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栖鸣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熊九州不知道,沈离山也不知道。
玉蝴蝶的父亲玉佩隆在无量门的大殿之上对熊九州出言不逊的时候,岳栖鸣一掌就将人打得起不了身。
众人惊愕栖鸣仙尊不仅医术了得,修为也不得了。
脾气更是不得了。
只是这些他静静地陪着沈离山,叫陆青崖都忘了江湖上的那些传闻,只当是荒诞不经的无聊传说。
岳栖鸣穿了一件嚣张的红衣,腰间挂一把弯月玉刀,垂眸时慈悲人间。他淡淡地对躺在地上的玉佩隆说道:“什么玉家玲珑天下之最。。”
玉佩隆口吐鲜血说话含含糊糊:“你也是帮凶?”
岳栖鸣瞥了他一眼:“心不静,口不净,妄诞凶恶。”
熊九州本就十分厌烦玉佩隆的嘴脸,只是大师兄临出山门一再叮嘱要忍一忍,要讲究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玉家家主有恃无恐得理不饶人,一再挑战无量门的尊严和熊九州的耐性。
面上无风无波,心里已经将人揍了百八十遍了。
快要忍不住的当口,岳栖鸣出手了。
上一次他出手好像是一百岁时候的事了,当时为了什么来着?过了太多的岁月,那些细节总是容易沉没在默默无语的生活里。
反正不管岳栖鸣的形象怎么让人惊讶,熊九州心里算是稍微舒坦了一些,挂上微笑对躺在地上的玉佩隆说道:“栖鸣仙尊人品贵重,从不肯轻易开口,现在出口指点定能给家主带来裨益。”
“心静口净是修炼的基础不能忘啊。”
玉佩隆还要发作,岳栖鸣一个眼神扫过来,不甘不愿住了口。
“来人,还不请客人坐起来,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无量门下弟子眼观鼻鼻观心竭力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显得那么明显。扶玉佩隆的弟子是熊九州面前最稳重的那一个,忍着嘴角不上扬:“家主请起。”
此言一出,玉家弟子如梦方醒,七手八脚将自家家主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
方才气势汹汹绝不轻易坐下来谈的玉家家主现在终于安静一些坐下来了。熊九州虽然觉得自家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外人参与进来,但岳栖鸣这个外人教训了玉家家主可不关无量门的事。
不管死因如何成疑,玉蝴蝶确确实实在崤山遇险死去。
熊九州没有再乘胜追击,无量门就是地位再高再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要顾及一些同类的情谊。
毕竟太过独特不是我们的烦恼却很容易成为众人的心魔,甚至攻击的目标。
场面一度很尴尬,谁让岳栖鸣也是个惹不起的硬茬子。
刚才并不知道这位也在山上。
莫说玉佩隆不是岳栖鸣的对手,就算能斗个一二也绝不会冒着灭门的风险去惹这位笑面菩萨。
一百多年没有听说他和沈离山有什么联系,以为都是淡漠了。
谁知道今天竟然这样强出头,比那位都早。
玉佩隆冷声道:“早就听闻离山仙尊与禹城城主关系匪浅,却不料和栖鸣仙尊走得更近一些。”
梁友柏扫过玉佩隆调色盘一样的脸,忍住心中嗤笑,开口道:“你知道为何你先祖高寿三百九十岁吗?”
玉佩隆不解,众人也纷纷看过来。
梁友柏晃着脑袋不慌不忙地说:“因为他少管闲事。”
众人:“……”
从没见人能这么大胆,火上浇油做得炉火纯青。
熊九州见众人一时愣住,似笑非笑地对玉佩隆说:“一炷香的时间。”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熊九州解释道:“沈离山自认失察,没有照顾好玉蝴蝶。心甘情愿被我打下了索溪暗洞。一炷香之后,他要是能回来,没有灰飞烟灭,那玉家家主应该也不会再追究了吧?”
此言一出,别人尚不明白,岳栖鸣和玉佩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索溪暗洞是无量门的惩戒之地,凶险非常,据说进去之后人就灰飞烟灭。七百年前有个高人进去之后又撑着出来,但人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一息之间,玉佩隆思绪几转。
如果沈离山真的能从索溪暗洞出来,那么可能已经是个废人,也算是无量门给了交代。
如果沈离山完好无损地从里面出来,那么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不可与之为敌,玉家从此退避三舍。
两扇冰纹窗送来的风里已经带了暖意,玉佩隆的心却在冰水里过了一遍。
熊九州轻松自在的神情和岳栖鸣不可思议的眼神都在说这件事是真的。
无奈,他只好同意熊九州的提议。
梁友柏说反正无量门也不会狡诈赖账,阁下还是先去料理身上的伤势,就算不严重也先去换身衣裳。
玉家弟子在岳栖鸣的眼神之下竟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嘴角轻泄出一声嗯,他们才七手八脚抬起自家主人到了客房去了。
“师兄,离山真的能从里面出来?”梁友柏见人走了,轻声暗问。
他总觉得熊九州好像在耍玉佩隆,顺便把自己也耍了。
熊九州却不想理会梁友柏,跟岳栖鸣说了几句话就带着睡眼朦胧回房间睡觉了。
梁友柏跟上去只看见熊九州闭上眼眸对他下了逐客令。
他思量着就算是离山没有出现状况的时候也不足以对抗大师兄,怎么能扛得住索溪暗洞中的神物?
熊九州甚至夸下海口说是要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就能看到离山从索溪暗洞出来。
梁友柏之前以为他不过就是缓兵之计,自然有办法营救他。谁知道竟然直接回去睡觉?难道真的要丢出沈离山来平息这件事?
不会的。
梁友柏一阵脊背发凉,拍着自己的脸,不应当这样揣测师兄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梁友柏走后,岳栖鸣消无声息地出现在熊友柏的面前。
“需要我做什么?”
熊友柏睁开眼睛看向他,叹了一口气。自家师弟是个直肠子,脑子里转不了这么多弯,竟然是这个家伙最理解自己的意思。
“栖鸣,你知道这件事有风险。”
岳栖鸣不为所动,面色不改:“你知道自己在我面前并没有那么重的分量。当然我在你这里也没有。只不过眼前的困境也只有我这个外人才能做了。”
熊九州起身走到桌前,手指沾了水画了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