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窟走后,田简趴在窗台边,拧巴着身子,伤心的哭了起来,越哭越让人觉得撕心裂肺。
她想,才遇豺狼,又受虎豹。
不久前,旧将曼那个山匪头子,将她抱上马背,紧紧搂着,捂住嘴巴,耍流氓,猛往脖子上亲,耳朵根还疼着,由于身弱力小,万般摆脱不开,余怒未消,真是气人!
当下,又被公子窟带人一通恫吓、数落,声称还要弄到白狄府侍寝,态度强硬,还差点遭到掌掴,真是欺人太甚!
所谓冷箭难防,父亲被公子窟爹一箭射来,身中巨毒,当场而亡,战死沙场。
他儿子公子窟,不仅不思悔改,祈祷上苍饶恕,代父请罪,反而还想要我这女儿身,真是厚颜无耻!
只念进宫行刺鲜虞王影响不好,放下小命好歹不说,我真要是那么做了,市井百姓怎么看我,象我一样大小的小伙,一旦效仿起来,那是一个怎样不堪的后果。
为此,我再三斟酌,认为不妥。
外加师父劝导,本想打退堂鼓了,等以后见到母亲后再说。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光天化日之下,公子窟带领手下,公然抢人,骚扰我,威胁我。
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为何不去报复他们!
常言道,好马任人骑,好人遭人欺!
我越弱,他越强,可是,敌强我弱那可怎么办呀!
正为不能进宫行刺仇人,感到自责,愧对父亲。
忽然想到了下毒。
此时,田耕、田获正坐在八仙桌边,二人见公孙弘站在田简身后,一时不便相劝,便想把屋子让给孩子们。
田获使了个眼色,田耕起身说道:“这屋里冷,我俩老休还呆在这里干嘛,走吧!”
二人走出了 门。
孟桃见田简哭得厉害,心头一软,心想,我看田简和公孙弘言行举止,已有反常之感,虽说俩人相处,时光短暂,可是偶见二人眉来眼去,只怕已经暗生情愫。
如果我在这里劝说田简,公孙弘一定觉得我碍事,不如让公孙弘劝吧,这样更好些。
万一俩人想亲热亲热,搂搂抱抱,我到外面窗外,悄悄看看里面,便能发现他们的秘密!
岂不正是机会?
于是,她便跟了出去。
恰逢此时,田简想起了高韧和包有鱼兄弟,觉着身无可依,可怜孤独。
心想,好在眼前还有个公孙弘,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年轻人,可以作为依靠。
如今沦落到了这个份上,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心情一激动,便偎到了公孙弘的怀中,掺杂着朦胧的爱意,心中还有一半的拒绝与不肯,
觉得她将军女儿的身份荡然无存了,命运多舛,前途未卜,为此而伤心悲泣的同时,也需要这份关爱。
公孙弘轻轻拍着田简的肩膀,连忙安慰道:“别哭了,有我保护着你呢!振作点,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母亲!”
这样说着话,透过窗户,公孙弘一眼便看到了孟桃。
孟桃狠狠的瞪了公孙弘一眼,转身离去了。
田简仰起脸来,对公孙弘说道:“谢谢你,公孙哥哥,多亏有你!”
转脸她便看到了孟桃的身影,问道:“孟桃看到我这样了?”
公孙弘淡淡的说道:“看到了。”
“那你也不提醒着我点!”田简猛然起了身,后退了两步,生气的说道:“你在无情伤害一个姑娘的心,还有我!”
这时,鼓向云走进屋来,给田简带来了一个意外消息。
她说:“小姐,高韧和包氏兄弟,平安回来了,他们到处在找你,让我碰到了。”
田简迎上向来,急切的问:“人在哪儿?”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目光。
“我把他们安排在鸡鸣山上了。
“他们怎么来了?”公孙弘问。
“听说在路上碰到了田简侍娘轱辘秋芬,她说别无去处,要他仨前来,帮田简入宫复仇鲜虞王。
“他们对你还说什么了?”田简恨不得一下把消息全打听到。
鼓向云淡淡道:“高韧他们说,明天下半晌,在山上等你见面,商讨对策!”
谢谢你姐姐,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田简说。
我走了,鼓向云说,还有其他事情呐,我劝你,不要行刺鲜虞宫。
不见见师傅了,师姐?
不见了,师妹。
两人又说了几句彼此关爱的话,便走出了西厢房。
田简带着公孙弘来到侠客荟,不知韩老万忙什么去了,见田获、田耕在,便依在案几边,围坐了下来。
田简蹲着身子,扶着田获膝盖,细语道:“师父,你是民间药师,世之高人,有件事,孩儿想求教师父。
“说吧!”
“听说有种药物,大名鼎鼎,它叫曼陀罗,不知长什么样子,请师父教我。”
曼陀罗?田获想了想说,它全株有毒,尤其是它的种子!
田获当着众人的面,告诉田简说,曼陀罗果实,长得很像海胆里黑色的东西,这也是曼陀罗浑身最危险的地方!
不小心误食一丁点,就会昏昏欲睡,甚至危及生命!
传说中的蒙汗药,华佗救人的麻沸散,就是用这种植物做的。
如果你在野外看到它,一定要躲远点,千万不要去触碰它!
“你药箱子里,有没有曼陀罗?”田简小声问。
“有倒是有。”田获瞪着小眼珠子,琢磨着着田简的用意。
“师父,求我给我一些吧!田简说,我出重金,要不,用我这把保命小金锁做为交换吧!”田简摇晃着田获的细腿,撒娇说。
“你想干什么?”看样子,田获酒劲还没过,慢腾腾的站起身来说。
“复仇呗!”田耕插话道,“你看不出来呀,田获老休,你这徒儿,又起杀心了!”说完脖梗子一拧,目光看向了窗外,一脸不满的神色。
田获环视了四下一周,觉得都是自己人,说道:“徒儿,你怎么不去找燕王复仇呢?
如果不是他,你爹怎么会逃亡?怎么会被一箭击杀?
为何不去找燕国相虞非子报仇呢,是他将燕王和你爹逼到了这份上,那叫借刀杀人!
田获垂了下脑袋,回味着什么似的说:鲜虞王,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抬起眼皮子又说,他也是为了护犊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如果他出手晚了,公子窟恐怕会被你爹一剑封喉、刺死!
那样的话,会是何种后果?
大王可就最后这个儿子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死在你爹面前,而绝后吧!
田简被问得无话可说了。
田获坐下来,扭着身子,伸着细长的脖子,蹙眉道:“退一步讲,这也不用你复仇呀,怎么,又腻歪起来啦?
他又耐心的说道:非要复仇的话,不是有燕人军勇士们嘛,他们何不进宫行刺?我说这话,可是犯杀头之罪的!
当然,最好到战场上厮杀,那不是更痛快?
你也不能让公孙弘为你白白送命!闺女,答应我,不要复仇,别瞎想啦!
老夫心疼你俩!从道义上讲,也不行!”
田简心想,看来,跟这个老头说不通!我是来找你要曼陀罗的,不是来听你啰嗦,可是,师父不给,就算有曼陀罗,也不敢拿呀!
如果偷走后,自己先中了毒呢,没将仇人置于死地,只怕自己先中了招,那也不行!于是暂时放下了这种心思。
田简迎着田获追问的目光说:“行,我答应你,可是师父,我还没找人家报仇,人家反倒找上门来了,我不得不往坏处去想、去做,这也是公子窟逼的。
我想,我一弱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凭胆量了!
将来,毒杀鲜虞王,就用这种药物!你说,除了下毒,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做人不要太狠!田获瞪圆了双眼,狠狠的说:姑娘,男人们之间,是为土地争夺,那是乱战!是谋攻!”
田简不甘示弱,说:“还有女人呐,为了地盘,为了夺取别人的城廓!
公孙弘忽然凑到田简耳边,轻声道:“小姐别急,要不,假装离开这里,前往娘子关,留待时日,从容计议,我再陪你,进宫行刺不迟。”
不料,却被田获听到了:什么?老夫耳不聋,眼不花,不许给田简出这种馊主意!田简你说,还行刺不行刺!如何保证,何以见得?
不行刺了,田简叫了一声师父说,我想起一件事来了,进三汲乡前,我和管家狄洪,在山上问路韩老万时,看到一座庙,听说是老爷庙,又叫太祖庙,里面供奉着玉帝。
我想到庙上许个愿,一来祈祷我母亲平安,二来在老天爷面前做个保证,只要公子窟不再找我的主意,行刺鲜虞王的事,就算了吧,当下,我只想逃出去见我母亲了。
田获忙道:好!许这个愿好,老天爷面前说话算数,否则会有报应的!
“我俩老夫一块陪你去!”田耕说。
“这会儿就走吧!”田简扶案起身说,顺便送我到娘子关,这就寻找母亲下落去。
“不!”田耕起身走了过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又开了口:你师父和公孙弘母亲,彼此暗中喜欢十年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在这里呆三天再说!
众人起了身。
田获背着双手道:“我看得早点把田简送走!送到娘子关!”
何时送呢?田简心急的问。
田获想了想说:“明天下半晌吧!”
田简走到田获面前,祈求似的口吻说:“不能再早点呀!”又走到田耕面前问:“你说呢,师父?”
田获没有说话。
田耕神色凝重的说道:“不能!我和田获老休,都对韩老万有个亏欠。
一来,他儿子死了,本来能看好,可我挡住了田获,未能及时赶到三汲乡。
二来,他儿媳被人拐跑了!
我俩老休与燕王还算熟识,本该搭救,可是因为受召鲜虞宫,身负使命,前往骊山寻找千里马,那是匹黑马,就是方才公子窟骑的那个!
我给它起名骊龙,田获给它起名为食铁兽!
田耕端杯喝了口凉茶,又说:因为这件事,致使他儿媳还在别人手里,不过,这种事再也无法管了,人家妇人想要自由,韩老万儿子已死,人家也许想改嫁呢!
就剩下韩老万孙子出征行伍这件事了,怎么能说走便走,不顾情义呢?
我看,等明天上午将他孙子送走后,再送你不迟!
那好吧!一听说千里马田简立刻来了精神,含笑走到田获面前道:师父为什么叫食铁兽呢那铁能吃嘛!那匹马几岁口?
田获从旁边铜盆中,拿起一块毛巾来,抹了一把脸,感觉醒了点酒,说道:食铁兽,乃天下名马,意指能吃食量大一日能吃三斗马豆日行个里夜走八百,这匹马是一岁口,还是个小马呢它爹它娘就被人叫作食铁兽是从骊山,一路寻下去经过半年奔走,还从秦人手中找到了这匹马,
不过,一天吃三斗马豆,还不到时候,这不是神话,是真正的千里马,英雄骑的马!
本是公子顷的旨意,为了宫斗为了争宠为了当上正宫娘娘,本想送给鲜虞王的!鲜虞王疼爱他儿子,为公子顷扶了正,将此马直接送给了公子窟!
所谓英雄配宝马,意在指望他儿子,骑着这匹千里马,驰骋疆场,开疆拓土,大杀四方呢!
我看就按田耕师父说得办,吃过午饭后,打理行头,用我那辆马车,将你俩送出娘子关,出关后,再让公孙弘,陪你去找你母亲,就这么定了吧!
田简道:师父,多待一日多一日风险,我怕公子窟暗中派人再来抓我!
没事,有我们呢,谅他也不会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田简忽然双腿跪地,说道:“师父,我很难受,这仇终究是不报了,算我没出息,可是,何时传我点功夫和防身之术呀?
田获将田简扶了起来说道:我除会点草药医术之外,身上轻功还算凑合,以后传你,希望你比公孙弘练得还要好。
这报仇之事,听到了你的心里话,我也放心了,往后,就不要当面跟你田耕师傅说了,那是个老顽固!
若论道学根底,比我高深很多,他受儒家中庸学问、墨家非攻思想束缚影响很深!
昔日无论走过哪里都一味唱天下和,逢人便讲以和为贵,迂腐!
有和即有战,有战即有和,我看,和与战,还会延续数千年!
再说,谁不想和和,都想和和就无战了么,非也!战与和,就像那士兵中的矛与盾,缺一不可!
唱和还好,可以挂在口头上,但心里不能这样。
就算打不过对方,心里也不能服软与讲和,否则国则无防,民则喑弱,强敌便会杀戮侵略,主则心虚而弱,膝则弯曲,胆经则寒,膝下则软,甚至只会饮酒,承欢,臣则贪婪噬财,欺主压下,无依托久,大病日久,无法愈合,为人不耻,将则怯战,英雄则会逃循,民则万劫不复!族群部落,永将泯灭于历史长河!
天天讲和,一味求和,愚也!
田耕听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田获知道田耕起了疑心,势头不好,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没说你,田耕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