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临江冬天第一场雪。
霜霾难得到访,一晚上在窗上结了几朵冰花,高辛辞晚上是在办公室睡的,一醒来看到这番场面都有点惊讶,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了,按说临江是偏向南方的,他还以为这副场景只属于北方,颖京倒是常年有,看来今年冬天真的很冷。
起床伸个懒腰,从窗外望出去,雪倒是没下多少,薄薄的铺了一层,隐约还能看见地面的颜色,他换上睡衣,按了房间里的铃声叫人送合适今天穿的衣服,房间外传来咔哒开锁的声音,佣人快走几步把移动衣架推进来,随即便出去了,他慢悠悠的喝水出了房间门,看到被搁在办公室门口的几件衣裳,他随便拿了件顺眼的穿上,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西装长得都差不多,衬衫更是只有面料和颜色的区别。
所以都随便啦——
唯独值得关照的也就窗帘后的黑影,他没立刻去戳破,反正这么轻松能进他办公室且这么闲这么幼稚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于是不慌不忙的回到房间,从冰箱里抓了一把冰块躲在门口,等那人蹑手蹑脚的进来,高辛辞掐着她后脖颈扯开领口一角把冰块都倒进去,顿时坏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高辛辞!”
寒露露缩着脖子差点进化成古娜拉黑暗之神,转瞬因为过于恶毒进化失败,就此还不死心,抓着手里最后那点雪花逮着人就抹,小高同学飞速躲避,冰块大大降低寒露露同学的移动速度,眼瞅着对手已经跳上高台,自己还在原地冻得打颤,终究还是选择先把衣服里的冰块抖干净再说!
抖完后的寒露露:“高辛辞你最好就站在那里别动昂!”
同样伸手指着对方的小高同学:“你要是还想收你渤沿最后一个矿场我劝你对我客气一点昂!”
此话一出,高辛辞几乎能肉眼看到寒露脑袋上的火苗散了,顿时神清气爽,从台子上下来拽的像个皇上,腰一叉,寒露立刻腆着脸举起手里的东西:“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亲~”
高辛辞一仰脑袋,扭头十分傲娇的进卫生间洗漱去,不得不说,金钱驱使这招确实是管用的,以前哪见过寒露这么老实?跟上来之前还特主动拿了个扫把把地下的雪扫了,虽然还是很蠢,雪都化了,扫把扫只会弄得更脏!不过至少态度是好的,傻愣愣的看着地板“嘿”的样子也怪可爱,即使他差点因为这一眼被漱口水噎死。
寒露还是放弃了,跑过来倚在门边做小伏低、恨不得牙膏都亲自挤了送上去,随后捂着自己衣领子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我的好闺蜜,您的帮助简直是夏日一拂清风冬日一抹暖阳,我爱死你了!暂时版。”
“什么叫暂时版?”高辛辞表示疑惑。
而寒露一咧嘴一搭肩:“意思就是在我收回渤沿矿场之前,咱俩还是天下第一好的。”
“那收回来以后呢?”
“我就回去找我家澄澄了呀,他那会儿该回来了。”
话音落,高辛辞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大眼瞪小眼,心想这恋爱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使人皮糙肉厚,还好他也谈了,不然不敢想象此刻自己心里会有多不平衡。
“果然,姑娘大了就是留不住,说什么都不管用,还好我拐走了你家澄澄的姐姐,扯平了。”高辛辞翻个白眼刷牙去了,余光瞧着寒露还是那副扭捏的样,一提到陆澄澄,女魔头都能变成小绵羊,真不晓得私下里怎么治的,简直神医。
哦不,应该是法力高强的道士!
寒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难得看高辛辞如此顺眼,恨不得来个相机把财主现在的英明神武拍下来,器材不足只好作罢,也只能提正事,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你也是知道我缺钱,给我送来这一成股份,但是老高,你们家生意我是真不会做啊,你让我搞搞设计还成,造船零部件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要不我负责对外经营得了,专业问题你自己突破去。”
“经营时时负责了,她也搞不清楚专业,甚至还不如你呢。”高辛辞漱完口擦了擦,快速给自己拾掇着喷了点香水,险些没呛着一旁讨价还价的寒露,他一面拍了拍人后背一面往客厅走、同时解释:“我一会儿见客户,是个这方面很有权威的前辈,很难请的,所以得精神点,但我也没想到这个味儿这么重。”
“专家?那我陪你一块去?”寒露立刻惊醒,紧巴巴的跟上。
高辛辞瞥她一眼:“你跟上干嘛去?”
寒露:“给你当小秘书啊,端茶倒水什么的。”
高辛辞:“要工资吗?要的话我可雇不起你。”
寒露:“高辛辞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小高同学嗤笑一声将水杯放在桌上,靠着沙发背长舒一口气:“你得了吧,不用你干活,会收钱就行,来了估计还得给我捣乱。”
寒露压抑着嘴角扬起的弧度:“那怎么成啊?你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不然我这钱拿着多不好意思。”
“呦,你还会不好意思呢?不好意思你楼底下抓把雪准备扔我?”高辛辞瘪了瘪嘴,旋即上下将人扫了一圈:“你呢,就只管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找你们家澄澄谈恋爱,把他除工作以外的空余时间全部占满把他榨干!别来烦我们,就行。”
“闹了半天不还是为了跟时时谈恋爱嘛!”寒露摆摆手,为此表示坠入爱河的男人付出真是够多,随即又伸手好好宣扬一番自己今天的打扮:“那你看我现在这样凑合吗?能留住澄澄吗?”
“能给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加油,继续努力。”
“耶!诶不过这两天我是忙不过来了,等他回来再说吧,我还得收我矿场去呢,我跟那老外说好了,明年开春他给我准备好合同,要么把矿给我要么把命给我!”寒露深吸一口气,想起这事儿就头疼。
毕竟这年代了,谁还见过持枪打劫的?国外糟心事就是多,关键还不能立马反击,总还是要秉着世家风范跟他讲道理,讲完了,好声好气把人哄出去再悄悄办事,她完事还得好好休整矿场,重新雇人开采,这都是要大笔大笔现金往外花的啊。
寒露敛下眉眼思索一番,试探俯身看高辛辞的神色:“我下个月又要开新矿,刚被人坑了现金流有点紧张,所以我那一成的资金晚点再转你?”
“不用。”高辛辞照旧摇头,目光从没离开过自己手上的文件:“我就当你给过了,等下季度正式开始分成,我从你那份里把你资金减了就完了,最晚赶在你收矿之前。”
“这么好!”寒露听着差点跳到沙发上,虽说高辛辞出手一直很大方,但他亲兄弟都让明算账了,自己作为好闺蜜依旧感受到深深的感动,于是眯着眼坏笑着走到人家跟前:“不对吧,你就白给我,不止是想让我帮你拖着澄澄吧?”
“我还指望过你什么?”高辛辞特不理解的笑笑,抬眼无辜的瞧着人家。
“人家宋斐可怜巴巴求你那么多次、你也只给了半成,还得替你跑前跑后的,不容易呀。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瞒着时时?我给你讲我做不了这种撒谎的事的!”
“瞒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高辛辞差点一口水噎住,低头一看还是撒到文件上了,十分无奈也只好叫人再送一份新的上来,在此期间继续应付八卦多心的好奇宝宝:“你敢想象你刚才的表情动作到了时时眼里会演变的多严重吗?少掺和我俩的事哦,我跟宋斐谈合作也不是为她求我啊。”
寒露被高辛辞拉着坐下,八卦之心依旧熊熊燃烧:“那为什么?宋斐不也是个外行么,为了、让时时吃醋?”
高辛辞顿时失落,摇了摇头:“我倒想呢,时时吃过我醋吗?”
寒露打了个冷颤:“她神经粗又不是不爱你,大度一点嘛!”
小高同学瞬间被点燃:“我怎么感觉最近每个人都叫我大度!你们不是开玩笑的吧!”
“那不然呢?”寒露抱着手臂难以置信,双手重重拍在高辛辞肩上十分严肃:“老高,你不要被表面的委屈所蒙蔽了,现在竞争多激烈啊?你是不知道时时家那个封适之有多恐怖!那打小怎么培养的?那是温柔乡啊!你稍微行差踏错,他趁虚而入温水煮青蛙能煮死你!你专业上班他专业做时时老公能一样嘛!而且他身份特殊,时时跟他感情也特殊,不能抽他不能赶他,你不就只能忍一时之气跟他比嘛,你想想以后的日子啊,时时一旦松口嫁过来,他就成嫁妆了,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来?”
高辛辞稍稍琢磨,仿佛很有道理,重重点了点头:“说的倒也是。”
“可不?”寒露如释重负,还好,她反应够快,pUA小高同学非常成功,没两秒之间让自己未来姐夫换了人,毕竟封适之真的很不好相处!她受不了跟这种人同一屋檐下,怎么看不还是亲发小出色?拍了拍胸脯又大咧咧的往沙发背上一靠:“得了,说宋斐吧,你俩啥情况啊?”
“不是我俩的情况,是形式,你不要混淆概念。”高辛辞极无语,等着秘书将新文件送到手上又走了才继续:“看吧,宋家到底还是没稳住,本来无论宋洁还是宋斐都没想闹到不可开交,偏偏这个宋老爷子不消停,退休了,官职没了,还没丢下他在任上那种臭脾气,闲的没事干就喜欢欺压咱们这等‘下九流’,一边花着他商人女儿孙女的钱,一边瞧不起人,宋斐再待在宋家,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所以这不、闹分家呢。”
寒露冷哼一声,接过文件随意看了几眼:“我也是奇怪,大清都亡了几年了,怎么还有人这么封建,古时抑商是朝代动荡,怕内患会影响上头人的位置,加上上战场得先要粮草,便重视农业,可如今世道和平,经济命脉还不是握在咱们商人手里?有足够的钱,那就是足够的权,时代变了。至于他为官做宰是高贵,那也得是个清官才被人瞧得起啊,贪婪无道,倒不如咱们这种下九流的快活人,更何况,他的位置在过了年纪之后还砰的一声,没了!”
高辛辞敛了敛笑意,凑过去压声:“气话,给我说说得了,出去别招惹他,宋家的丑事到底没抖出来呢。”
“我又不傻。”寒露摆摆手,轻笑笑又低头研究那文件,勾着自己一截发丝:“那这么说,宋洁是要被削干净了啊,我记得先前好像是澄澄跟我说过,宋洁为了能沾上宋斐的光,提前立了遗嘱,她死后七成财产都归宋斐呢,另外一成给她另一个外甥女,再有两成就是宋穿杨的了,但说是死后,实际上这些财产她孩子已经着手在管理了,她还能要回去么?”
“所以我说宋老爷子就是他女儿的克星,摊上这么个爹,前期是她荣幸,后期算她倒霉,宋洁也不能怪我们太狠了,与其跟一个老狐狸成天打擂台,还是宋斐更好控制一点,我给宋斐一笔助力,你觉得她能做到哪一步?”高辛辞忍不住笑的像个反派,忽而惊醒连忙往下按了按嘴角,转眼一看寒露更是、因为“恶毒”的太过再次失去成为黑魔仙的机会,但再猛一点就能进化哥斯拉了。
“确实,比起那半成的利益,还是让宋洁完蛋更重要,不然我想斗她又得去打扰我妈清修了,她好不容易享受两天退休的日子,见我灰溜溜的跑回家绝对要笑我的!”寒露笑呵呵的耸了耸肩,捡着桌上的点心吃两口:“话说,宋洁给自己投资了三个继承人,真就没一个试图帮她的?那三个可都是她一步一步教成现在模样的啊。”
高辛辞略有些替人悲哀:“宋斐就是其中最有良心的了,剩下那俩,宋穿杨恨不得亲自上门跟宋斐谈合作,宋鹤更是个哑巴,怂得很,本来就不是有出息的,宋洁偏心她才会分她一成遗产让她过富裕日子,这下好了,她应该看清了。”
寒露哭笑不得,端着茶杯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宋洁也是,辉煌一生,到头来就以白手起家的能力和众叛亲离的下场给我们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别人的孩子养不熟,亲侄儿亲外甥也一样,好的时候人人凑上来奉承,捧的像亲爹亲妈,出了事个个拿她当挡箭牌,再到最后自立门户,那就成制造悲惨童年的仇人了,我才想起来,宋穿杨前天还跟我诉苦呢,我懒得听,居然错过这么件大热闹。”
高辛辞点点头,原本是赞同,可这些话进到他耳朵里不知怎的转了个方向,怎么越想越怪呢!顿时目瞪口呆的回头:“你在说什么啊!你不要咒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