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紧闭双眼,米粒也能感受到冷若冰霜的视线。
渗人的寒透进皮肤,汗毛都竖起来了,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出来——“真心话大冒险!”
简星河目光一滞,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真心话?”
“不信你去问他!”
趁着他愣神的空档,米粒终于在夹缝中挤出手掌挡住了脸,心底长舒一口气。
妈啊,这家伙,怎么跟要杀人似的!
“你你……你离我远点!”
简星河没离开,直勾勾盯着掌心上碎石磕出的血坑,怒气值拉满。可面对微颤的指尖,只能逼压下满腹心酸。
椅子一颤,米粒又是一哆嗦,随后便是少年推门而出的声音。
“呼——”
探头一瞧,见他穿过院子,走进另一个房间,一把抓起书包。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余光扫过桌上的脑袋,暗暗告诉自己,这人今天被自己刺激过头了,明天,一切都会正常的!
如此想着,心安理得推开了门……
偌大的庭院没有一盏灯,唯一的光线还是窗户透出的光,比天上的月还要清寒。
他是想把自己冻死吗?
算了,顾不上管,先撤为敬!
眼见铁门近在咫尺,身后不远处却响起了关门声。
“去哪儿?”
汗毛乍起,米粒僵硬地转过头,乖巧道:“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嗯。”
闻言,米粒一喜,丢下“拜拜”就准备走人,步子刚迈开,人又悬空了,看着箍在腰上的铁臂,几乎咬碎了牙,还来!
“上完药,送你回去。”
被放回椅子,米粒大气不敢出,乖乖伸出了手……
简星河处理伤口又轻又快,娴熟的动作,看得米粒眼热,轻轻咬住了唇。
他,也经常受伤吧?
沙沙的刺痛唤回了飞远的思绪,米粒呼吸一重,感觉到落在掌心的暖风,耳根都红了!
他怎么……
“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了。”
波澜不惊的语气,真像医生。
正暗暗嘀咕,就听他问:“疼的时候不哭,不疼的时候掉那么多金豆豆做什么?”
可恶,专挑丢人的事儿戳她是吧!
气鼓鼓撇过头,“……它是叛徒!”
简星河也没揪着问题膈应人,只是让她把裤子卷起来。米粒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点故障。
“你……说啥?”
“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
米粒欲哭无泪,弯着腰不情不愿卷裤腿儿,和米果长期生活的经验告诉她,今晚的简星河不能惹!
两坨青紫暴露,室内的温度又降了。
“体质问题,青得快,退的也快……”
“闭嘴!”
“……”
成吧,她闭嘴,她要命!
索性,尴尬没持续多久。可在她背起书包要走的时候,少年却在他身前弯下了腰。
“上来。”
言简意赅,米粒瞳孔地震,忙说不行,换来的却是一句,“你是觉得抱着出去更好一些吗?”
“……”
抬头看了两秒天花板,米粒告诉自己,命要紧!
贴在少年背上的那一刻,彻底石化。
她后悔了,被单手箍出去也没什么,丢人总比心脏要从嘴里跑出来强。
简星河并不比她强,心里的贪婪像病毒,肆意蔓延。心胀脑热,四肢百骸烧得作痛。
“趴好,你梗着我背着很累!”声音很低很稳,像它的主人。
米粒对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又没求你背,之前过河床的时候,谁说崴了脚不背的!
可求生欲还是让她伏下了身。
惊悸传遍身体,分不清,是谁颤了心。
巷子很黑,趴在背上,米粒小声问,“要不,我给你打个手电筒?”
“不用,摔不到你。”
他哪敢让她看见自己红透的耳朵,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绕了路,为了不让她察觉,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戳她死穴。
“你怎么知道我大伯?”
米粒浑身一僵,简星河却没准备放过她。
“第一,你跳不下去;第二,往后仰,就你身体的柔韧性,脊椎会断!”
一股寒意直冲脑门,米粒气得想哭,这家伙今晚果然是想要她的命吧!
“我……帮你把他的手机弄来了。”
“现在正在还人情。”
“……我还让何建国帮忙。”
“我能找别人帮忙。”
可恶!米粒气得想揪他耳朵,斗胆凑过去,手又被烫得缩了回来。
“你……好烫。”说着紧张兮兮探手贴上了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别转移话题,你背着人走路,不发热难道发冷?”
简星河煞有介事怼完,又继续追问:“到底怎么认识简少华的?”
见这事儿跳不过去,米粒觉得应该换点有用的东西。
“我有些好奇的你的小名儿,你告诉,我就告诉你。”
“名字有点多,你先说。”
“我怕你耍赖。”
“如果我食言,那你的秘密就不需要说了,行吗?”
米粒想了想,这交易不亏,甚至还希望他食言,这样,他们才可能继续做朋友。
“从吴岳那里知道的。”
八个字很简单,简星河却如遭雷击,转瞬便明白,米粒为什么要陪吴岳吃饭。
狂喜夹杂着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盯着夜色的眼睛,像失去方向的饿狼,裹挟在一方天地间,唯有背后的人能成为他唯一的口粮。
他知道米粒报答别人会用力过猛,可这种,简直和献祭没什么区别!这不对劲,她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感谢他。
“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问出来了!
米粒庆幸自己很早就有预案,不管谁问,都能滴水不漏。
当即,不慌不忙道:“补偿心理作祟吧,有人补偿自己,有人补偿相似的人。医生让我转移注意力,不要困在回忆里,除了你,我找不到目标。”
平静的声音将简星河摁进了冰原,可背上如释重负的柔软又告诉他,这绝不是全部的真相。
可戳着心口的指尖没给他细细琢磨的时间。
“该你了,不许说谎,说谎就诅咒你下次考不进前三。”
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简星河,向上颠了颠人,才道:“让我想想,小名有点多。”
“嗯,是不是有什么星星、星河、小简、简宝宝、小河……之类的。”
简星河慢条斯理走着,认真回忆起来。
“我妈,喜欢叫我星星,我的名字就是你高铁上念过的那句话。”
“我爸,直接叫我儿子,发火就直呼大名。”
“我爷爷……”
伏在肩头,米粒越听越没劲儿,明明她都确定纸条是被他拿走了!
烦!
尤其是这路,怎么这么长,连光都看不见!
少年好听的声音,说着稀松平常的话,不知何时,米粒已经是左耳进右耳出……
站定,简星河偏头,轻轻碰了碰甜睡的人,声音自嘲又哀伤。
“没有人,叫我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