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简疑虑着说:“侍娘,你不会是因为向他求婚被拒,心里嫉恨人家吧?”
“怎么会呢?小妮子,怎么跟你侍娘说话!”
“那我爹呢,对他?可有防备?”
“不知道!问题就出在这儿!你爹这个倔萝卜头、死心眼,怎么会疑心他!就算我跟他说了,只怕他也听不进去!”
稍时,前面传过话来,有人信兵,举着个小蓝旗,边走边说:将军有命,路上恐有埋伏,大家要遵令行事!
听了信兵的话后,田简长长叹了口气说:“好烦呀,侍娘?信兵的话,让人堵得慌!”
“田简,我的好姑娘,如实说,不管今天将会发生什么,老妇觉得,对将军府和那些跟随你爹出征多年的将士们来说,这冬天,注定是个令人难忘的冬天!
一个意义非凡的冬天,只怕也是个悲痛欲绝的冬天!
尤其是今天!只怕它又是个战乱的日子!更怕它是个痛失亲人勇士的一天!伤离别的日子!
“侍娘,言之过重了吧!”田简说。
“不重,还记得勇士歌么?”
“记得。”
“诗中怎么说的?”
“诗中唱道:车轮轱轱,路荒草枯。车轮轱轱,人在征途,车轮轱轱,风寒雪大! 车轮轱轱,莫问归期!”
“不是这首,是另外那首。”轱辘秋芬说。
田简又吟诗道:“男儿戍边关,英雄在民间,莫管身后事,尔娘是我娘,尔女是我女,男女老少共出力!家园自可安!
田简想了想又道:“勇士杀敌去,死又何足惜!儿男身战死,尔娘出门看,不见书信来,暮色迟迟归。”
说到这里,只听轱辘秋芬叹息道,唉!别念了,不知战乱何时休!旧乱尚未息,新乱复又来!
一年下来说不了几句话的蛮子大叔,喊了声驾后,挥着鞭子,开口道:“姑娘,诗唱的真好听呀!”
田简道 :“只怕情况不好。”
山路向前延伸着,道路依然泥泞不堪,田简和侍娘轱辘秋芬乘坐的车子,大敞着棚顶,晃晃悠悠的向前走着,远处村子的轮廓和沿途客栈的影子,也依稀可见了。
车子行在一个小山?的时候,忽听策马走在最前头的田雷将军说道:“不好!有埋伏!停车!停车!快,保护好黄金车!”
田简腾的站起身来,一看,只见前面旌旗猎猎,炮号连天,战鼓整鸣。
忽又见从小树林后,杀出两队人马来,一左一右,从道路两旁一齐涌来,一下将燕人商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啊,敌军!”田雷说。
“将军!如何是好?”管家狄洪策马站在将军一侧说。
“众将官,切莫慌乱,稳住阵脚!待我上前问话!”
“大家不要乱!原地站会儿!”田雷朝着队伍喊道。
蛮子大叔也拉住了缰,田简和轱辘秋芬按捺不住,纷纷站起身来,向前观看。
只见当面走来五六匹人马,树林边上,已有三四十个步卒拥出,有人正在往外牵马,另有十来个兵骑,举刀从小树林后一字涌出。
轱辘秋芬扑通一声,瘫坐在车上,一拍大腿说道:“不好了!田家大难又临头了!”
田简坐下来,劝轱辘秋芬道:“怎么这样说啊,侍娘?”
轱辘秋芬哭道:“只怕是遇到了埋伏,把人逼上了绝路!我的孩子,准备逃吧!大事不好!”
“逃?这不正在逃嘛!还要怎么逃?”田简愣怔着说。”
“那也得逃!”
“侍娘莫慌,逃不逃,还要看看再说,你看前面,还没有动手呢。”
“动起手来,再逃就晚了!”轱辘秋芬停住了哭泣,说:“还不下车!小妮子,快点吧!听话!”
“不,说不定是在盘问过路文书呢!”
“盘问?这哪里像是盘问,明明是想截道杀人,你这孩子!唉!跟你爹一样,贼胆大!”
“不是我胆大,侍娘,你说怎么逃?雪下得这么大,路又这么滑!往哪里逃?”
“往大山里逃!
“为什么要往山里逃?”
“大山里好,大山里才养人哪!大山里,能养千军万马,何况我等这一行路人呢!”
“为什么不逃回燕下都呢?大家又那么想回家乡。”
“回不去了,我的孩子!前方既然有了围堵,后方必定会断了后路!若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条!”
“不!侍娘,不要这么说”田简又道:“我爹说过,真正的雄鹰,绝不会因为暴风雨的来临,而收起它的翅膀!“
对,田简,你说得对,那就让它飞吧!我的孩子!和他们战斗吧,你将成为我们神鹰部落的女神!”
这时,车队里的军兵纷纷从车里、行囊中,抽出了兵器,越过田简他们的车子,各举刀枪,已经一拥而上。
田简,我的孩子,还记得我跟你说得天地混沌初开那段神话故事么-----你家的仇恨来了,这一切皆始于恩怨!而因仇恨而复仇!
目下,迎接我们的就是这铺天盖地的仇恨!你看,他们在接近,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我的孩子!就让这仇恨在你心里萌芽吧!就从今天的早晨!
双方对垒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田简虽然涉世不深,但她看得出来,她慌乱的看了轱辘秋芬一眼,站起身来,不错眼珠的看着前方,暗暗担心着父亲的安危。
田雷手中拎刀,拍马向前,站在对面人马面前,问道:“骑白马者,可是鲜虞王姬稳?”
但看此人,约摸有五十多岁模样,面容清瘦,头戴王冠,王冠两侧竖着两根孔雀的羽毛,胡须飘飘,身形高大,身披盔甲,一副王者气派,随身跟着两个宫卫壮汉,胯下骑着一匹乌龙马,人称云中仙子,此人正是鲜虞王姬稳。
不一会儿,鲜虞王来到田雷面前,田雷定晴细看,他那浓重的眉毛下,一对细眯的双眼里,闪动着人将老去的混蚀眼光,临风而立中,一撮小胡须翘的老高,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角,马鞭静静的垂在手腕边。
“正是本王!”
“对面可是田雷将军?”
田雷见被认出,自知无法逃脱,头皮一硬,说道:“我乃燕军大将田雷是也!”
“田将军,我岂能不知是你?上回谋面时,本王便劝你,莫与鲜虞为敌,早听我劝,何以至此?殊不知,借道鲜虞,偷渡我境,其罪可诛!我且问你,大将军,肯降我否?如若降我,我必从厚待你,若不受降,休怪本王手下无情,今日死期将至!”
田雷仰天大笑道:“要我降你鲜虞?呸!”“燕军将士,哪有贪生怕死之徒,何况我一个身为表率的将军呢!”
“田将军!”鲜虞王又厉声劝道:“何故效忠燕王小儿?他灭你家族,还不思改悔!何不走马过来,与我共图大业,坐享江山,使天下归于和,止于战,民有所安,如此以来,将士归于田,安于乡,以事农桑,农夫有地耕,工归于商,猎人有物可狩,岂不乐哉?望将军三思!”
“休要花言巧语!事无至此,我田雷誓死报国,还有何所想,要战便战,看刀!”
话声刚落,从鲜虞王身后,策马走出一员小将来,说道:“父王,儿去擒那贼来!”
只见此人,年有二十三四,身高八尺,腰挎宝剑,身背弓箭,掌中握着一把三尺多长的斩狼刀,头戴双翎世子冠,长着一副小白脸,满脸未见胡须,可谓威风八面!
田雷看了,心中骂道:“竖子,壮哉!”
只见那青年说道:“将军,可愿下马来投?如果愿降,我可为将军牵马执鞭!如果不降,定叫你粉身碎骨!”
“你是何人,竞敢对老夫如此狂言!”田雷问道。
“我乃鲜虞王第三子,姓姬名窟,尊称公子窟也!”
田雷心想,看来,姬稳老儿,后继有人!举刀指着姬窟说道:“歹!小儿姬窟!我乃燕人志士,焉能屈尊投敌,卖邦求荣!”
姬窟忽然拔出刀来,举过面门,说道:“我刀上的血,早已干了!我来也!将军看刀!”
公子窟说完,催马上前,提刀来战田雷。
忽听鲜虞王姬稳说道:“且慢!田雷将军,我闻府上,尊夫人俊美文雅,才德俱佳,又闻女儿田简乖巧可爱,相貌惊人,何不顾念一下天下大义与妻儿,以和为贵,以诚来投呢?大将军,我素知你为人忠义,不忍害你性命,故有此劝。”
“父王!”公子窟凛然说道:“我看此人,面无惧色,毫无降意,一时难以劝说,心无可诛,只怕是心如死灰,甘愿亲赴黄泉路,若不诉诸武力,绝不会屈服,为何苦苦求其自愿受傅?孩儿出世以来,未能跟随父王南征北战,如今寸功未立,值此匹夫不降之际,正是孩子立功之时,待我拍马前去,取他头颅而来,献给大王!”
“不可!”
“爹!为何不可!”公子窟大声叫道。
“我儿姬窟,非是我没有让你立功之心,而是怕你有什么闪失,你不知此人有多厉害,当年,你正宫长兄死于狐跳峡,二宫兄长战死在倒马关,皆是与此人交战所致,如今三宫,我只剩你一子,怎肯让你冒今日之险呢,还不给我退下!”
“大王!暂勿动手!”只见从身后策马走出一位老者。
鲜虞王回身一看,说话的这个人,原来是老相邦司马舟,只见他说道:“公子窟之言,出于老臣之见,我在以为,公子窟尚无立有寸功,不出马相战,将来何以服众?二来,田雷将军已是落难之虎,我观其面,觉得他已有气馁之象,纵使其再有英雄气概,也已是老暮不少年,他又怎能战得过公子窟?不如给公子个立功机会,让他手下一二壮士、暗中出马相助即可,可保万无一失!”
“嗯也好,老相邦言之有理!”
我儿姬窟听令,我命去前去捉拿燕人军大将军田雷!”说到这里,鲜虞王纵着身子对姬窟说道:“能不害其性命,就不要害他,去吧,小心为上!左右,拍马助攻!”
见大王恩准,姬窟面露喜色,拍马轮刀,前来大战田雷。
姬窟劝道:“将军,何不顾惜卿卿性命,休作亡命之徒!”
“竖子,安能劝降于我!”
“匹夫田雷,拿命来!”
田雷大刀一挥,对手下军兵说道:“众将官,随我出战,奋力博杀,突围出去,可见一线生机,冲啊!”
田简看得两眼发直,内心已乱,眼见爹爹已经置身疆场,奋不顾身,率先冲锋,正不知该当如何。
寻思间,忽听轱辘秋芬说道:“娘天!果真打起来了!你还愣着干嘛,孩子,快跑!”说完,和田简手拉手跳下车来。
不料,田简却向田雷跑去,口中喊道:“爹爹!”
轱辘秋芬大惊失色,一时吓傻了眼,瘫软得一屁股坐在了战车上,大喊道:“田简!错了!快往回跑!”
惊魂未定之余,轱辘秋芬慌忙前来保护田简,一会儿追上,拉住了田简的手。
田简回身对轱辘秋芬说道:“侍娘,别管我,快去看看我娘去!还有那辆黄金车!”
轱辘秋芬闻听黄金车,心头一震,当即止住了脚步,
连连哎哎答应了两声,说道:“孩子,老身这就找你娘去!”
忽见弓矢如雨而至,轱辘秋芬连忙躲闪,说道:“小心弓箭!”
转眼间,又见一只箭矢落在了脚下和胸前。
老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轱辘秋芬心想,小姐的性命固然重要,可黄金车也不能有失,那是一辆装载着数不清的金银器具与细软,价值不菲的黄金车,关乎全部逃难人马的命运,没了它,将来吃什么喝什么!我得去看看矢禾夫人那里,需不需要援助!
不一会儿,轱辘秋芬便在混乱的人群中,遇到了正在前来寻找女儿的矢禾夫人。
只见矢禾夫人脸色蜡黄,本就虚弱的身子,走起路来更是悢悢跄跄,心中难挡这一突兀而来的巨变,虽然身后有几个中年妇女跟来,但在两个少妇的搀扶下,脸色仍然异常难看。
一见面,矢禾夫人便说:“田简呢,孩子侍娘?”
“夫人!孩子不中劝,前去找他爹了!”轱辘秋芬哽咽着说。
“啊 !你这可是看管不严!快,随我前去找她!”
“夫人,突然中了埋伏,不知是什么人泄露了队伍的行踪!”轱辘秋芬回过神来时说。
“日后再查吧,目下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一伙女人向阵前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