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羊怀揣着心事,吃不太多。程锋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说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的事。
还不是陈无疾,说装可怜能得到夫郎的主动亲亲!
远在大溪村陪孕夫的陈无疾乍然打了个喷嚏。
“以后都不说这些了。”程锋有些无奈地说。
“不行。”宋羊立刻恢复精神,“凶狠”地做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你的事我都要知道,不说你就完了。”
“……杀了我?”程锋模仿他,手掌对着脖子横切。
宋羊摇头,“是‘脖子以下都不准碰’的意思。”
“……”程锋:太狠了。
宋羊最终只吃了两颗元宵,他们就返回了桂花巷子,晚上仍旧与夏隋侯一家一起吃饭。
饭后,元晴和、元境和说要去看皮影戏。上午宋羊走在街上时也听到了戏班子的吆喝宣传,心里挺感兴趣的,于是一行人趁着华灯初上,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龙凤胎在京城也看过不少戏的,只有皮影戏看得少,这才兴致勃勃,期待颇高,但今天的戏目是《秦婶说媒》,龙凤胎看了一会儿便不感兴趣了。连安湘都直摇头,依据习俗——“腊月不说媒”,“媒”音同“没”,这出戏选得实在是不好。
尽管如此,看戏凑热闹的人还是很多,开戏一刻钟后,宋羊也因为听不惯唱戏人的腔调而百无聊赖起来。元境和扯扯宋羊的衣袖,待宋羊俯身靠近,他轻声道:“羊哥,我们去买烤年糕吧。”
元晴和也跟着点头,一脸期待。宋羊并无不可,正好出去透透气。
他跟程锋和夏随侯夫妇知会一声,元恺和默默走到龙凤胎身边,意思是一起去。程锋有些心不在焉,他跟着站起来,打算陪同,宋羊摁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回座位上,“你看吧,难得看你对一出戏这么认真。”
宋羊没有多想,只当程锋喜欢这出戏。
程锋微微迟疑,宋羊又再三保证他很快就会回来,程锋便点头了,只是让卓夏一定要跟紧。
“怕什么,我们都带着人呢。”宋羊放心着呢,龙凤胎好歹是夏随侯的孩子,侍卫的数量也不少,加上程锋的人,他们身边可谓是铜墙铁壁。
宋羊走后,程锋的视线重新回到戏台上。这出《秦婶说亲》本是说一位勤劳的妇女因为品行受人推崇,被同村的穷秀才委托,帮他与村长的女儿说亲,村长不同意、村长夫人不同意、村长的女儿也不同意秦婶三次上门说亲,逐一打动村长、村长夫人和村长女儿,帮助穷秀才抱得美人归。值得一提的是,穷秀才本是村里的孤儿,秦婶是穷秀才的生母,当初因为一些迫不得已地缘由抛下了孩子,说亲成功后,秦婶的身份也被揭露,故事是一个大团圆的圆满结局。
但眼前这出皮影戏唱的《秦婶说亲》,却改动很大,故事背景从小乡村变成了京城,穷秀才变成了一位姓关的学子,村长女儿变成了一位大人的女儿。
台上咿咿呀呀,唱到有趣处,人们发出愉快的哄笑,又或者到紧要处,急得观众们连声催促,他们的热闹衬得程锋这个角落尤为安静。
安湘一开始只是不喜,此时却面沉如水,怒气翻涌但隐忍未发,夏随侯亦然。这些平民百姓不懂京城的事,他们却是了解的,那位学子姓关,那位姓程的大人,这演的分明是程锋的父母!
最大胆的是,戏班子居然把秦婶这个角色改成了一位曾流落民间的异姓郡主!
“简直一派胡言!”夏随侯眼里腾起怒火,“越演越不像样!来人,给本侯将这戏班子的人拿下!”
“侯爷且慢。”程锋深吸一口气,“排戏的人如此精心置备,且看看这出戏的结局吧。此时捉人,不免打草惊蛇,不妨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就容这些宵小这般编排你母亲?”夏隋侯不悦地问,但当他看到程锋袖中的拳头,便知道这孩子并非如他表面那般镇定,便轻叹一声,“罢了。”也跟着看了下去。
程锋虽然拦住了夏随侯,但他没忘记吩咐人把戏班子盯住,防止有人偷跑。
此时戏已经唱到了“秦婶”三劝“村长女儿”的地方。
“秦婶”:“那关郎一表人才,痴心一片,前途似锦,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
“村长女儿”:“他可是真心?不过看上我家的名望,贪心我家的钱财,盼我能助他飞黄腾达罢了!”
“秦婶”:“小姐何出此言?若那关郎不是真心待你,何须叫我三次登门呐?”
“村长女儿”:“您倒是为他说话,不像个不相干的媒人。他若是有娘亲,只怕也没您这般上心!”
此时台上的其他人物都静止了,只有表示秦婶的皮影还在动作,饰演秦婶的演员故意夸张诙谐地表演秦婶的内心独白:“居然让这小姐误打误撞说出来了!既然劝说不成,又该怎么让她答应呢?”而后是一段对仗工整的唱词,待间奏过去,戏目这才进入下一章 ,但就在这一章 目开演之际,斜里骤然丢进来一支竹筒子,正好落进戏班的后台。
扑嚓一声响,没关紧盖子的竹筒子四分五裂,里头一团火苗掉出来,点燃了皮影师傅的衣角。
观众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节目的一部分,直到皮影师傅惨叫着滚倒在地,人们才乱哄哄地挤着彼此往外跑。程锋让人去救皮影师傅,心中有些不安,他张望四处:“宋羊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夏随侯心口突地一跳,远处正好传来玉珠的呼喊:“主子——”
玉珠哭着跑近:“主子!公子和小少爷小小姐都不见了!”
约莫半个时辰前——
卖小吃的街道特别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宋羊看见这么多人,立即叮嘱龙凤胎:“你们不要放手,不要走散了。”又对身后的元恺和说:“你也要跟紧了,知道吗?”
龙凤胎有一个能正大光明跟哥哥牵手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放手呢。元恺和虽然表情不多,但对宋羊也很亲近,认真地点头:“我会跟紧的,羊哥。”
他们如此乖巧,宋-孩子王-羊财大气粗地表示:“一会儿一人奖励一颗糖!”
他们穿过人群,顺利来到烤年糕的摊位前,一人买了一串,然后又被旁边的套圈游戏吸引。
上辈子逛夜市看到套圈的,宋羊毫无兴趣,这辈子看到套圈游戏,却怪新奇的呢!宋羊尚且如此,更何况两个孩子,和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下人呢。
场上的客人一个未中,竹圈晃晃悠悠,总是在即将圈中目标前擦肩而过,令人扼腕。
宋羊看到奖品中居然还有一块蓝水晶,不免心动,他正需要这样的材料做东西!
这个时代以翡翠为玉石之王,越浓的绿色越高贵,其他颜色的玉石都为“下品”,即使如此,这样一块蓝水晶在套圈的摊子上也是放得最远、最难得到的奖品了。宋羊跃跃欲试,龙凤胎纷纷为他鼓劲,宋羊便交了钱,取得了十个竹圈。
刚丢第一个,宋羊就觉出不对劲,竹圈重量不均匀。
他眯了眯眼睛,调整手感,“咻——”地飞出一个竹圈,稳稳地落在蓝水晶前的礼物上,引来一片喝彩。
元境和兴奋得直拍手,他就知道,羊哥最厉害了!元恺和倒有些意外,他这个大哥似乎有点儿身手?
元晴和也高兴不已,忽地,她发现腰间的挂坠掉了,连忙低头找寻,那上头是羊哥做的络子呀!
“小姐,你做什么?”丫鬟问。
“彩儿,我的坠儿掉了,你快帮我找一找!”
“诶!”
那边宋羊套着圈,元境和、元恺和捧着场,他们都没有注意元晴和跟她的丫鬟渐渐走远,而婢女彩儿闷头找了一会儿,一抬头就发现她跟小姐不知不觉被人群挤开了!
彩儿一跺脚,扭头先去找小姐了。而元晴和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坠子,只是那么多双脚来来去去,又把坠子踢远了。她追着坠子,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窄窄的巷子前,有个三四岁的小孩蹲在里头,眼里含泪,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元晴和走过去:“你是哪家的小孩?你跟家里走散了吗?”
小女孩看着她,不说话。
元晴和不解,正要再问,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用染着药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元境和忽然转头:“姐姐呢?”
跟着元境和的小厮叫砚儿,砚儿也不知道,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了。
“大哥,姐姐不见了!”元境和急忙对元恺和说道,然后伸手一指:“那个好像是彩儿!”
说完,元境和一弯身,穿过人群,往他刚刚指的方向跑了。
元恺和一眼望去,全是人,哪个是彩儿?
弟弟妹妹都不见了,元恺和赶紧告诉宋羊,宋羊一听,哪有心思管什么水晶,急忙让众人散开去找人,还约定了一刻钟后找不到就回来集合。
“恺和,你去那边,我走这边,有可能是拍花子,有事就放信号。”
“羊哥你也小心。”
“好。卓夏——”宋羊挤出人群,呼喊一声,卓夏一直在人群外守着,“公子。”
“看到晴和还有境和了吗?”
“回公子的话,没有。”卓夏摇头,今晚不止是人多,而是来扬城看灯的有不少人都带着护卫,似乎哪家的护卫也在找人,整条街乱得很,他跟侯府的侍卫分工守备,仍应接不暇。
“那你也去找他们,动作快。带来的人都去找,一刻钟内没找到的话,立即去通知程锋!”
“可公子你……”卓夏的任务是跟着宋羊。
“这是命令,去!我身边有玉珠。”
卓夏只好听令,宋羊则带着玉珠一边问路人,一边找寻,一个眼熟的络子猝不及防跃入眼中。宋羊脚一蹬,冲了过去,而玉珠差他一步,又没他快,顿时被落下了。
宋羊从地上捡起络子,坠子底部有一个“晴”字,他心中一沉,担心元晴和出了事。
他观察左右,发现一条很窄的巷子。他先收起元晴和的络子,一手摁上藏在袖子里的尖筷,快步走了进去。
巷子里只有一个坐在地上哭的小女孩。
宋羊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在末世,用孩子做诱饵的事多着呢!
“有没有见过一对长的很像的男孩女孩?”宋羊冷着声音问。
小女孩低着头不说话,宋羊直觉她不对劲,她手里抓着什么,宋羊抽出尖筷轻轻压在小女孩脸颊上:“手里是什么?”
小女孩瑟缩了一下,缓缓移开一只手,露出底下敞着口的小瓶子。
没了遮盖,一股怪味扑鼻而来,宋羊反手一抽,把瓶子挥到地上,瓶子四分五裂。
但他离得太近,难免闻到了一些,眼前一黑,险些扑倒在地。
暗处又跃出来两个人,可惜宋羊眼前已经有了重影,胳膊也软软地垂下,最终,尖筷无力地脱落。
昏迷前,宋羊隐约看见了被绑起来的龙凤胎。
买一送二,两小一大,这波简直白给。宋羊想,太淦了,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