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沈离山现在没有死。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不会死。
那日揽海楼回来之后,沈离山心中疑惑不解,庆幸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又绝望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能力逃脱。
在茶山居中,他捏着拳头,就是再不甘也要低头活下去。
他袖中的那一卷《览海奇异》在顾清恪打开之后就显得十分不同寻常。它在袖中滚烫发热,像有了心脏随时准备跳出来一样。
沈离山慌忙将它扯出来摔在地上,《览海奇异》几个字殷红流淌着岩浆的颜色,灼热地洞穿内页烧得轰轰烈烈。
烧了?烧了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奇书,祸乱人间的不正之书籍,少一个算一个吧。
那火烧着烧着,火苗变成了蓝色,幽幽暗暗晃悠在黑色灰烬上。火舌舔着冷灰残迹露出一本新书的样子。
越看越觉得惊奇,沈离山走近一看,封面上的字已经换了模样《沧海长生曲》。
沈离山捡起来翻开一看,荒诞不经的画面已经不在,虽然一幅幅画面依然不像是现实中存在,至少已经在说正经事了。
这书封面和内容依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曲调和沧海也没有联系。长生倒是长生,列举了一系列歪门邪道续命的法则。其中一页上面写着月满樱夜,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弱噬强,就是欺人之法。仗着攻略对象对自己的在意和强烈的感情,爱也好恨也罢,强烈执着要留住自己的意志,将自己的身躯损毁,散尽无法前进的修为,诱使他使用非常之法将自己的灵力置换进体内。这样就让弱者拥有了强者的部分功力。
虽然上面还写了很多自己似懂非懂的话,但以现在的效果来看确实不错。不管顾清恪用什么办法救了自己,目前体内运转的灵力和身体里面的禁制并不冲突了。
相信很快随着自己的康复,禁制就会失去效用。自己家人开自己家锁,并没有什么难度。
如果可行,等到自己能够自由行动,是不是也会因为体内顾清恪的灵力而可以在无量山自由进出?
沈离山在离开春山居之前把《沧海长生曲》藏到了书架上。迷迷糊糊醒来总觉得不稳妥,又叫春山涧给藏到一堆泛黄的曲谱里面去了。
顾清恪又来的时候,沈离山还睡着。脸上的皮肉愈合的速度那么快,才两天已经只能看见一些粉色痕迹。超快速的愈合带给身体的疼痛也是加倍的。沈离山在睡梦中也疼得蹙眉。
如果重来一次,如果再重来一次,沈离山还是不会吝惜自己的性命,就像没一个人值得他牵挂一样毫不犹豫对自己出手。
顾清恪的手指轻轻抚上他倔强的额头,总是不假辞色的眼睛现在没有力气睁开,他觉得有一股疼痛闪电一般穿过指尖直击心脏。麻痹自己的痛意弥漫全身,让他一刻之间动弹不得。
果然分神的伤害比自己预想的要厉害很多。陆兮儿总是紧张兮兮的这一次没有用错地方。顾清恪嘲笑自己的空档,沈离山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看着顾清恪一动不动地俯身在自己面前,手指不远不近地贴着自己的皮肤。虽然顾清恪脸上的神色几经变换,沈离山很确信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了。
这不像他,他一贯敏锐得让人害怕。陷阱?
他不能再若无其事地将眼睛闭上,只好动了动喉头,用点力分开两片干涩黏在一起的嘴唇:“你……这是干什么?”
声音果然很难听。
“看你。”
顾清恪低着头看他,两人互相对视眼睛里只有彼此。
他的眼神太过诡异,让沈离山甚至感受到一股血腥背后难掩的深情。沈离山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倒也不必如此。”他以往说过亲密甜腻过千百倍也恶心过千百倍的话,都不如今天短短的两个字让他起鸡皮疙瘩。变态顾清恪有点不同寻常。
顾清恪没有要挪开的意思,眼神迷离靠近。沈离山想要别过脸去,全身的肌肉叫嚣着疼痛完全不听使唤。
听到他抽气的声音,顾清恪没有停下。
“别动,会痛。”
避无可避,沈离山闭上眼睛,他那一吻轻轻巧巧落在额头。
潮湿温热一触即散,像一只蝴蝶靠近扇了一下翅膀又很快离开。丝丝柔柔竟让人在这痒痒的触碰中想笑。
真是个不祥的兆头。
沈离山赶紧瞪着顾清恪。
“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至少脑子没什么问题了。”顾清恪苦笑着赞赏他眼睛里的愤怒和敌意。只有在想着要对付自己或者从身边逃走的时候他才会迸发出生命的活力。
远离顾清恪,是沈离山刻在骨子里的使命吗?以前是,现在也还是吗?
沈离山才想起来自己坠落的时候是头先着地,头骨碎裂红红白白应该流了一地,死亡的时候果然都没有好看的。
索溪暗洞中太暗,看不清。这一遭他才知道师姐说人死的时候最后消失的是听觉确实不假。只是声音太过凄厉,分辨不出听到的是真的有人撕心裂肺还是出现了幻觉。以后要是有机会再看见师姐一定要讨教讨教。
脑子现在显然是好了,转过弯来,顾清恪心胸狭窄大约是想算当时在墓前的账吧。
沈离山觉得生气伤心指责人的应该是自己,现在却怕顾清恪提起当时的局面。陆青崖死了,尸体就在自己面前。这在说明什么呢?
陪葬在陆青崖身边的不是顾清恪,那副空棺材是他给自己留着的吗?
他想问这个问题可显然受伤的人不会是顾清恪,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嗯。”他点了点头,连自己都觉得可悲。
顾清恪有些意外他没有说什么,他开始担心沈离山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断身残肢,这就是你学那些蠢货摆什么义气贞烈的下场,还不是要回到这里看我的脸色苟延残喘。”
更多的言语刺激,沈离山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我累了。”
顾清恪一瞬间有一阵心惊,嘴上还是硬气:“不屑么?那我偏要留在你的面前。”
沈离山还没有来得出言反对,顾清恪不发一言去了书房。
沈离山悚然听到顾清恪在书房翻翻捡捡,就是不干脆往床铺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