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羊在记路这件事上还算有天份。
“……来的时候好像经过这个石头了,对吧。”宋羊询问身边两人的意见。
玉珠和徐菱都一脸懵:这个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哦!是这里没错,再往前应该是左拐……”
但面前的岔路口是往右的。
“……”
三人面面相觑。
宋羊挠头,奇怪,这里应该是左拐的呀,他走错了?从哪里开始走错的啊?
“公子,要不奴婢去找人来?”玉珠不安地提议。
宋羊反对:“咱们三个都不认识路,你自己去找路不如我们三个一起找,我走得动,你放心。”
徐菱踮脚远眺,指着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你们看,那里好像是某座宫殿的角门,不如到那问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让郡君歇歇应该不成问题。”
宋羊也觉得可行。三人慢慢走过去,徐菱上前叩门,“有人吗?有人吗——”
“什么人?”一道男声传来。门从里打开一条缝,徐菱鼻尖一动,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立即退后一步挡在宋羊身前。
宋羊绕过徐菱的身影看门缝里的人——他没想到会又遇见庞成益。
算上在匠心坊的巧遇,这是第二次了吧?
“庞公子,又见面了。”庞成益看起来依旧很普通,脾气宽厚,模样也平凡,丢在人群里眨眼间就找不见。但宋羊觉得“毫无特点”的人才奇怪,即使是再平凡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特点,只有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人才会刻意抹去自己的痕迹。
“原来是郡君。”庞成益沉默了一秒,将门拉开,温和地行礼,“在下见过郡君。”
“庞公子,此处是何地?”
“是景澜苑,家父正在里头休息。”
“原来庞大人今天也来了啊。”宋羊客套地回答,原本打算在这里休息片刻的,但既然庞令琨父子在此,他还是问了路就走吧。
“本郡君原想赏花观景,没想到不留神走远了,庞公子可知道御花园该往哪走?”
“御花园距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在下让人给郡君领路吧。”庞成益招呼了一声,一名太监走出来,“奴才万多,参见颂羊郡君。”
宋羊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拒绝实在太奇怪了,便应下来:“有劳了。”
“郡君慢走。”庞成益往外走一步,作出相送的样子,实则也只走了那一步,避嫌地没有太过亲近。
“庞公子留步,多谢。本郡君的《欢乐颂》膳食坊不日就要在京中开张,随时欢迎庞公子光临,本郡君赠上一桌好菜聊表谢意。”
“郡君客气了,届时在下一定捧场。”
两人点头致意,利索道别。目送宋羊走远后,庞成益立即关上角门,恭敬地道:“颂羊郡君已经离开了。”
——原来,就在角门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他从头到尾都默默听着宋羊与庞成益的对话。
“主子?”男人的沉默有些长,打量的目光实在刺人,庞成益不禁绷直了身子。
男人将庞成益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希望是他多心了。“罢了,赶紧准备吧......”
玉珠想到很快就能回到御花园去,缓缓松了口气,但转头看她家公子和徐菱的表情,两人都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公子?”玉珠紧张地低声询问。
宋羊给了她一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
宋羊给了她一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
玉珠看了眼在前领路的万多,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再放松警惕。
叫万多的太监也确实支着耳朵听他们的动静,四人以一种微妙的对峙状态往前走。
而那个跑去找轿子的小太监顶着烈日将一人引了回去。
“人呢?”宋垒不满地瞪眼。
他不知怎的混进了宫宴,还穿了一身亮眼的青蓝色华服,打眼一看也人模人样的,像哪家的俏公子,只是骨子里的流氓本性退不去,不论是生气还是高兴,总是不自觉歪嘴,十分猥琐。
“明明就在这里的啊。”小太监——或许该说假冒小太监的小厮,他笨嘴笨舌地解释:“郡君说了走不动,会在原地等小的来。”
“你不长脑子啊?!他是大活人,又不是个东西,还能真杵在这里等你不成?”宋垒骂骂咧咧,他心眼向来多,稍一想就猜到了问题所在,“肯定是你露了马脚。蠢货!”
宋垒一脚踹在小厮的屁股上。
小厮被踹得趴倒在地,委屈地捂住屁股,敢怒不敢言。
“妈的,热死老子了。”宋垒扯了扯衣领,“这什么劳什子衣服,还不如老子的背褂。真是热昏头了,居然让你来骗他,那小贱东西脑子灵光着呢,把所有人都骗了!”
小厮知道宋垒是在骂宋羊,但他怎么也无法把宋垒的话套到风清月霁的颂羊郡君身上。
“宋小爷,咱们快回去吧。”小厮又惊又怕:“假冒内侍是要被抓起来的,而且殿下若知道您随意行动……”
“知道了知道了。”宋垒不爽地打断他,“回去了。”
走了两步,宋垒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然后一把揪住小厮的后衣领,“你先别急着换衣服,再去给老子办件事……”
宋羊一路绷紧着神经,但万多老老实实地领路,看到了宴会的场地,万多也不邀功,行了礼就脚底抹油匆匆告退,动作快得宋羊都来不及说什么。
玉珠要给赏银的手都停在半空:“头一回见不要赏银的。”
宋羊便说:“那就回头让人给他送去。”这小太监的事不重要,他着急求证的是另一件事——他抬手对着脸比划了一下:“庞成益是不是?”
徐菱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点头道:“能看出来,易容了。”
宋羊开始下意识地搓动指尖,A不是A,b不是b,该说这局面很有挑战性吗?
如果方才与他说话的是易容成庞成益的某个人,那这个人是谁?真正的庞成益又在哪里?
宋羊开始回忆之前见到庞成益的情形。易容成庞成益的人和真正的庞成益肯定有区别,就像在匠心坊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个庞成益更“深沉”一些。
“柳不群看来是藏在庞府里了。”宋羊道。
“我也这样想。”徐菱肯定道:“那人易容的手法是柳不群一贯的风格。”
宋羊微微一笑:“看来你没有注意到。”
“什么?”徐菱好奇。
“‘庞成益’的靴子。”宋羊在庞成益露面时就发现了,“他靴子上的纹路,就是王三可看到的那个。”
证据叠加,离事实应该就不远了。
“走吧,先去找我娘。”宋羊整理清楚思绪,便想快点确认安湘的安危。
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安湘,正心急呢,迎面走过来四五个年轻的双儿和姑娘。
为首的正是罗并枳。
宋羊微微讶异:罗并枳也来相亲?难道也盯上了太子侧君的位置?
这一伙人目标明确地靠近,宋羊自觉是避无可避,让玉珠去寻安湘,自己好整以暇地等着罗并枳。
“罗并枳见过郡君,郡君万福金安。”
罗并枳率先行礼,他身后跟着的一溜儿公子小姐也纷纷行礼,场面颇为壮观,一时间坐得近的、站得远的都看过来,好奇这头的动静。
“都免礼吧。”宋羊挑眉,没想到罗并枳还挺有人脉。“罗公子有事?”
“之前的事是并枳做错了,并枳在家深刻反省了多日,一直希望能再当面向郡君道歉,苦于没有机会,幸好今天能见到郡君。”罗并枳一改之前的横中直撞,变得迂回起来。
宋羊一听就觉得好假,这段话像是背的,这个黏人的家伙果然一拳打不死啊。
“既然你想道歉,就让本郡君看看你的诚意。”宋羊假意配合,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罗并枳居然眼眶说红就红,用帕子掩着嘴:“因为家兄与驸马是关系亲近的同僚,并枳想郡君对京城不太了解,是好心想跟郡君结识,没想到弄巧成拙,让郡君误会了并枳。并枳诚心解释,希望郡君能体会并枳的苦心,澄清中伤并枳的流言……”
他身后一个双儿挽住罗并枳的胳膊,安慰地拍了拍,然后一幅“害怕被问罪、但为了朋友可以强出头”的模样,对宋羊说:“郡、郡君,并枳他心地善良,纯真懵懂,只是不谙人情世故,容易好心办坏事。既然并枳已经这样像您道歉了,您就大发慈悲原谅了他吧,如今京里到处是说并枳勾引驸马的传闻,这样并枳怎么嫁得出去呢?”
哦豁,宋羊在心底给他们鼓掌,这一个个的是没有别的套路了吗?怎么都爱来“我天真我无邪”的戏码?
他们的演技差得宋羊都能看出来,这个人也不是真心想替罗并枳说话,明帮暗踩的,罗并枳在他说完表情都差点绷不住了。
宋羊抬眼,看到不远处注视着这里的几个嬷嬷,心下了然。他不久前被安湘科普过,场上真正想相看的人家会带着嬷嬷一同进宫,方便同时观察多个目标。罗并枳这几个人搁这是演给那几个嬷嬷看的呢。
宋羊有些生气了,他以为罗并枳是来找茬的,没想到这几个是来找他做筏子的,真是太小瞧他了!
好啊,他就好好帮他们“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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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珲推了推旼帝,心急的他突然想起程锋给他的东西。
程锋给他时说:“这是百解丸,能化解大部分的毒,抑制病症蔓延,可急救……”
他从怀中掏出百解丸,先给旼帝喂下。
“太医呢?”
“回禀殿下,石太医马上就到!”
“父皇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团衡!你是怎么照顾父皇的?!”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父皇今日吃了什么,见过什么人,还不赶紧去查!”元朝珲怒极。
旼帝吃的东西有很多人盯着,查起来很容易,被下毒的可能性比想象的小,倒是旼帝见过什么人比较隐秘。耐人寻味的是,在元朝珲来之前,其他三位皇子也都分别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