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疯?”宋羊愣了,柳玕真的疯了?
林大夫以为宋羊没听说过失心疯,为他解释道:“失心疯此病,前后有两种状况,前者为‘失魂落魄’,后者为‘丧心病狂’,得失心疯者时常大喊大叫,胡言乱语、行为怪异,也表现为无法入睡、多梦多魇,打骂他人、伤残自身等等。”
“那他是怎么得的这种病?”宋羊问。
明明之前柳玕都还好好的……
“依老夫所见,应该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或惊吓。”林大夫答道,
“有没有可能,是药物之类的东西导致的?”宋羊又问。
“公子是说下毒?”林大夫皱起眉,摇头道:“老夫还没有见过哪种毒能让人患上失心疯。”
“那他能治好吗?”
“若是病人保持身心愉悦,假以时日,或许能慢慢自愈。”
“多谢林大夫,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公子哪里的话,替公子做事一点儿都不辛苦。”
林大夫走了,宋羊有些头疼,接下来怎么处理柳玕?
“外头没有人在找柳玕吗?”宋羊纳闷,“他不是柳府宠在心尖儿上的小公子吗?怎么他不见了都没有人找啊?”
“回禀公子,柳府的人正在找柳小公子呢。”玉珠掀起帘子从外头进来,“公子,可要将柳小公子送回去?”
“送回去吧。”宋羊道,留着柳玕在他这也没什么意义,“卓夏怎么还没有回来?”
“奴婢找今日轮值的侍卫打听了一下,说是卓夏哥急匆匆出府去了,还没回来。”
“出府去了?知道他哪儿了吗?”
玉珠摇头。
“那下午负责盯着柳玕的人是谁?把他叫过来问话。”
负责盯梢的侍卫很快过来了,这名侍卫叫左伍,顶的是前头死的那个左五的缺。因为“左五”这个编号会让人想到不好的事,卓四季便做主改了一个字。
据左伍说,柳玕早上都在屋子里待着,午后去了季悦的书房,但没见到季悦,然后回了他自己的屋子,午后再出来,就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后花园里东躲西藏,直到被宋羊发现。
宋羊听完,依旧稀里糊涂,“他中午回到自己屋子里时,发生了什么吗?”
左伍沉默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卓夏不让他说。
玉珠顿时横眉竖眼,“公子是主子,还是卓夏是主子?你该听谁的话你不明白吗?”
左伍跪下,头抵地,“不是小的不说,是事情太过骇人听闻,卓队长叮嘱了小的别乱说话。”
宋羊心里一动,卓夏会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毕竟他们这些近身伺候宋羊的人都被程锋仔细嘱咐过宋羊有孕的事。
但宋羊愈发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居然把柳玕吓成那样?
玉珠还在生左伍和卓夏的气,卓夏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被气咻咻的玉珠喷一鼻子灰:“好你个卓夏!威风耍到公子头上来了!”
“玉珠姑娘冤枉,公子听小的解释。”卓夏屏退左伍,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他看了宋羊和玉珠一眼,选择把盒子交给宝珠。
已经把手递出去准备接的玉珠:?
安安静静站着的宝珠:?
宋羊严肃地看着盒子:“那里头是什么?”
“回公子话,是人皮。”
“……”正打算打开盒子的宝珠一哆嗦,差点掉了。
卓夏抬手摁在盖子上,“启禀公子,今日有人给柳玕送去了一盏新制的灯,左伍说柳玕看了灯后吓坏了,小的就趁柳玕奔出屋子后进去查看了一番,就发现了那是一盏人皮制作的灯。”
人皮灯。
宋羊搓了搓鸡皮疙瘩,以前看过的一些恐怖电影的情节刷刷刷地在他脑中放映。
宋羊瞥一眼盒子,“盒子里的就是那盏灯?”
“回公子话,那盏灯应该还在柳玕房内,小的怕贸然拿走会打草惊蛇。”
“……”宋羊指着盒子:“那这里头是又一张人皮?”
“正是。小的发现那盏人皮灯后,当即在府上搜查起来,但是并没有找到被剥了皮的尸身……”
宋羊灵光一闪,“所以你是去了柳家?”
“正是!”卓夏表情沉重,他从尸山血海里走过,但回忆起方才看到的画面也忍不住反胃,“小的找到了三具被剥了皮的血尸,从死者的容貌和衣饰来看,他们应该是灾民。”
“咔哒”。宋羊脑中又一块线索的拼图合上了。他顾不上汗毛竖立的感觉,连忙询问现场的详细情况。
卓夏道,三位死者被很匆忙地埋在柳家偏僻的废院里,现场十分凌乱,土都是翻过来的,也留有大片脚印。尸身的皮被剥得并不完整,只取了后背、前胸、肚皮、大腿,其余地方均保留了。
卓夏取了一块人皮留作物证带回来,又粗略地翻查柳家上下,找到了一间挂着不是人皮灯的工作间。
“……”宋羊的心情已经不是震撼能形容的了。因为柳玕才十四岁,又不太聪明,他就以为柳玕的事不太重要,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这县令府内的凶险,一点儿不比外头少。
他捏了捏眉心,拿出纸笔,开始细细地写下目前已知的线索,而随着一张思维导图地完成,宋羊心里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盒子里只是一块人皮?没有别的线索了?”宋羊问。
“没有了。公子若是想看,不妨等主子回来再看。”卓夏有点紧张,他进来之前还特意叫林大夫候着,生怕公子会被吓到。
但事实证明,他家公子真不是一般人啊!
宋羊听他这么说就没兴趣看盒子里的东西了,他怕晚上会做噩梦。
虽然末世也很残酷血腥,但这种把人皮剥下来做灯的行为,已经不是“残酷血腥”能形容的了,这是反社会啊,这种人怎么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知道灯是谁做的吗?”宋羊最关心这个问题。
“尚未查明。”
“去查吧。”宋羊绷着脸,“既然发现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咱们院内的安全也要加强,巡逻多加一班,你也去跟侯爷的护卫长知会一声。”
“是!”
“给黄与义捎一个口信,我有事要问柳不温,让他安排一下。”
宋羊垂眸,柳家有人用人皮做灯,柳家人会不知道吗?尤其是柳家掌权的柳家大房。而与柳家家主是亲家的季悦呢?
不论如何,季府可能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安全。
差不多这个时候,程锋派回来的人到了,宋羊一听程锋今晚得晚归,本就坐不住,干脆站起来披上大氅,叫卓夏备车,出门找程锋去了。
程锋那头,正指挥手下在城门附近的空地上搭建简易帐篷,盖粥棚,一面让人把守此地,一面叫人在城里吆喝:让灾民们到千璀台集合。
季悦对程锋都做法嗤之以鼻。听程锋那么信誓旦旦的,他还以为程锋要使什么招数呢,结果就这?
季悦才不信那些灾民会乖乖过来。
程锋倒是不慌,他的做法看似与季悦的没有两样,实则大有不同。
季悦虽然说了他这两天一直在对灾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他的举动更像是在灾民中找人。
程锋也知道季悦不是诚心想安置灾民,夏隋侯很快就要离开扬城,到时候没了压在头上的大山,季悦立刻就会把这些在他城内作乱的灾民赶出去。所以两天过去了,灾民安置点一个都没见着,临时帐篷都是程锋刚刚下令搭的。
只要能解决衣食住的问题,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灾民有什么理由还占着别人的铺子?灾民又不是真的恶匪。
程锋这番动作,除了安置灾民,还有其他的考量:
第一,把所有灾民召到眼皮子底下,防止季悦找到要找的人、除之而后快;
第二,当灾民向千璀台移动时,那些假冒灾民为非作歹的荒嬉堂很难再浑水摸鱼,这时,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安丛就能伺机而动。
夜幕降临时,第一片小雪花也落了下来。
灾民陆陆续续来到了千璀台,当他们从程锋属下的手中接过一碗热乎乎的粥水时,终于相信他们有救了。
有的灾民捧着碗认了出来:“你们看,这群蓝衣服的是不是之前施粥了好几天的人?”
卓四季微微一笑,他们初十抵达扬城,主子说公子心疼灾民,便下令施粥,后来更是与夏隋侯的手下一起施粥、施衣,前前后后做了不少事。
他郎声道:“我家主子是呈胜镖局的少东家,体恤灾情,已经搭好了临时帐篷,大家伙儿不用怕,我们不是官差,只是先把你们叫来问一问,在城里放火抢掠的都是怎么一回事,倘若查证后是清白的,今晚就能到临时帐篷里住下,直到大雪过去,你们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卓四季说完,人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喝彩声,再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和感慨。
李大复眼里含着热泪,感激地看着程锋,他真没想到原来这个公子是个大好人!
但偶尔对上季悦的目光,李大复又惴惴不安,他试着挣脱押着他的衙役,但得到的只有拳头警告。
还有灾民不断地往这里走,李奇看到了人群中自己的幺儿,咧嘴一笑。
程锋的属下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复述刚刚的话,安抚着民心,季悦和手下衙役看着他们其乐融融,脸色都不太好。
眼看着灾民越来越多的汇集,程锋也下令加强千璀台的守备。
舒沛上前,小声道:“安将军开始‘捕猎’了。”
程锋点头,表示知晓了。
在他眼下,乌泱泱的人群纷乱嘈杂,在他身后,冷清的街道上,有两拨人在夜色中你追我逃,上演着生死存亡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