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涧收敛气息一直隐身不敢出来,沈离山着急地用能动的手指招他,他才蹑手蹑脚靠近床边。
“你不要命了?”春山涧只敢出口型,几番交手下来他知道顾清恪确实是个狠角色。
沈离山顾不了那么多,眼神使劲往书房飘:“别让他动曲谱。”
春山涧大为惊愕,沈离山大概是发热脑子烧坏了:“你是想我们立刻就人毁剑亡?”
都什么时候了,沈仙君还舍不得自己的曲谱被那个坏蛋糟蹋了?就不怕自己被蹂躏了?你不怕我害怕呢。春山涧很满意看到沈离山眼神中挣扎片刻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现在按兵不动休养生息来日寻机会再战才是正理,苟一苟,来日方长。
现在要是真的被发现了,只能说都是苍天的安排,命运只肯陪人走到这儿了。
见他放弃了那糟糕的想法,春山涧又悄无声息隐去身形立在一边,他侧耳听着那边恍惚似有翻书的声音,不由得担心沈离山现在精神状况。
经过方才短暂的挣扎,现在老虎嘴边的肉能有什么想法,精神状况很稳定,毕竟都习惯了。
沈离山睡得很快,春山涧打量着他甚至有些安稳的睡颜摇了摇头,傻人有傻福?这福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他挠挠自己的头,是不是当初自己年幼记岔了?为什么记得以前的沈离山好像不是这样的,这秘境让人变化这么大的吗?
剑毕竟是剑,原本就是没有脑子的东西,想一想,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深究。
顾清恪却站在沈离山的书房陷入了沉思。
他拿着一本书翻看几页又看下一本书。书房不像他的人一样冷清干净,随走随放的书籍纸张,书桌上窗几边矮榻上圈椅里到处都是。
他不觉得突兀脏乱,他能感受到沈离山终于在一小块地方找到一点属于自己地盘的自在随意。他很喜欢。
或者说,这是他穷尽近千年的努力一直想要再现的沈离山的一部分。
顾清恪的手指熟练地将纸张书本一张张一本本捡起来,规规矩矩放在桌上,放回书柜里,分门别类。
都收拾好,站在书柜边抚摸着书脊,环视一圈,顾清恪喉头突然有点哽咽。
整理房间,师尊熟睡,顾清恪好像还是那个在茶山居做事的小子。有很多烦恼不顺心的事,有许多的怨恨和不甘,但偶尔一个这样的时刻,他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世界上也是有依靠的孩子。
顾清恪曾以为几百年虚无缥缈的时间过去了,沈离山必须死,就像是对自己的坚持有一个交代一样。真到了眼前,回望四周,殿宇空旷人间凄凉,面孔换了一批又一批,臣属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嘴里说着要让他生不如死,心里想着就这么长长久久相看两厌下去。终究还有一个相看的人,不然万年的孤寂又有谁能忍受呢?
他耳力好,听到沈离山细弱平稳的呼吸和看到眼前摇曳的灯火一样让他觉得安心。一个魔头一个杀戮习以为常的刽子手也会寻求片刻的心安。
他双手抱胸把自己塞进榻上,恍惚之间觉得很多年前好像也有一次这样的夜晚,他和灯火都在,门外一株开得盛大的海棠被暖风熏得摇摇欲坠。
无人言语的崤山,风都在结界之外,顾清恪和沈离山在同一屋檐下安睡,就像世间本无风雨。
西山之巅的风雪好像终年都没有停歇的季节。岳栖鸣又来到封印的面前,看到一个人影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进入。
“师尊,你看,那个家伙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怎么办?”陶绯又跟着师尊来到西山之巅。
岳栖鸣对现在的顾清恪心存疑虑,一方面是因为多年不见不知道现在的他究竟是什么情况,当初带着怨气下了逍遥山,现在修为飞速提升是好事还是坏事尚未可知。上次短暂的见面也没有试探出个所以然,现在第二次见面他有所防备,再想套出真话难上加难。另外一方面,他对沈离山的感情好像很复杂,是爱是恨不好下定论,在意肯定是在意的。
既然他顺着自己的话头和蛛丝马迹摸索到了封印前,那至少是个有心的聪明人。
岳栖鸣看了看自己的傻徒弟:“这还用看。上去直接问吧。”
“可是有雷阵的。”陶绯记得上次遇到雷阵的可怕场景,心有余悸。
岳栖鸣摇了摇头:“他不是在那儿吗?”
陶绯这才欢喜起来,是了,最了解雷阵出现规律的人就是前面那个顾清恪,既然他现在在那里就说明现在至少是安全的。他一拍自己的额头,赶紧跟上岳栖鸣的脚步。糟糕,又让师尊觉得自己笨拙无用了。
呜呜呜呜,师兄,我好想你们。
顾清恪已经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不动声色地收起自己的小鱼。
“我以为仙尊不会再回来了。”
岳栖鸣微微一笑:“你说话都是这么言不由衷吗?你明明就知道我还会再回来。”
陶绯不喜欢顾清恪故弄玄虚,对他很没有好感:“我师尊跟你说话,你阴阳怪气地笑笑不说话什么意思?”
顾清恪懒得理他们,这段时间他又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成功进去之前的地方。他低声下气求了魔头再试一次紫瞳之术,一样的光照一样的时间点一样的手法和一样的小鱼都没有成功。
可他还是不放弃。
“你又不喜欢那个绝情的师尊,这么着急进去找他干什么?”
那个魔头都不耐烦了,每次他坐在这里魔头就回到自己的地盘去呼呼大睡。
岳栖鸣用眼神止住了陶绯发难的冲动:“你的尝试可有结果?是不是成功了一次?”
“你怎么知道?”顾清恪意识到自己失言,眉头一皱不打算接着说。
岳栖鸣好像洞察人心:“如果不曾成功,你不会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尝试。你总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所坐的地方积雪比别处都浅。”
陶绯上前查看,果然顾清坐的那一个范围之内的雪都比较实,说明他经常来。
“你……你在担心离山仙尊吗?”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需要一一向逍遥山汇报吗?你们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顾清恪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雪,双脚麻木了,他忍着没有挪动地方。
“我找到法子能救他,你愿不愿意帮我?”岳栖鸣拉住陶绯,看向顾清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