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听不下去。
在她心目中,老太太不仅是偶像,更是恩人,救铭哥儿于水火中的恩人。
铭哥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顾长治当爹的没有人性,多亏老太太出手搭救。
结果,顾长治从一开始就在抱怨,一直抱怨,抱怨老太太这不该那不该。看着他那副怂样,那副害怕的样子,她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大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顾长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有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我们娘们都没害怕,你怕什么。你堂堂侯爷,都是吃着祖萌的勋贵,你犯得着害怕国公府吗?你能不能拿出点男人样。”
“你知道个屁。板子没打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痛。国公府如果针对侯府,本侯首当其冲。若是陛下怪罪,罪的也是我。你们倒是爽快了,却要我来承担所有后果。你们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顾长治厉声反驳,眼眶发红,是怒是气是恨。
为什么没有人替他着想?明明可以和平的解决这件事情,为什么非要闹翻,闹到双方翻脸的地步。本就是一件小事情,大不了就不做亲家,反正他也没有答应国公府。这么一件小事,为什么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侯府现在的光景,能和国公府掰腕子吗?根本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不是怂!他是识时务,有自知之明。陛下看重镇国公,镇国公正是怒火冲天的时候,人人都上赶着巴结。侯府不巴结就算了,但也犯不着将人得罪啊!
他抱着头,痛苦嘶吼。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将他置于如斯地步。他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还怎么在勋贵圈子里厮混。所有人都会认定他不识好歹。
一想到那可怕的场面,顾长治就要发狂。
“好得很啊!你不感激老太太就算了,竟然抱怨老太太多管闲事。既然你这么大怨气,就当着老太太的面,将你的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你在外面怂就算了,别在家里当怂包。”
许氏气急败坏,指着门外,叫对方滚。
“你以为我不敢吗?”顾长治气得跳脚,他面红耳赤,一脸凶相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松鹤堂,去找老太太。我叫你看看,什么叫做胆量。”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许氏愣住,万万没想到顾长治竟然真的去了。她“啊”地大叫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她要阻拦对方,不能让他乱来。
两口子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所过之处,下人们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很快,全府上下都热闹起来,人人都在议论,都在猜测侯爷两口子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赵姨娘又在闹腾?
等到两口子都冲进了松鹤堂,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伸到老太太跟前,亲眼见证八卦的诞生。
累了大半天,白静回到房里,换了一身衣衫,就要躺下准备歇息。
这才刚喘口气,好大儿两口子偏偏不让她如愿,一前一后冲进来。守门的小丫鬟很是无措,连说拦不住。
看着好大儿通红的双目,眼中燃烧的怒火,许氏一脸纠结担心后悔不迭的表情,白静淡淡地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
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别留下人在跟前看笑话。
“你们两口子又在闹什么?就不能让老身清静几日。三天两头的闹腾,再好的运势也被你们闹腾没了。”
白静先声夺人,板着脸,先压制住顾长治的怒火。
“你又怎么了?又有什么不满,谁惹你不高兴。你堂堂侯爷,数来数去,满府上下,估摸着也就老身有本事让你不痛快。说吧,将你的不满,愤怒,全都说出来。老身洗耳恭听。”
“老太太一切都是误会。”许氏率先站出来请罪,“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口不择言,说了不恰当的话,惹得侯爷发怒。侯爷,你快跟我回去。”
“来都来了,回去做什么。” 白静呵斥住许氏,示意她闭嘴,“老大,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
顾长治喘着粗气,他很矛盾,越发矛盾也就越愤怒。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接连问了自己三个凭什么,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头,前所未有的勇气怒吼道:“母亲为什么要和国公府翻脸?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你让儿子以后如何自处,如何出门见人。万一镇国公计较起来,你们倒是没事,儿子要独自承担所有后果。这一切母亲考虑过吗?”
“嗯,你说的这些,让你失望了,老身还真考虑过。”
一句话直接堵死了顾长治接下来的问话。
他很懵,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口结舌地问道:“既然母亲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同国公府翻脸。何至于如此。不就是婚事,拒绝就好了,犯不着这样啊。”
不得不说,白静在气势上,加上理直气壮的态度和语气,成功压制住了顾长治的怒火。以至于,他问话的时候少了咄咄逼人的气焰,多了一点真诚的疑惑。显得很弱小,很无辜。
他啊,就是这么一个极容易被人拿捏的男人。前提是,必须一开始就在气势上压制住他。如此一来,他就会陷入自我怀疑中。手段再高明一点,就能牵着他的鼻子走。
白静站起身,来到顾长治身边,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不就是一门婚事?在你侯爷眼里,什么事算大事?自己儿子的婚事,在你眼里是一件小事吗?影响全府,乃至全族,包括子孙后代三代人的婚事,影响侯府前程未来的婚事,在你眼里就‘不就是一门婚事’。侯爷啊侯爷,老身究竟该说你心大,还是该骂你糊涂。”
转眼间,攻守易位。
顾长治成了那个被拷问,被问责,被质疑的对象。白静站在制高点上,对他进行无情的鞭笞,打压。
这一切,分明就是降维打击。
就顾长治这个反应能力,幸好没当大官。如果他站在朝堂上,对上御史台的御史,呵呵,他恐怕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有可能被吓得尿裤子。敢上朝堂厮杀的爷们,要么武力惊人,要么嘴炮能力惊人。两样都没有,还是老实做个小透明吧,安全!
“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的意思是,国公府那边,儿子只说考虑考虑,并没有答应婚事。母亲根本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就和对方翻脸吧。”
顾长治语气慌乱,手足无措的解释。可他越解释越显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