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目光坚定,紧紧握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说:“我一定会让你原谅我跟我回去的。”
廖美儿摇摇头,“施主请回吧,我已经习惯了清修的生活。”
她转身要走出小屋,程朗叫住了她,“如果你对我已经忘情,就应该真正剃度,接受法号。”
此语一出,她迈开的腿停在半空,幽幽地冷笑道,“我没取法号不过是日子没定好,让施主误会了真是抱歉。我这就找师傅去取一个吧。”说完便要出门去了。
程朗见激将法起了反作用,心里不迭叫苦,抢到门边拦住她央求道,“好美儿别去,我说错话了。”
他定眼一看,她美丽的大眼睛里又涌起泪水,便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说,“都怪我,什么话也说不好,总是把你惹哭。”
廖美儿手臂微微一动想阻止他打自己,但咬了咬唇终究没有拦,脸无表情地下逐客令说:“程施主今日特来聚旧,我心里欢喜。时间不早了,男女有别,请勿在我清修的房间里逗留了。”
程朗见她态度坚决,倒反而微微笑地绕着手臂欣赏起来,“美儿,你心里真的要我走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就是不走。”
他一下子坐在木凳上,扬起嘴角笑道,“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
廖美儿愠道,“程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
他也不生气,依然温柔地笑看着她的眼睛说,“从我的抑郁症变轻开始,从我知道自己可以再去爱另一个女人开始。”
“你爱谁都与我没关系。”
“但我爱的就是你。”他轻言淡语,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但廖美儿听见这句话,胸口却像被重重击了一下,怔怔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爱你,美儿。”他嚯地站起,正色地看着她,“我以前不是铁石心肠拒绝你,只是我的精神情况很不好。现在我坚强勇敢起来,这是我以前就想说的话,迟了几个月说,让你受苦了。”
程朗等了整整两个月,才鼓足勇气来对廖美儿说出这句话。可是廖美儿凄然一笑,缓缓摇头说,“程先生,不用同情我。你说这些委屈自己的话来劝我回去,我很感谢你。但我的心已经在那天死掉了,留下肉体在庵堂里修行就好。”
“怎么我的爱情就变了同情呢?”程朗微微一笑,“在凤尾滩那晚我已经爱上你了,只是那时我已一心求死,才不能让自己再生情意。”
“程施主,别说了!”廖美儿乍听见凤尾滩这个充满大悲大喜的名字,捂住了耳,“我生活本来清净祥和,你何苦千里迢迢跑来提起过去的事。”
“你不能提,证明心里还有我。”
“没有了,已经没有了。我愿余生只有佛祖菩萨,所以发愿潜心修行。我这就马上去求师傅赐法号。”她抹了一下眼泪,冲着跑了出屋外。
程朗见劝她不住,只好也跟着跑出去。只见廖美儿已向庵堂深处跑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廖美儿绕过几座破旧宿舍,来到一个幽深的房子外,敲门说,“师傅,是我。美儿来了。”
里面传来一把沙哑年老的声音,说,“美儿进来吧。”
廖美儿推门进去,程朗追到门前,知道这是一位老尼的住处,便停在门前止步,听着里面廖美儿的说话。
只听见廖美儿哭着对老尼说,“师傅,我尘缘已了,想正式出家,求师傅成全!”
“既已了了,哭又是何因?”
廖美儿抹了眼泪,哽咽说,“刚才见了那人,便生了决心。”
“门外站的,就是你的那人?”
“是的,师傅。”
老尼莞尔一笑,柔声说,“美儿,你此时不是生了决心,是赌着闷气。”
“我不是赌气,我……”
“你若不是与那位施主赌气,便给他出个题目试试,若他完成后你依然还是要剃度出家,割断情欲,再来找我。”
“师傅……”廖美儿还想分辩,老尼姑挥了挥手,笑道,“你去试试吧。我一直在此等你。”
廖美儿满腔不忿退了出来,看到程朗还是微笑着等她,想生气又不愿,只好合十说,“程施主,师傅要我考验你,我没什么好考验,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总得按师傅指示,给我一点事情做一做。”他嘴角微扬,笑得不羁又邪肆。
“这个星期轮到清慧师姐劈柴,要不你帮她把前院里的木头都劈了吧!”
“好。”
程朗应了,便折起衬衣袖子走向外间。这个尼姑庵占地不大,前院的院子只有百来平方,却堆满了善信们从山上拉下来的枯木。
他也不多说话,拿过墙角的大柴刀便开始劈起木头来。黄昏初至,午后的阳光渐渐有了点醉意,他脸上的光芒颜色渐浓,但他砍柴时神情极为专注,丝毫没在意刺目的阳光,鼻尖处很快渗出了汗水。
廖美儿远远看着,心里一阵阵酸楚。
这时清慧走到她身边一同驻足,看着程朗挥汗如雨的背影低声说,“阿弥陀佛,美儿,你的心还在他那里。”
“没有,我交给他的心已经碎成灰了。”廖美儿执拗的喃喃自语,转身便进里堂用晚膳去了。
吃完饭,她回柴房里看书。可是怎么看得进去,便又走到庵堂前院的边上去看。程朗从午后渐入黄昏一直劈到月色高挂,一分钟也没停过,不仅没吃饭,水也没喝一口。他身上的高定衬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劈好的柴枝已高高垒成了一大堆。
廖美儿知道他身份背景,穿的都是欧洲高定,喝的都是限量珍藏,出入有豪车保镖,谈笑间买卖的都是上亿生意,何曾做过这些苦差事。她有点不忍心,想叫他停下来歇一歇,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忍住了。
过了一阵,程朗终于将木头全部劈完,便放下柴刀,把手负在身后,向她笑着走来。
廖美儿从没见他负手走路的样子,不禁暗暗有点奇怪。她突然想到了点什么,把他的手从背后拉到面前仔细一看,差点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