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叫赵森,是鄂省人。
他从小黑屋出来后,我问过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说在车站抢了一个包。
我问他干嘛从鄂省跑到黔州来。
他轻描淡写的说,在老家是‘擂肥’的,东窗事发不得不跑。
我听得目瞪口呆,“鄂省那边那么吓人啊,累肥种地还要被抓啊。”
后来我才知道,‘擂肥’是个方言,一般人称呼为抢劫。
当时他在老家做的事不算大,还没被通缉,加上公安系统受阻于信息化,他硬是没有被翻出在老家干的事情。
好几年之后,赵森才给我解释了什么叫擂肥。
让我以至于好几年觉得他老家是真没解放,给地主种地自己累肥都不行。
其实我们这种人身上,没有多少闪光点。
很多人描写起混社会的人,都要在主要人物身上寻找一个闪光点,比如有个妹妹,对自己妹妹很好,逼不得已混社会。
或者说很讲义气,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除了混社会没别的缺点。
实际上,真实情况是,我们这群人大多都是人渣。
为了一点利益什么都可以卖。
有个几把的人性闪光点。
更不是什么瑕不掩瑜的好人。
在赵森出来后,我问过他干嘛不说那塑料片是我给他的。
赵森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说道,“你一句就把那个狗日的唬住了,我怕我说出你来,你真弄死我。”
是个有头脑的人,不过高看了我好几眼。
我还没牛逼到能在牢房里面杀人。
等到牢头嘴角满是针线的回到牢房,赵森一天恨不得是我第二根几把,上个厕所都要跟着我。
生怕一不注意,就会被那牢头给弄死。
可惜他失算了,他被判了两年,要到91年年底才能出去。
而我在90年秋天,就被叶海潮走动得差不多,找机会提前出去了。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赵森,问他害不害怕。
赵森看了一眼那边正在享受几个人捶背按腿的牢头,轻轻点头,“害怕,这狗日可能要日我p眼。”
我一阵反胃,看着他白白净净的脸。
又想到这号子里面被判好几年,十几年已经被关到变态的老油条。
不由得一阵汗毛直立。
我准备吓吓他,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没事,一年半而已,他们一起上都不能把你整成向日葵。”
赵森一个激灵,全身发抖。
“林哥,你别没事吓我啊。”
赵森年纪比我小两岁,今年才刚刚二十五。
混熟之后,也都是一口一个林哥的叫着。
我轻轻一笑,“呵呵,吓你干嘛,我跟你说,你没来之前就有川省的小伙子,跟你一样白白净净,被那老王八蛋给……”
“哈哈哈。”
看着赵森快要捂屁股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我脸色一正,“赵森,你出去了打算回家还是怎么样啊?”
赵森面容愁苦,“林哥,说那么远干嘛,你走了我怕是要被折磨得不成个人样。”
“我倒是想出去了跟着你混,但也要出得去啊。”
我重重拍了一下赵森的肩膀,有这句话就够了。
“得了,刚才是吓唬你的,前面有人来看我,我已经让他去打招呼了,我走了会立马给你转号,别想那么多了。”
赵森显然你是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又给落回了下去。
就差快哭出来了,“林哥,真的吗?”
我淡淡嗯了一声,“你叫我一声林哥,我自然把你当老弟,还能不管你不成。”
“我走了我那些烟和东西,都给你用,我隔段时间会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从我当时递给他那个碎片开始,我就有了这个心思。
当时和他那双眼睛对上,我便觉得这人骨子里面有股阴狠劲。
我看得起他。
他能够说出那句出去后跟着我,我就很满意了。
实际上我安排了个卵子,等有机会见到白脑壳,或者叶海潮来见我我再说吧。
他要是不主动说,我和他的缘分也就到这儿了。
安抚完赵森后,我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叶海潮跟我说我可以出去的时间。
期间,白脑壳来了一次,叶海潮应该是将我要出的消息,告诉了白脑壳。
白脑壳来确认一下。
不到两年的时间,白脑壳憔悴了很多。
如今叶海潮和我关系微妙,弘阳镇的一切,都在徐争手中。
还有一个隐隐有大仇的许牧野,白脑壳一个人独自支撑,可想而见的辛苦。
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说了一句辛苦了。
白脑壳笑着摇头,知道我要出去后,明显开心了许多。
“出来了就行,运输那件事,都差不多走上正道了,除了罗杰偶尔还蹦跶几下,其他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没什么问题,等我出去就不一定了。
我这些年来,经历了如此之多,我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止步于此啊。
身上的枪眼都好几个,刀伤更是不用算,命都押出去耍了好几回,给我条运输线就行了啊。
将给赵森换号子的事托付给白脑壳,让他去走动一下。
同时嘱咐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徐争和叶海潮。
白脑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但还是照我的话去做。
比叶海潮说好的时间,晚了四天,我终于走完所有程序,从监狱当中走出去。
出去的前一晚,我跟赵森聊了半夜。
在我出狱的当天,赵森也随之转号。
从八九年夏天,到这九零年深秋,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我失去了很多。
比如在遵城站稳脚跟的机会,比如我经营了那么久的弘阳镇。
唯一有所收获的是赵森。
从我认识赵森那年开始,我的手中,也是有了一把快刀的人。
赵森不需要像白脑壳一样,与我共同进退,也不需要他抛头露脸,和徐谢李奇伟两兄弟一样,去带兄弟,给我增加声势。
我要他不起眼,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送我最需要的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