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村不是离洵水最近的,也不是这次受灾最严重的,但眼看着冬天快要到了,怎么的都得在第一场雪落下前多囤积些食物才行。陈长柯对这个菜架子很是动心,如果整个村子都能用上,该多好。
宋羊见村长欲言又止,不由得问:“村长,这个不会也要登记报备吧?”元国难道还有专利保护法不成?
“不用。”见他误会,村长哭笑不得。“羊哥儿,等这架子弄出来,让村里人都上你家去看一看,成不成?”
“可以的啊。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先打一个栽培架出来试试。”宋羊爽快应下,看了看时间,快午时了,提出告辞。
陈长柯根本不怀疑这个架子能不能行,他心里已经肯定一定能成。只是毕竟是羊哥儿自己想出来的,总不好直接开口就要人家把法子交出来。
“栽培架……这名字挺好。冬哥儿,你记得跟壮山说,让他快点做。”
宋羊心念一动,说道:“村长,要不您家也打一个?到时候更方便让大家看到效果,看到了效果,大家才会跟着做嘛。”
陈长柯微微睁圆眼睛:“你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反正栽培架也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原理的东西,宋羊就没想要藏着掖着。排水系统也好,栽培架也罢,他做这些的出发点,都是希望能帮到村里的村民。
没想到宋羊如此大方良善,根本没有藏私的念头,陈长柯心里生出几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陈长柯不得不提醒他:“羊哥儿,这栽培架是可以卖了赚钱的。”
宋羊摇摇头,“太麻烦了。”
“你这孩子,有钱赚还嫌麻烦。”
“村长,这架子又不是多难的东西,大家看会了自己做都行,就算不用木架子,用竹篓子装满土,挂起来也是一样的。”
让他从木匠那里订做、再倒卖,费精力不说,也不一定能赚多少钱。宋羊一开始就没想利用这个赚钱,不如趁这个机会在村子里刷一刷好感度。
村长一家的好感度已经刷新了,陈长柯愈发觉得羊哥儿胸襟开阔,见识不俗,心里对宋羊的疑惑也越来越深,但面上没有任何表露,郑重其事地说:“今年收成不好,大家伙都得勒紧裤腰带过冬,栽培架要真能多种些菜出来,全村的人都得感谢你。”
“是啊,羊哥儿,这可是好东西啊。”陈无疾和梅冬都附和,梅冬怀里的小阿摩什么都不懂,也跟着大力点头。
“那事不宜迟,我就赶紧去把栽培架做出来吧。”宋羊被他们的严肃感染,手上轻飘飘的图纸仿佛变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
陈长柯留他,“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村长,下次吧,我先去打栽培架,有些地方得当面说才能明白。”
“那这次不留你了,栽培架是大事。”
“您放心。”
离开村长家的时候,宋羊听到了一阵咳嗽声,他朝掩着窗户的房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颀长温润的身影。
宋羊小声问:“冬哥儿,你家有谁生病了吗?”
梅冬告诉他:“是爹亲。爹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原来是村长夫郎,宋羊想起来,他至今还没有见过村长夫郎呢。
“不要紧吗?听起来咳得很厉害。”
“没事的,爹亲常年吃着药呢,这几日天气转凉才听起来严重些。”
“这样啊。”宋羊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村长夫郎居然走到了窗边,正好对上了目光。
村长夫郎的五官清秀俊朗,颜值非常高,两鬓微白,却气质卓卓,让宋羊想到了大学教授。这个好看的男人对着宋羊微微一笑,像春风吹拂过竹林,青波摇摆,动中有静,万籁皆是默默的生机。
宋羊点头致意。梅冬把儿子交给陈无疾,转过头就见宋羊的脸微微发红,“你爹亲长得太好看了吧!”
“你下次见到爹亲,一定要当面夸他才行。”梅冬了然,笑眯眯地说:“爹亲最喜欢别人夸他好看了。”
宋羊:“呃?好。”这一家子的画风好像有点怪……
陈长柯走进卧房,站在夫郎身后,替他关上窗户。不赞同地道:“明知道不能吹风,还站在窗边做什么?”
“我想看看承锋的夫郎长什么样。”
“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陈长柯把人重新塞进被窝里,“看完了什么感觉?”
“挺好的,感觉很相配。”
陈长柯闻言,轻轻叹一口气,“羊哥儿挺好的。可惜程锋那小子,倔得跟头牛似的,说什么都不办酒,他这辈子都不娶亲了不成?”
尹柏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到桌上,那里有一枚刻着“怀桑”二字的玉佩,玉的质地清透,表面光滑,明显是常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
“有空就叫羊哥儿多来做做客,你们夸了大半天的工图,我还没见到呢……”
木匠陈壮山住的“尾儿下”就在高云山的山脚,与程锋家几乎隔着一整个村子的距离。宋羊庆幸,得亏有冬哥儿带路,他自己绝对走不到这里来,又远又绕的。
“壮山叔?在不在?”梅冬对着敞着门的院子,扬声询问。
院子里有一块角落的地上堆着做木活的工具,地上全是木屑,宋羊好奇地张望着,只见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哥儿走出来,“冬哥儿,是你啊,我爹不在。”
“牛哥儿。”梅冬笑着替两人介绍:“这是羊哥儿,羊哥儿,这是牛哥儿。”
宋羊笑着向他问好,心里忍不住吐槽他跟陈牛儿的名字。
“你就是羊哥儿?”牛哥儿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近,“当初你被卖进程家的时候我没去看热闹,原来你长这样啊,真好看,村里最好看的双儿应该就属你了吧。”
宋羊谦虚地否定了,有些搞不懂牛哥儿到底是不是在损他。
梅冬见怪不怪地拍拍宋羊的胳膊,“牛哥儿讲话就这脾性,你习惯就好了。”
“是呀,别人都说我说话难听,不过我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宋羊乐了,这个人怪有意思的。“我想找壮山叔打样东西。”
“我爹跟我娘去摘果子了,要我带你们去吗?不远。”
宋羊与梅冬对视一眼,“可以呀,麻烦你了。”
“不麻烦啊,就带个路嘛。”牛哥儿又盯着宋羊瞧了好几眼,像是小孩子看到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必须要瞧个过瘾,“你之前怎么都不出来玩呢?听说宋家人还打你了,你以前要是跟我们一起玩,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宋家人大概是做贼心虚,一直把原身拘在家里,原身会选择撞树自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理压力。宋羊叹气:“他们不喜欢我出门,总是让我干活。”
“你好可怜啊。”牛哥儿同情地看着他,“不过你现在不是宋家人了。”
“是啊。”
“程锋对你好不好啊?”牛哥儿又有新的好奇,“他那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
“程锋吗?”宋羊惊讶,“不会啊。”
牛哥儿撇撇嘴,“是真的,他来找我爹做弓,表情可冷了,平时也很少看到他对谁笑,不过倒是偶尔会看到他帮陈二娘背东西。”
这还是宋羊第一次从别人口中了解程锋,“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吓人,其实他人很好的。”
“才不是呢!有一次我在他跟前摔了一跤,他看我自己爬起来了,点了个头就走了!”牛哥儿继续道,还翻了个白眼。
他这个白眼太有灵魂,宋羊没忍住笑出声来,梅冬也笑不停,“程锋刚来大溪村的时候,很少露面,偶尔才会在山脚下看到他,大家都觉得他太‘独’了,那时也就我爹和夫君,能跟程锋说上几句话。”
“就是啊,他有时候上山打猎就是好几天,十天半个月的都在村子里看不到他,要不是他还帮村里头打狼,估计大家到现在都不喜欢他。”
“是、是这样吗?”
会看眼色的人早该打圆场了,可冬哥儿心大,牛哥儿心更大,两个人还齐齐点头,认真地表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之前不怎么出门,可能没听说过,程锋不是挺有钱的嘛,他刚来村子不久,来找我爹换弓架,几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村里好些个人家听说了就想跟他结亲,”牛哥儿都不需要宋羊问,噼里啪啦地往外倒话,“然后程锋就说他克亲!”
“克亲?”宋羊瞪大眼睛:“他自己说的?”
“是吧,好像是,我听说是程锋自己说的,他家里人都是被他克死的,所以他不娶亲,那之后就没什么人上门说亲了,我奶还说了,跟命硬的人走太近不好,让我看见程锋一定要绕着走。”
梅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着人宋羊的面说人家夫君不应该,赶紧用手肘捣了捣牛哥儿,“都是听说的,村里人瞎传的。”
牛哥儿撇嘴,“才不是!我在山上偷偷看见过程锋烧纸钱!他……冬哥儿,你拽我干啥啊?”
梅冬看看宋羊,再看看牛哥儿,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怎么说。
宋羊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得分明,不愿让梅冬为难,自己给了台阶下:“克亲这事也不一定准的,你看我现在不都好好的?”
“是啊是啊,所以有婶子就说,程锋是怕克了你,所以不办酒。”
“咦?”梅冬居然信了,恍然道:“原来如此啊。”
宋羊对程锋克亲的事很在意,还想再问,牛哥儿却向着前方招了招手,“爹!娘!”
站在树下的男人看过来,树上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她想转过头来,结果脚一滑,摔了下去。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