办法接受盛祁安的感情，然而那层窗户纸早已经捅破，再装作无事发生已是枉然。
斟酌考虑之后，舒晚决定抽刀断情。
她快步回头，小跑到盛祁安身边。
盛祁安有一瞬的惊讶，扬起一个绝对温柔的笑容，面部线条柔和的不可思议：“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舒晚的语气快且轻，边说边观察盛祁安的表情。
然而盛祁安的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显得十分难以接受。
舒晚见他不说话，逼迫自己更为冷淡漠然，抛下一句：“没事你就先走吧，我接下来会很忙，不想浪费时间在处理感情上。”
不管情深情浅，舒晚已经为自己制定好了未来计划，注定不会将感情纳入考量。
更重要的是，经历了一段暗恋未遂和一段疲惫拉扯的感情后，她对感情实在兴趣不大，对待盛祁安这样压抑且充满算计的感情更为谨慎。
“我做错什么了？”在舒晚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准备离开时，盛祁安却突然上前一步，面孔呈现出阴沉的郁色。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已经——”
我已经扫清障碍，向你走满九十九步，你却要在这时候推开我？
“你已经怎么样？你以为做过的事情可以被掩盖的像是无事发生吗？你故意找人对顾衡挑衅，对网上那些言论推波助澜，背着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是朋友吗？”
不再优柔寡断的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实在是酣畅淋漓，舒晚觉得忽然通体舒畅。
“谁告诉你的？”盛祁安眸中愤怒之色溢出，却没有后悔和愧疚。
在暴露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后，盛祁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揪出当路人，这样的坦然不知悔改，让舒晚的不忍完全褪去。
“这很重要吗？”舒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你不应该觉得对不起我吗？”
“我承认，任由蜚语流言发酵，对你会造成一定负担，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会认识到顾衡根本不适合你吗？况且，那些中伤你的人，都得到了相应的代价。”
舒晚冷笑一声：“我原本想给彼此留一丝体面，可你却丝毫不知悔改，那么我再问你，收买徐莹莹又是怎么回事？”
盛祁安一愣，露出些许慌乱，很快恢复镇定：“徐莹莹跟你说什么了？你别信她……”
“你不愿意说的话，就别拦着我。”舒晚毫不客气打断盛祁安的推诿，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盛祁安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说过，我们在静修院见过，那时候你总是陪着向初，所以很羡慕这样的感情，你走后，向初总把你送来的花扔掉，我心里很为你打抱不平，还曾经找护工提醒过你……”
话说到一半，舒晚却似乎想到确实曾经发生过这样一幕。
然而送给向初的花，实在是姑姑卖不掉的库存货，当时她对护工的提醒并不在意，反而说道：“他是病人，心情不好，借此出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当然是舒晚的内心想法，只不过在旁人听来，颇有些委曲求全的意思。
“所以，你想说让徐莹莹给我和向初加深矛盾，还是为了我好？”舒晚问。
“他根本配不上你。”盛祁安低下头，往前走了一步：“我是为了你好，你明不明白！”
舒晚不为所动，反问道：“为了我好？你这样高高在上的感情，我可无福消受。”
深藏心底的秘密被翻出来，盛祁安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即便听到舒晚的诘问，也没什么懊恼情绪。
“对不起，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费劲转回海城，就是为了找你，可是你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我如果什么都不做，连和你说句话都难。”
桀骜之人低下头颅，本该让舒晚火气稍稍消散，然而想起盛祁安当时的忽冷忽热，舒晚保持清醒克制的问：“是吗？可是我记得，原本向太生日宴后我该请你吃饭，你却忽然极其冷漠，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而来？”
盛祁安微微垂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那是因为殷琼烟来过，她注意到你了。”
“差点忘了，如果你的感情真有你自己说的这么深沉，又怎么会为了殷大小姐，而摇摆不定。”
“殷琼烟不算什么，她只是会告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
盛祁安的话戛然而止，涉及到家私，牵扯出父母的旧事，到底不是很上台面的前尘往事。
他要怎么说呢？
说父亲出轨间接害死了母亲，说小三登堂入室，为了陷害自己假意流产嫁祸自己，而自己为了彻底赶走小三，找人自导自演绑架自己，上演一出苦肉计给父亲看。
即便在舒晚眼中，自己已经有诸多不堪的特质，他仍旧很难自己揭开自身更为阴险的一面。
舒晚听盛祁安一连说了好几个“因为”，就仿佛解释的话如鲠在喉，始终难以说出。
“盛祁安，我很珍惜现在平静的学习生活，无论是你还是顾衡，都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要再拘泥于情爱。”舒晚看着他错乱的表情，终究没有再咄咄逼人。
“等等，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盛祁安慌乱无措：“我不是要勉强你，只是别用这样的语气告诉我，没有开始的机会就要宣判结束。”
他的眸中已有泪光开始闪烁，说话也不太利索：“至少……至少要给我一个机会……”
“不可能。”舒晚打断了他：“我会因为不被信任和顾衡分手，也会因为你不够真诚而选择远离。”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让盛祁安的动作和言语一时间都停下。
舒晚转身决定说清楚，并不是要质问苛责盛祁安，而是要解决不必要的麻烦，希望大家都有更为顺利的未来。
“我已经决定作为交换生出国。”舒晚再次转身：“就这样吧。”
出国的决定很突然，是叶慧珊发来信息，要利用奶奶留下的钱开一家公司，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舒晚自然要鼎力相助。
于是前往潍州交换学习，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好方法。
离开华国前，室友们都来送机。
室友们在上周才知道舒晚要去潍州，刚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
到了机场，还有不切实际的感觉，再三确认：“只是去一个学期吧？很快就会回来吧？”
舒晚笑了笑：“大概吧。”
夏雪宜臭着脸：“要回就回，不回就不回，大概是什么意思。”
李欣玥吸了吸鼻子，忍住离别的伤感：“这也太突然了。”
刘妮也是垮着脸，仿佛生闷气一般，只是哼了一声。
舒晚知道她们在关心自己，也对自己的半路出家行径感到不好意思：“一回来就找你们玩，都别生气啦。”
夏雪宜静止了片刻，不情不愿说：“谁要和你玩。”
话虽如此，大小姐的脸色还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而李欣玥则扯了扯室友们的袖子：“好了好了，别耽误晚晚登机。”
刘妮斜眼看一眼李欣玥：“来的时候最磨蹭的就是你了。”
眼看着室友又要开始掰扯，舒晚赶紧说：“我先走了，到了潍州就和你们联系。”
室友们这才依依不舍道：“一路顺风。”
飞往潍州的飞机准时起飞，将那些过往都抛下，万物仿佛缩成一点，慢慢融化交织沦陷在一起。
舒晚收回目光，在夏日的午后，靠窗的角落，睡了一个绵长的午觉。
或许正做着一个万分美好的梦，她的嘴角往上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