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说了要分家,后果我都想清了,如果真能图个清静、我也不惦记二房三房会祖辈给我带来的那点好处,若不能,我也是警告了许些人,权当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二叔不乐意掺和这类的事,反对还是支持都会得罪人,只好转了个弯,出声也举一个“弃权”的式样:“你若愿意,我无话可说,只要辩的过台下的诸位即可。”
我嗤笑,抖了抖裙角又安生坐下:“我原本也只需跟长辈知会而已,还辩个什么,既非要我做这个掌家,我就是这么做的。”
“就算是掌家、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后排有位二房的表叔站起来,面上气的通红:“惜时小姐,你又不是看不见,那跟你有交情的世家大族里哪个不是将亲眷聚在一起、齐心协力才有今天的繁荣?偏我们家,富第三代受了什么委屈就要分家了?再说你们怎么就是委屈了?不是犯错了么!”
“表叔,您现在是在指着我一个补上亏空的有功之人犯错吗?到底是谁错,您该分辨清楚。”我平淡的摸了摸指甲上嵌着的玫瑰。
表叔磕巴半天,又挤出一句:“那、那都是一家人,你不也有失察的罪名么,你是他姐姐啊。”
我怪有趣儿的看过去:“您是澄澄表叔,所以您也有份过错对吗?那您不该指着我,而是无功且有罪的自己。”
“我这……”
“您觉着我说的不讲理对吗?您想说您亲缘远到什么地步、如何能看得住澄澄。”我起身,再次朝二叔和小叔那边躬了躬身:“那您是在骂谁?我怕是不太敢说,我家叔叔都正为着长辈儿女操心,这是正事,您就别为难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叔急的快冒烟,被他自家另个长辈瞪了一眼就赶忙坐下,至于二叔小叔,他俩依旧是没动静的。
台下还在窃窃私语,我清楚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看着钱袋子飞了,就是胆小,没一个人愿意做这出头鸟,能对付我又不会被伤的、小辈不行同辈不行,甚至长一辈也不行,便只有三房的耆老出面,可人家还想观察局势呢,所以又成剩下的你推我我推你,我也屏了口气等着对手。
这第三个也还好些,是个被常年欺压的姑父,入赘来傅家的,媳妇没几年去世,传闻都骂他克妻,克不克妻的不清楚,我只晓得好多人不过是日子太平坦太无聊,轻贱一个人好多点乐趣罢了,我想过帮忙,可惜他是三房的人,不好多嘴,如今也是被众人推出来,不得不为了以后的安生日子跟我作对。
我对他没什么恶意,只没想到、曹家姑父听人咒骂多了,自己没想着反抗或离开,反倒学了许多恶毒的言语,上来躬了躬身就指着我:“惜时小姐,家门里平日念你年幼,也诸多让着你宠惯着你,你一进门,不喜欢的都让纪槟拖出去处置了也谁都没说你,怎么还越发放肆了!分家是什么话?祖宗宠着你,你还背弃祖宗吗!你再有老太爷留给你的权力,你也该将他定下的家规放在眼里!”
我嗤笑出声,想来这样的人幸亏我是没帮的,不然又是一个白眼狼,于是慢悠悠的坐下将家规提起来:“规矩,我这人向来都守,甚至倒背如流,却不晓得姑父这话从何说起呢?”
“你若是守规矩,也不会偷换概念,将你十四叔的话引到二爷三爷身上去!他们是为家事操劳了,你呢?你的儿女尚且健康吧?你也无需奉养父母,就这一个弟弟,看不住犯了错,第一个问责的难道不该是你?你是做过掌家的,对于长房,我们也一直认同是你和疏愈少爷共治,如今过了近七年的首领日子怎么还一点没有长进?难道先掌家和姑爷去世还不能给你警个醒!你是从一开始就错,如今更……”
我原本不想理会,偏偏他一出声便是最恶毒的言语,心里还想嘲讽的余温瞬间降下去,瞪过去一眼,曹姑父立刻败下阵,一下子腿都软了,偏身后众人视线炽热的盯着,叫他压着声也不得不说完。
“如今、如今不该狂妄才对,若能及时止损,大家还是要服你做长房的掌家,只要遵循老太爷留下的旧政即可……”
我忍着一口气冷笑笑:“旧政?何为旧政?不合时宜,理当废除,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才是旧政的意义,非要按着姑父墨守成规的意思,您现在是顶撞一家之主,我再多翻翻,把规矩翻回古代去!您是不是该掉脑袋了?诶呦,我可不敢,万一您到了下面,再跟爷爷父亲和默读说我坏话,我以后可怎么面对他们呢。”
“惜时小姐话有点过了,他没什么脑子,进门没几天把全家得罪个遍,这要不是为了你表姑九泉之下能合眼,我们早把他赶出去了!”
三房九叔出来赔着笑打圆场,一把给姑父推回去,算是有良心的,只讥讽不要命,关键时候还替人说话,狠狠剜了人一眼,转头又笑眯眯的对我。
“大侄女,你别跟他置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啊、也不是想真批判你什么,我们自然知道这几年你和疏愈的贡献,只是担心你们分了家之后,万一出什么事,我们没法第一时间知道,怎么帮忙呢?咱傅家为了进取,这些年间一块得罪的人也是不少啊,若有人家趁咱家内乱来报复,真要把咱们弄得措手不及了。”
我更没恶意了,虽然是回答人家的问题,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不晓得停在那里:“我父亲待人宽厚,二叔温和仁慈,我小叔……”我转了个弯,刻意缓和气氛般往左上停一刻:“虽然平时有点不正经,但整体也是心胸豁达。”
小叔紧皱的眉头忽然横过来,不可置信的看我一眼,紧接着哭笑不得损我一句:“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共仨人你非要在我这儿加个顿号吗?直说不行吗?”
“那怎么行,看不出我对小叔突出的尊敬啊——”我偷着笑笑。
小叔白我一眼也明白了,扭头示意九叔,九叔还探着头不解其意,小叔直接拉了脸轻嗤一声“坐下”。
九表叔灰溜溜的退回去,压着腰差点杵到地下。
“反正我是不怕得罪人的,父母亡故,丈夫早殇,姑父说的何尝不对呢?他们给我教训了,只是教的跟姑父想的不一样,我是该不再软弱,勇往直前才对,毕竟,一个几乎死全家的人还能有几个软肋?”我坐着往后靠了靠,这会儿渐渐都惬意了:“只是害怕的人不是我、那是谁呢?谁最怕替底下一群又蠢又坏的废物收拾烂摊子呢!是我吗?”我扬了扬声调。
哥哥不忍孤身,这会儿也稳稳当当的跟我一句:“我也是不怕的,小叔一向宠着时时,想来跟我和父亲想法一致,都不曾怕过,我也提醒某些人,家族提携是好心,别自视清高当做理所应当,有句俗话说得好,就是养条狗,那也得是温顺的吧。”
泽宁掩了掩唇角也不得不说了:“我认同哥哥姐姐,甚至我也不觉得疏愈哥哥有错,傅家三房九成家产都归于三位掌家,自家亏了钱,小小失误,我不觉得应该向花钱的人请罪,更不该让花钱的人嫌恶功大于过的家主。”
“这、泽宁小姐,也不好一句话都将我们否成外人了……”人群中又有一个人出声。
泽宁撇过去一眼,淡淡开口:“我并没有意指所有人,您何必对号入座呢?若心里真的坦坦荡荡,我说什么又能怎样?怎会心虚。”泽宁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简直无可救药!一个两个闹也就算了,撺掇着二房三房也教子不善!鸣堂鸣延,你们就算管不住上头的,自己儿女也教养不好吗?这都说出什么话来了!”
席间窜出个恼羞成怒的老舅爷,我猜他也会忍不住的,只是今儿撞的时间不好,他刚喝了酒回来,喝的满脸通红,脑子有点跟不上,这会儿才稍稍精神,骂骂咧咧的就出列,要不是有沈岐林在下面拦着,我都怕他恨不得上台动手了。
也真够丢人的,我扶了扶额,傅家里大部分人上过学,老一辈仅剩几个文盲,跟爷爷或其他长辈学过些道理,为人处世也算是人精了,偏偏落下这个老酒鬼,硬生生塞到长房给我惹祸,到头来凭着自己年纪大辈分大还敢指着我鼻子骂,真不晓得图什么。
沈岐林死死抓住人手臂不让上来,要不是怕一脚给踹死了,他都恨不得把人脑袋摁在地下磕醒,十分艰难才咽下一口气:“老舅爷,要讲规矩,您也得站这儿讲。”
“谁是你舅爷!”红脸大汉不服气的攘开,蒙着脑袋极夸张且骄傲的指着澄澄:“看!这才是我外孙呢!你谁啊你……”
澄澄嫌恶的喝了口茶,把气冲冲的沈岐林拉回去又示意身后:“送舅爷去醒醒酒,什么味儿啊,呛死了。”
“嘿!你个没良心的还嫌弃你舅爷?你是什么蠢货?丢一百亿!我替你说话教训那丫头片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舅爷一面打着嗝一面说,隔得老远的二叔和小叔都难得言行一致,捂着鼻子犯恶心。
澄澄更恨的拉长语调:“拉下去!”
“等等。”二叔总算舒缓一口气,抚了抚胸口:“澄澄,舅爷是长辈,他有什么话叫他说完再走吧。”
“嘿嘿,还是你比较懂事。”老家伙提着酒瓶子给二叔笑了笑,紧接着又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指着我:“傅惜时,他们都怕你,我来回答你为什么不能分家,因为你爹!你爷爷!都是心甘情愿养着我的,我替你爷爷跑腿的时候掉进过野兽夹里,为此、你爹还得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舅舅!你以为你是好心?你不过是报恩而已,你还嫌弃上我们累赘呢,你现在的好日子、是全家堆起来的!鸣堂,鸣延,依我看啊,这个丫头片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如澄崽子,澄崽子不行,那换我家孙子试试?诶呀,这个鸣瀛啊亏就亏在孩子少了,头一个还是丫头,没出息的还想赔钱给婆家,不如给我家这个,也是鸣瀛亲侄儿,怎么不比赔钱货亲?”
澄澄差点没气冒烟了,这会儿压着嗓子才笑笑:“二叔,这下舅爷说完了?可以拉出去了吧?”
“谁敢!”舅爷吼一声:“我刚说给时丫头听没说给你是吧?是你爸爸不是你爸还是你爷爷不是你爷?你、可给你能耐的!我改了姓进你们傅家是承你爷爷的情,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崽子,敢拖我……”
舅爷摇摇晃晃,他那“机灵”的孙子也趁机窜出来,从前就横着走,此时听见台下叽里咕噜还以为是支持他,扬着脑袋来扶他爷爷:“表哥,表姐,我敬你们是长房家主,不能这么欺负我家长辈吧?是,老爷子去世了,你们没见过我爷爷躺在病床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可多少该听长辈念叨过,难道吃饱喝足了甩甩尾巴就想走?这不能!表姐,尤其是你,你可别忘了,长房还有一个继承人呢!”
“哪儿来的狗崽子!”澄澄说着、舞着拳头就要上去打人,沈岐林赶紧给拦住。
旁的不说,舅爷家这一窝糊涂虫还真做出过些“功绩”,老傅也真跟我说过,只是版本不一样,他是自己愚蠢不听使唤掉进猎兽坑的,爷爷本意让他吃点教训,以后长长脑子,谁料他家趁爷爷出门,几番跟家里吹嘘牺牲多少多少,贡献多少多少,爷爷回来都傻眼了,只可惜大家已经相信,众口铄金,爷爷不得不养着他,告诉老傅,只当是个废物,老舅爷一死再随意找个理由把剩下的扫地出门即可,偏是没想到,这个老舅爷命还真硬。
我无奈了,他们说我背弃长辈之恩,我也只得背弃一下,不开刀,怎么能让后面的知难而退呢?
我于是摆了摆手让澄澄坐下再堆满笑意:“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吃我家绝户了,这最后一个继承人、说的就是你喽?”
傅疏俨愣了愣,虽有心慌还是一把甩开他爷爷,咬了咬牙走上前:“表姐,话不用那么难听,我说的自然不是自己,疏琮也是大伯伯的儿子,儿子才能守住家业!不过,疏琮确实还小,您要是没能耐,不如在他长大这段时间就将傅家交给我得了,我自有信心,让表姐您出嫁的时候对着高家、不算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