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在这里安营扎寨?你是不是疯了?”杨大人忽然骂道。
张翼与杨峥共事多年,从未见杨峥用如此重的口吻骂他,一时不知问题出在哪儿,目光在杨峥的脸上看了看,又落在了那座土堡上,怎么看都觉得这地是个绝佳的营寨之地,正要反驳两句,却听得杨峥问道:“土木堡地势高,无泉缺水,一旦鞑子的大军将土木堡之南十五里处的河道占了,然后再派大军将我等团团围住,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我等该如何是好?”
张翼先前对这土木堡也做一番调查,这座土堡事实上并不显眼,但胜在居高临下,位置不错,加上堡垒之南还有一条河水,这个对于二十几万大军来说,绝对是最佳的扎宅之地,却不想杨峥没看上,这不免让他感到意外,眼看杨峥板着脸,认真想了想道:“这个末将没想过?”
杨峥面色越发阴沉了,冷声道:“没想过,你知不知道这一句没想过也许会让跟着咱们的二十万大军有去无回,鞑子有多厉害,你比我更清楚,这里不是在安南,你我要对跟着我们来的将士负责,不求功名利禄,但至少要带着他们回去?”
张翼道:“卑职明白,只是卑职觉得这土木堡作为安营扎寨之地,的确是最佳之地,纵然鞑子围攻了我们的水源,我们大可取地下水便好?”
杨峥叹了声,道:“你看那土木堡地势高出四周许多,不说此地本身就水源缺乏,就算有这地下水怕也要在十几米开外了,一旦鞑子大军来攻,我们还有时间去取地下水么?”
张翼认真看了看,颇为服气的道:“如将军所说,此地着实不算什么好地方,但方圆数十里之外,怕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地方?”
杨峥并没有收回目光,道:“我看未必?”说完将手指沿着土木堡向回移动了数十里,落在了一个关口上,大声道:“就它了?”
张翼顺着目光望去,道:“居庸关?这样行么?”
杨峥道:“没有比这个关口更适合我们安营扎寨了。”
杨峥敢于下这个命令,实则是他有足够的理由,居庸关得名,始自秦代,相传秦始皇修筑长城时,将囚犯、士卒和强征来的民夫徙居于此,取”徙居庸徒”之意。汉代沿称居庸关,三国时代名西关,北齐时改纳款关,唐代有居庸关、蓟门关、军都关等名称,这道关口,因形势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它有南北两个关口,南名”南口”,北称”居庸关”。朱元璋灭元之后,元顺帝虽然被赶出了大都,但仍想卷土重来,收复失地,恢复元朝统治。而居庸关是他南下的必经之路,所以加强居庸关的防御设施是必要的。洪武初年,朝廷派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修筑居庸关城:“跨两山,周一十三里,高四丈二尺”。 自此后历代都有修建,特别是朱棣迁都北京后,居庸关便作为北京的门户,越发显得重要,经过朱棣多年的修建,庸关城建筑设施达到了最为完备的程度。其关城防御体系自北而南由岔道城、居庸外镇、上关城、中关城、南口五道防线组成,而居庸关则是指挥中心。负责关城守御的是隆庆卫,配有盔、甲、长枪、弓、箭等军械和火器。不仅关城建筑完备,还设有衙署、仓储、书馆、神机库、庙宇、儒学等各种相关设施,加上这一带溪水成河,比起土木堡好的不是一点两点,当然了,比起优势,该关口也有他的弱势,一旦死守不住,造成的被动局面,可想而知了,所以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棣对这个关口都用了重兵。
张翼对于杨峥的命令,从来不说二话,当即让将士入了居庸关,事实上杨峥的决策是对的,这次来的将士骑兵虽也不少,但说到底还是步兵居多,有了城墙作为掩护,毫无疑问给了他们更大的保障,再者,关内水源充足,粮草也够,一旦对付不了鞑子的骑兵,大可据城而守,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可谓是最佳扎宅之地。
大军刚入关内,杨峥就一头扎入了自己的大营里,等金一笑赶进来的时候,就见面前放了大沙堆,高低不平的之初,插上了不少彩色旗帜,有些还用滚圆的石块写上了地名,而杨大人则拿着一根木棒,真对着沙堆做出各式各样的调整,不时的从耳旁下陶起哪只鹅毛在白纸上比比划划,时而吟哦两句。
金一笑跟随杨峥多年,这种军用沙盘,早就见过,在一堆沙土之上,选定最低等高线及有关地貌特征点,并将其位置从地形图上转绘到沙面上,按一定的高度,计算山顶、鞍部、山脚等处的插签高度,对照地形图进行堆制,这也就说这就是一个活的图纸了,哪里是大漠,哪里是险要的关口,只要会打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金一笑撇了一眼靠近杨峥怀里的那一堆沙丘,不动神色的在一旁思索起来。
没思索一会儿,杨大人将手中的鹅毛笔在那张雪白的纸张上用力的勾画了几笔,这才重重吐了口气,抬起头来冲着金一笑道:“金将军,你也来看看,可还有什么漏洞?”
金一笑凑了过去,便见那张白色的纸张上,划上了不少线条,每一条线条将敌人的位置都明确的标了出来,更让他惊讶的,许多并不重要的地理位置也在图纸上体现了出来,他不是没见过军用地图,但说到详细,无疑是眼前的这张白纸最为详细了。
金一笑看了许久,才伸手在一处关口上指了指,道:“末将以为此地略有不妥?”
杨峥顺着他的手指所指看了一眼,见是居庸关,不免有些好奇,瞥了他一眼问道:“此地有何不妥?”
金一笑道:“此地易守难攻,若是将军只想让尾随而来的二十万大军,守住北京的门户,这自然没什么不妥,甚至可以说是最佳,但将军此番前来的目的并非守大明的门户,而是替朝廷荡平瓦刺,解除我大明边疆安危,所以这一战咱们不是守,而是要攻,大人以居庸关作为安营扎寨之地,末将并未觉得没什么不妥,只是这攻该如何攻,大人就得琢磨琢磨了。”
杨峥将这一番话回味了一番,嗯了声道:“言之有理,以你看咱们该如何应对这一场战事?”
金一笑道“单说咱们这一战,只能取胜,不能失败,再不济也得是个平局的局面,否则以瓦刺的强势,一旦咱们战败,势必会席卷而来,那么大人即便是用心打了这一战,日后只怕也要落下一个征战不利的罪名,所以末将以为咱们既然要打,那就好好打一场?”
杨峥盯着金一笑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图纸,迟疑的道:“你是说咱们主动出击?”
金一笑道:“不错!”
杨峥有些担忧的道:“你是军中老将,依你看咱们的将士可有应对鞑子的本事?”
金一笑道:“末将相信咱们的将士有这个本事,鞑子的本事也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们骑马的功夫,马上厮杀的功夫也是练出来的,咱们的将士或许马上功夫比不上他们,可在陆地上未必就输给了他们,况且将军也看到了,自从新的武器被兵工厂打造出来,人手一把后,咱们的将士练习有多么的辛苦,他们的枪法有多准,他们上阵杀敌的心有么的强烈,这一切大人都看在眼里,我相信就是在这片草地上,咱们的将士绝不会输给他们?”说着重重叹了声,盯着杨峥道:“不怕将军笑话,末将以为我大明从开国到今时今日,将士们的斗志是最强的,武器也是最先进的,即便是胆色也是最大的时候,这个时候不灭鞑子,更待何时呢?”
这一番话说得杨峥心服口服,而这也是杨峥最佩服金一笑的地方,论打仗的水平,他或许不如张翼凶横,甚至练兵也不如对方来得实在,但他胜就在胜在眼光与不服输的劲儿上,许多时候是敢想人所不敢想,做人不敢做的事情,这样做不可否认有些冒险,但确实如他所说,大明虽是盛世,无论是气势上,还是人数上,甚至是制度上都优越于瓦刺,但有一点却不如瓦刺,那就是大明的边防线太长,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一旦有一处被突破,就面临着处处挨打的局面,所以从朱元璋后期,大明应对蒙古基本上采用的分化、拉拢的政策,同时以重兵把手边关,这种局面若是碰上了盛世,或许还能应付几十年,一旦碰上了末世,就会演变成巨大的灾难了,反观大明对蒙古的策略,从朱元璋到朱棣在主动出击的情况下,蒙古的实力反而一日不如一日,一旦演变为防守,鞑子的实力就跟坐上了火箭一样,蹭蹭的往上涨,从永乐到宣德九年,满打满算不过十年的功夫,愣是让瓦刺走向了一统,开始威胁到大明的安危,这不得不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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