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陵族长远远观望,面对浩瀚无边的沙漠,三人难免不为嫘祖而担忧。
洛轻雪道:“帝妃,要不在此等一等,我伤好些之后可以很快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不能延误你们的大事,来时便独自一人徒步千里,而今我依然可以做到,我还要将此物亲手交给他们。”
“这是您为轩辕、少昊、颛顼缝制的衣物?”
“不错,我发觉以蚕丝制衣,绵软通气,便为他们父子三人各缝一件。我们曾说好,待到战胜巫族,大地重归安定,一家人穿着新衣裳,为天地万民祈福。”
洛轻雪心中念道:“丈夫和孩子遭遇这样的险境,换作别人只怕早已急得不知所措,她竟还能如此淡定、期待,当真是女中豪杰,连我都自愧不如。”
正将挥手作别,忽见远方驶来一队数十人马,云遥立刻戒备:“难道已被巫族得知,这么快就来了?”
力牧走上高坡观望片刻,淡然说道:“不用怕,是自己人。”
“大鸿、常先!”嫘祖高举右手挥舞示意。
领首二人同样是黄帝麾下两员将领,见嫘祖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行礼之后,其中一位身形高壮唤作大鸿的人叹道:“帝妃,总算找到你了,为何力牧也在?”
嫘祖道:“说来话长,大鸿,眼下战事如何?”
“巫族大势已去,中土除涿鹿一带尚不明朗,其余各地都已得胜,万物开始复苏。”
“不可掉以轻心,其实结果仍未知晓,而今一切都取决于鹿山之中谁胜谁败。”
常先道:“我们踏上路途数日,已不知近况,难道巫族首领当真不可战胜?”
“我相信一定会的。”
“但愿,至少中土已平定,我们是特意来接您回轩辕丘的。”
“我正要离开。”
洛轻雪道:“这下好了,人多也有个照应。”
常先问道:“力牧也随我们一同回去?”
“不,我还有很重要的事。”
“也罢,你多保重。”
云遥悄声说着:“都是同伴,你好歹与他们多说几句呀。”
“除了黄帝与帝妃,我与别人并不熟识,无需多言。”
云遥长叹,想起北极最后一战,想起这位人族第一勇士之后将会发生的遭遇,无奈摇头。
远远观望的西陵族长始终怀着戒备神色,而嫘祖却走到他身前,取下戴在自己手腕的铜环,用力掰成两半,一半交到族长手中。
“你这是何意?”
嫘祖道:“我观此地风水不宜久居,眼下你们忌惮巫族,待到中土平定,愿能归来与我等共展大业。无论多少年后,执此信物,我与姬轩辕的子孙定赤诚相待。”
离别之际,嫘祖转身向云遥行了一礼,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请尽力救助每一个西陵族人。”
“我会的。”
“天下大任交到你们手中了,我本领低微,便不再拖累,一切拜托。”
目送着大队人马远去,云遥忽而想起一事,对力牧道:“先前她问我们是谁,你为何阻止我开口?”
“我不希望帝妃知道你们是来自三千年后的人,她与黄帝都有此宏愿,望人族永世相传,生生不息。”
“告诉她三千年后怎样,岂非更好?”
“有些人事知晓了结果便觉无趣,更怕他们因此松懈而改变。”
就在三人回身打算救助西陵族民之时,族长却将半支铜环扔在沙地中。
“你疯了!”云遥大喊。
族长道:“她分明是在诅咒我们,西海有龙女护佑,定能泽被后世,无需再迁回中土。”
云遥气得无言以对,实忍不住想告诉他,三千年后西海畔只是荒原,杳无人迹。可话到嘴边终是放弃了。人早晚要离去,既然还活着,当令他们自在度完一生。
力牧也勃然大怒:“你们这些愚昧之人,还不明白帝妃的话?我们人族要靠自己,而不是一味地向神明祈求。”
族长不管不顾率先离去,对此间是非这般执着,连几位恩人的话也难入耳。
云遥将遗落的铜环埋在城下,微微念道:“但愿将来西陵族的后世能用上此物。”
洛轻雪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祝姐姐告诉过我们轮回镜中的记忆,尧曾答应龙皇,要寻找龙女下落,族长所说的龙女便是那一位?”
“别与我提起尧,他欠下的事与我无关。”云遥道。
“也对,一切你自己决定。”
趁炼药之际,云遥坐在城垣上迎着风沙,许久,终于决定去面对,回城中再见族长,问道:“龙女可住在西海底下,我能否前去拜望?”
“传言她已在昆仑西王母门下修道,此地是她的故土,因而也得福佑,多年来风调雨顺。”
“原来如此。”
仰首,不知不觉又一天将逝,云遥眺望夕阳,心中念道:“炎钧,你为何还不出现?”
壮丽富饶的西陵城中,繁华喧闹的街市,人群川流不息,忙碌着布置一切,不论老少、尊卑,王公大臣与寻常百姓其乐融融,似乎在迎接一个无比重要的时日。
城里一对巡逻的卫士正四处观望,忽然远处急匆匆跑来一名青年,向其中首领装扮的人禀报:“大人,不好了!有几位出城盥洗衣物的女子突然晕倒了!”
“晕倒了?与我详细说来。”
“西海边有个生人,占据了她们往常的地盘,她们上前询问,可一见那人便晕倒了,我们在远处看见,怕又是何妖魔不敢靠近,便留人盯着,我赶忙回来禀报您。”
“我明白了,”首领向着几名卫士一挥腰间的短刀,“走,去海边看看。”
静谧的海岸,微风吹起衣襟,拂动长发。矫健身影,倾世容颜,这一刻却显呆滞,此情此景,前尘旧梦在脑海中回荡,梦醒,一片怅然。
一众人寻来此地,首领不断向两旁人叮嘱:“她们或许是被吓晕,或许是中了邪法,我们要千万谨慎。”
“喏。”
待包围此地,西陵人挥舞手中短刀,朝眼前的背影大喊:“还不束手就擒?”
炎钧回过神,一脸懵地转身道:“何事?”
“我名怀业,乃西陵国侍卫队长,你袭击了我国中女子?”
“这些人?”炎钧道,“她们在身后朝我大喊大叫,我也正有些事询问,才一转身,她们便晕了过去。”
“难道不是你所使的邪法?”
“对付你们,还不至于。”
众人望着炎钧的面容也不免惊愕,一名属下对首领悄声道:“大人,我猜她们恐怕不是被吓晕的,是心中有些荡漾。”
身旁另一人说道:“最好别招惹他,若是让国中女子们看见,只怕招来祸患无穷,今后咱们讨媳妇也难上不少。”
怀业微微点头,只觉二人所说不无道理,上前对炎钧行俯身之礼:“看来是一场误会,我们西陵人常出城到海边盥洗衣物,而你脚下一片乃最合适之地。”
“就这点破事?早说嘛,让给你们有何不可。”炎钧无奈道,“静水与流水不同,你们靠这片海哺育,今后最好打水离开,别来此盥洗,否则早晚会祸害自己的后人。”
“所言有理,我会向王禀明,那便不多打扰了。”
怀业让远处候命的众人前来,抬着晕倒的女子们回城中去,而正当他将要离开,炎钧喝道:“且慢!你来得正好,告诉我眼下是何年何月。”
“眼下?夷庆十三年。”
“什么?”
“夷庆王乃我西陵国王上,而今是他继位第十三年。”
“这种小人物我哪知是谁,你说了与没说一样......”炎钧略皱眉头,“西陵?你们从中土迁来多久?”
“已有近四百年。”
“大战已结束四百年?原来如此,今日城中十分喧闹,连我在海边亦有耳闻,可遇上大事?”
“今日是祭拜龙女的日子,得她福佑,西陵方才繁荣至今,她虽远在昆仑,但每过一年便会来国中显灵一遭,我们准备了盛大的祭礼。”
“显灵?”炎钧满面疑虑,“我也想一睹尊容,烦请带路。”
“不可,西陵国虽好客,但你来路不明,何况这面容......总之,我们并不喜迎你。”
“倘若我定要见龙女一面如何?”说罢,炎钧化作一道迅影闪过,出现在怀业眼前,抢过他腰间的短刀直指脖颈。
这一切,只在眨眼间,众人顿时愣住,怀业惊呼道:“你、你究竟何人?”
“少废话,带路便是,我也想与你们同乐。”
“可我不知你是正是邪,实在不能。”
“最近本少爷一直是善人,不必忧虑。还有,你去找一顶斗笠来,我知道上古时人族稀少、见识短浅,我的容貌让你们这些青年感到恐惧,我遮住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