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哥,你还要洗手洗多久啊。”宋羊双手撑着下巴,“都搓红了。回去珲哥看你手心这么红,说不定以为你来我这练铁砂掌了呢。”
“铁砂掌——?”林既玹缓缓看向宋羊,扬起手,眼睛威胁地一眯,“你想试试?”
宋羊秒怂。
林既玹继续洗手,他的大丫鬟稞儿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林既玹恼羞成怒:“稞儿,连你也笑话本宫?”
“奴婢不敢。”稞儿服侍林既玹多年,深谙自家正君的脾气,哄道:“奴婢是高兴,自从颂羊郡君回京后,正君的笑脸儿比以前多多了,人也活泛了起来。颂羊郡君纯真无暇,也只有颂羊郡君能让正君这般开怀、不掩颜色了。”
林既玹顿了下,没有反驳。确实如此,在宋羊没出现前他们都没觉察,原来稀疏平常的日也能有这么多乐趣。好像在宋羊身边待着,就会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
这样想着,林既玹的表情柔和了些,他想自己刚才或许太凶了,转头想对宋羊说两句软话,结果就看到宋羊捧着徐菱卸下的假胸颠着玩。
“......”林既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继续洗手。
玉珠憋着笑上茶,她站到宋羊身边小声提醒道:“公子,有伤风化。”
宝珠本来也跟着宋羊目不转睛地研究那两颗果球,闻言立即端正站姿,低眉敛目。她们跟宋羊相处久了,渐渐习惯了宋羊偶有的“惊人之举”,那些谨小慎微的规矩离她们越来越远——换言之,她们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这不过是果子做的,又不是真的。”
林既玹听他如此理直气壮,总觉得头疼,要不是宋羊怀着孩子骂不得、打不得,他就不客气了!
“你能不能别玩那两个东西了?”
宋【熊孩子】羊无辜地放下“玩具”,正襟危坐,装得万分乖巧。
林既玹叹了口气,他是比起以前笑得更多了不假,但叹气似乎也比以前多了。
“你是打算学易容术?”
宋羊摇头,“我不学,之前与徐菱分别后,他学习了易容术,我们就是聊天正好聊到了,刚刚真的只是在闻味道。”
“所以她、他真与你是朋友?”
“是。”宋羊伸手拽住林既玹袖子的一角,“玹哥别误会他了,他只是易容成那样而已,不是会勾引人的性子,他有喜欢的人的。”
“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好话了。”林既玹端起茶抿一口,有些惊艳,“这是什么茶?似有蜜香和果香。”
“蜂蜜金桔茶。就是将金桔用糖腌制,和蜜一起贮存,喝的时候只需要取一匙用温水冲开。”这是宋羊最近的快乐水,比酸梅汤好喝多了。“玹哥回去的时候带两罐回去泡着喝吧,玉珠——”
“公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既玹笑着收下宋羊的好意。
宋羊咧嘴一笑:“你看,我对玹哥你也是很好的,不是光给徐菱说好话的。”
林既玹就没见过这样直白又可爱的人。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宋羊的脸:“那你是对我好一些,还是对他好一些?还有你在大溪村的朋友,你对谁最好?”
宋羊没想到自己也有做端水大师的一天,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是对程锋最好。”
林既玹无从反驳。
“冬哥儿和牛哥儿过阵子也会上京来,到时候我介绍他们给你和徐菱认识,咱们一起玩!”
“都是要当爹亲的人了,还整天把‘玩’挂嘴边。”林既玹不客气地又捏了两下宋羊软乎乎的脸颊才解气。
“唔。”宋羊捂住自己的脸,扞卫程锋独享“捏捏乐”的权利。
去打包蜂蜜金桔茶的玉珠回来了,带着卸掉易容、恢复了双儿装扮的徐菱。
宋羊惊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穿下人的衣服?”
徐菱将头发也束起,扎成双伺的发型,行了一个标准的问安礼,才解释道:“用这个身份比较合适,你身边也没有双伺,这不正好......”
“怎么就正好了?”宋羊有点生气,“程锋跟你说什么了吗?”
徐菱不知道这与程锋有什么关系,他摇头:“程公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我觉得留在侯府的话这个身份更好。”
“你是我朋友,自然是以客人的身份住下来。”宋羊大为不解,“我又不缺双伺。宝珠,你带徐公子去换衣服。”
徐菱恢复原样后,脸上表情不多,他有些急,却说不清楚,最后居然是林既玹开口打了圆场:“羊哥儿,徐公子可没说要伺候你,瞧你脸大的。只不过是借个身份好行事罢了,徐公子,本宫说得可对?”
“太子正君说得是。”徐菱心里微微苦涩。
“哦哦哦,吓我一跳。”宋羊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拉着徐菱在自己身旁坐下:“尝尝这个茶。”
徐菱捧着微温的杯子,橙黄的茶汤入口,很是甘甜。
“椒???????樘怎么样?”
“很甜,好喝。”
“一会儿让玉珠也拿一罐放你屋子里,你什么时候想喝,随时可以泡。”
徐菱点头。
林既玹单手托腮,盯着徐菱看,怎么也没法把这个低调、表情木然、话少得可怜的双儿跟方才那个明艳妩媚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这是你本来的样子?”
“回太子正君,这确是草民的本来面貌。”
“既是羊哥儿的朋友,就不用拘礼了。”林既玹纳闷,“你做女人时不还能言善道的,怎么做回双儿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徐菱还没回答,宋羊就道:“玹哥习惯就好,他本来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看起来无口无心,不过易容后性格就会完全反过来,很有意思吧?”
宋羊知道徐菱的性格会这样两级变化是因为他从小就一直在扮演别人、压抑自己,只是这个缘由就没必要摊开来讲得太清楚了。
“确实有趣。”林既玹是聪明人,立即意会了宋羊的意思。
“我也能那样说话,不过会很奇怪。”徐菱面对林既玹不经意露出的强势感到不自在,但他能明白宋羊在回护他,在帮他牵桥搭线,他不想辜负宋羊的好意,于是主动开玩笑——他捏细了嗓音,用女人的声音道:“不只是奴家觉得奇怪,你们也会不习惯的。”
宋羊又冒出了鸡皮疙瘩,“别这样别这样。”
徐菱微微一笑,视线落在自己卸下来的“胸”上,故意用更娇更媚的声音道:“郡君可玩够了奴家的胸?可否将奴家的胸还给奴家了?”
“你快别这样说话了!”宋羊有些受不了,耳朵里发痒,他赶紧捏住耳朵揉了揉,把那两个烫手的球还给徐菱:“给你给你。”
林既玹见自己生闷气的事被徐菱两句话解决了,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因为找到一种捉弄宋羊的方法而兴奋。
“原来羊哥儿受不了这样的声音啊——”林既玹兴致勃勃,也故意捏起嗓子,“是这样的?还是这样的?徐公子,教教我吧~”
“承蒙正君赏识~”
“呃呃呃——你们俩!”
就像有的人天生害怕软体的、滑溜溜的虫子,有的人害怕密集的点,宋羊则受不了夹子音。
“以前也不见你这么厌恶我的声音。”徐菱有些纳闷。
“你以前顶多是声音轻一点。”宋羊捂住肚子,孩子们动来动去的,像是跟他一样惊慌。宋羊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宝宝们,刚刚那是妖怪的声音。”
林【妖怪】既玹:……
徐【妖怪】菱:……
一番嬉闹,三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吃过午饭,林既玹启程回宫。
坐上马车前,林既玹乘宋羊没留意的时候问徐菱:“你不会伤他的,对吧?”
徐菱行礼,严肃地答:“他是我的贵人。”
林既玹听到了满意的答复,才安心离开。
马车从摇摇晃晃地往皇宫走,林既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稞儿轻手轻脚地点燃安神的熏香,静静地候在一旁。
过了会儿,林既玹睁开眼睛:“真静啊……”
出了夏隋侯府,就像所有欢声笑语都离他远去了。
漫长的、毫无变化的宫墙越来越近,已经看了许久的景色再怎么看也没有新意,就像一池吹不动的冬潭。
林既玹端正坐姿,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以威严的、不可侵犯的太子正君的姿态回了东宫。
“你回来了。”元朝珲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招手让他过去:“玩得可开心?”
“嗯。”林既玹眼眶微热。
宫墙深深,还好他不是孑然一身。
“羊哥儿还好?”
“自然。”林既玹顺着元朝珲的姿势将手递进他手心里,“羊哥儿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但瞧着一切都好。他心胸开阔,性子也活泼,身体也好着呢。只不过他不便走动,至今在京里也没交什么朋友,虽然我时不时去一趟,但我看他还是有些寂寞的,好在他的一个朋友来了京城,就住在侯府,白日程锋不在,羊哥儿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这就好。”元朝珲清了清嗓子,“那你可想再去侯府住几日?”
“嗯?”林既玹立刻察觉到枕边人的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我这不是见你今天似乎玩得很高兴么……”
“说实话。”林既玹板起脸。
元朝珲在心里对程锋道了一声抱歉,然后牵着林既玹来到偏殿,屋里趴着一个昏睡的人,露出的腰背上缠着染血的绷带。
“这是怎么了!”林既玹急步来到床边,却不敢碰程锋的伤处。
昏睡中的程锋蹙起眉,像是被惊扰,林既玹连忙收住音量,用眼神示意元朝珲说清楚。
元朝珲牵着他走出去,“程锋查案时带着禁军闯了姜家的宅子,老三的人参了程锋一本,父皇发怒,打了程锋二十个板子……”
“岂有此理!”林既玹又急又心疼,“父皇当真如此偏心老三么!程锋如何了?”
“程锋没事,他身体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元朝珲的神情还算轻松,可见问题确实不严重,“太医说他近来睡得不够,这才睡得沉了些。”
元朝珲叹气,程锋昏迷前只来得及唤了声宋羊的名字,他拿不准程锋的意思。
“养伤需要至少三日才能下地,可要告诉羊哥儿?这万一吓到了……”
林既玹看向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程锋,又想到宋羊澄明的眼睛和高挺的肚子,一时间陷入了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