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努力了几天,宋羊不想努力了,他也终于知道了那天那桩乌龙的源头——竟是他自己。
他就不该骗梅冬,一个月的胚胎懂人话。
宋羊趴在床上捶着腰,俨然是一条废鱼了。
程锋略有心虚地给人按摩,“我今天要出门,最迟五天后回来。”
宋羊不明所以地偏过头,“啊?”
程锋瞧他这样子有点儿傻,忍不住捏住他的颊肉,但也不敢太使劲,捏了两下就放开了。
“镇守岭南的昶鹰将军安丛正在回京述职的路上,途经此地,我与他要见一面,所以得回别庄一趟。”
程锋的大手在宋羊的后脖子上摩挲了两下,目光落到宋羊半遮半掩在衣裳里的红痕,眸色加深,俯身便想亲亲宋羊,不料对上宋羊有些生气的脸。
程锋:?
宋羊推开凑到眼前的俊脸,坐起身,“你要去几天?”
“少则两天,多则五天。”
“你应该不是今天才知道要出门的吧?”
程锋有了一点点危机感,他似乎说是或者不是都不对,于是有点含糊地:“啊。”
“但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宋羊气鼓鼓的,“你今天要走,今天才告诉我?”
看了眼天色,“我再醒来得晚一点,你就不在了呗?”
“不会,我会等你醒来。”程锋赶紧揽住宋羊,宋羊推他他也不放开,“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
宋羊仰头,沉默着听他会说出什么理由。
程锋讪讪:“我忘了。”
他是真的忘了。
宋羊拿出探照仪一样的目光把程锋上下扫描一遍,确定程锋说的是实话,顿时觉得脾气都不知道怎么发了。
只好闷闷道:“行,你去吧。”
程锋默了一下,试探道:“要不我不去了?”
宋羊没好气地给他一个头槌,然后扬声道:“玉珠——来给程锋收拾东西——”
程锋听着下一句话像要把自己扫地出门。
“我不走了!”
“你赶紧的,走!”宋羊又好气又好笑:“麻溜地,迈开你的两条腿。”
“你在生气。”程锋用了肯定句,但他不太明白宋羊为什么生气。
“没有。”宋羊只是有一点点不高兴,说了几句话,这点不愉快便散了。
回过头,却看到程锋有些茫然的表情。宋羊心里蓦地一酸,他双手搭上自己腰间的程锋的手——程锋正紧紧揪着他的衣裳而不自觉。
“放……”
“不放!”程锋的眼中一瞬间闪过狠厉,但随即像是清醒了一般,慢慢松开了手,还“乖巧”地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他要起身,宋羊却一把摁住他,紧紧盯着他看。
方才程锋一瞬间的失态,宋羊并没有忽略,可惜他还来不及反应,程锋便又把那点儿情绪压了下去。
这不是宋羊第一次察觉程锋在刻意压制自己了。他知道程锋没有安全感,但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每天都会向程锋表达自己的爱和在乎,但程锋仍旧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
问题出在哪里?
宋羊有些无力。
那一闪而过的狠厉让宋羊心惊,如果不是程锋不小心表露了出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程锋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心里一沉,宋羊问他:“你好久没有提起庞令琨那边的事了,京城那边还好吗?”
“还好。”程锋答。
但宋羊没有错过他短暂的停顿。
“公子,牛哥儿来了。”守在门外的玉珠道。
“让他等一下。”宋羊扭头道,说完压着程锋的肩膀,主动坐到他腿上,揽着程锋的脖子,用一种很亲密的姿态与程锋贴在一起。
他尽量表现得跟往常一样:“我就是有一点点不高兴,因为突然要跟你分开嘛。”
说完,宋羊自己哆嗦了一下,这语气太像撒娇了!
他连忙调整语气,有些凶巴巴:“下次不许,你得提前告诉我,听到没有!”
程锋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宋羊太可爱了。
他笑着保证:“下不为例。”
宋羊便亲他一下当作奖励,还故意亲得很大声,发出一声“啵唧”,然后拉着他往外走:“早去早回。”
“好。”
“要注意安全。”
“嗯。”
宋羊又叮嘱了几句,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儿像程锋当初要去洵水做役工之前,他连忙摇摇脑袋,甩掉不吉利的想法。
程锋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走之前在宋羊额头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好。”
宋羊目送他离开,陈牛儿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但陈牛儿并不在意,他有些心不在焉。
巧的是宋羊也心不在焉,他在想程锋的事。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别了,陈牛儿拿着宋羊给他的图集和描红纸回去参考和练手,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上了高云山。
他总觉得那个男人还在山上。
陈牛儿到之前遇到男人的地方转了转,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别的,正要下山,他突然想起来再往山上走,有一间废弃的木屋,还有更深处的地方,有老猎手才能找到的洞穴。
陈牛儿从小被叫野小子,高云山他跑惯了,他知道这时候进深山有危险,但相对的,天气越冷后,山上也没有食物,那个男人如果还在山里,一定活不下去的。
他在原地纠结了一番,还是选择了上山。
男人很早就注意到陈牛儿了,他隐匿声息跟着,观察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这个双儿可能是在找他。
胆子真大。男人想。
陈牛儿走过小木屋,又来到山洞,两处都空空如也,陈牛儿皱皱眉,一转身,当头笼罩下一片阴影。
陈牛儿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敏捷地抽出背篓里的开山刀,挡在身前:“离我远点!你这个小偷!”
男人现在他面前,陈牛儿才直观感受到对方有多高,有多壮,他大着胆子呵斥:“我好心救你,你却偷我的食物和水囊!”
男人抬起手,露出系在腰间的水囊。
“就是这个!”
?韩@各@挣@离男人解下来,递给陈牛儿。
陈牛儿劈手夺过,仍旧警惕:”你是哪儿来的人!”
男人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陈牛儿不擅长思考,他更倚重自己的直觉,此时他感觉不到男人的恶意,便劝说道:“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大溪村不喜欢外人,你快点离开。”
男人依旧没说话。
陈牛儿等了好一会儿,就不耐烦了,“算了,你要待着就待着吧!不过已经冬天,高云山没有食物的。”
不论他说什么,男人都不回答,陈牛儿不禁疑惑:莫非这是个哑巴?
“你会说话吗?你——听——得——见——吗?”
男人缓缓点头。
“那你不能说话?”
男人又点头。
他如此迟钝,陈牛儿想:可能是个傻的?
家里有一个傻子娘,陈牛儿对脑子有问题的人都有些偏袒,他沉默了下:“你如果找不到下山的路,我现在带你下山,你别打不该打的主意!我有刀!而且我们村有很厉害的人!你要是敢做什么,你就死定了!”
“……”
“……你听到没有?”
男人又缓慢地点头。
陈牛儿憋闷,也没有放下开山刀,恶声恶气地领路,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陈牛儿听不到男人的脚步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啊。”陈牛儿抱怨。
也不知男人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他的嘴就像缝在了一起似的。
陈牛儿也不在意自说自话,他打量着男人的衣裳,蓝色的,好看的很,跟程锋那位姓卓的属下穿的好像,或许料子没那么好,也没有带什么饰物,他怎么都猜不出男人的身份。
男人自然发现了陈牛儿的打量,大胆的、肆无忌惮的,从没有哪个双儿敢这么看他。或许以前也有过,但他从没有注意,只因为这个双儿的眼睛特别澄明,干净得像清晨的露珠。
到了山脚,陈牛儿给他指了个方向:“你顺着这条路走吧,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出村的路了。我走了。”
陈牛儿说完,男人也不动,他怕再不回来爹要着急,便自己走了。走出十来米,他回头一看,又是男人那堵厚厚的胸膛。
“你跟着我干什么!”陈牛儿脾气上来了,“我之前救了你,你还喝我的水,吃我的东西,你是赖上我了吗?”
“……”
“别跟着我!”陈牛儿快走几步,又跑了起来,但男人就像影子一样,甩都甩不掉!
气喘吁吁地站在家门外,陈牛儿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急得跳脚。
第二天宋羊去看望梅冬,梅冬说:“牛哥儿捡了一个男人。”
宋羊一口茶差点喷出去,这个瓜必须吃!“什么情况?!”
“他在山上捡了一个男人带回来了,但好像有点儿问题,”梅冬指了指脑袋,“听说长得不错呢,又高又壮的。壮山叔一直在愁给牛哥儿说亲的事,把人留下来当儿夫婿也不错呢。就是不知道牛哥儿怎么想,愿不愿意。”
梅冬轻叹,村里好多人都看到那个陌生男人跟着牛哥儿回家,如果不好好解释,牛哥儿的名声就毁了。
“‘有点儿问题’是什么问题?”宋羊不解。
梅冬说:“听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羊惊讶: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