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碰自己的冰橙汁,笔直地看着他,劈头这么问道。
对他来说,这种事情跟自己无关,一点也不重要。
然而,对我来说,却是攸关人生的大问题。
如果他只是笑笑地带过,我可是会大失所望,接下来整整消沉一个星期。
只不过,我还是得跟他说一声谢谢再道别。
“......嗯...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嗯...我说因为看你很努力的话,你可不可以接受?”
“你是说看我很可怜的意思吗?”
我故意这么反问道。
如果他的理由是如此,便不可能去追那位大叔。
他是因为信任我,才代替我追上去的……尽管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我还是想测试看看。
“那应该也是因素之一。
刚开始时,我以为你被那个人威胁。
不过,那充其量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在那个时间点唯一感受到的,是你没有需要说谎的理由。
何况,你骗那个人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照这样推论,自然会得出你是真的担心那个人的结果。
不论后来是否真的发生意外,我都很难置之不理。”
再说,当下的我也想起一些过往,也曾经认识人和你拥有一样的力量.........他最后苦笑道,最后的那句话,更像是自己嘀咕着。
“您认为我没有说谎,所以相信我吗?可是我说自己的直觉很准,不觉得很像在说谎……”
“就算很像在说谎,你当时的神情相当认真。这已经足够我相信你的初步内容……而且啊,最近我也开始习惯这类内容了。”
文亦飞大哥相信的不是说话内容,而是说话者的内心。
……够了,这样非常足够了。我,宫音,大大吸一口气,带着自己也难以置信的沉着,对眼前的这个人吐露长期困扰我的烦恼。
“其实,我,能看见未来。”
文亦飞大哥听见我没来由地说出这种话,睁大双眼,像是惊讶,又像是十分平静,好像已经预料到过一般,直接啜了一口尚未调味的黑咖啡。
“果然是这样吗?”
“这,这种事情果然很奇怪对吧......”
正确说来,是我这个人果然很奇怪对吧......
“......不。我是因为个人因素才觉得惊讶,你不用放在心上。
回归正题,你说自己看得见未来,是什么意思?真的能看到未来的画面吗?”
文亦飞大哥的反应让我有些讶异。他把身体往前倾,认真地要我继续说。
“对,没错。可以说是画面,也可以说是眼前的景物完全切换,然后会有一阵晕眩的感觉。”
“现在也会?”
“现在没有。这个现象不会随时发生,大部分是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眼前突然“啪......”地亮起来,下一秒,看到的景物便完全不一样......”
……用话语描述“未来的景物”真是一件难事。
一阵晕眩之后,我眨眨眼睛,便会从客观的角度看见“接下来发生的事”。
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在“看着后面”。
那种感觉不是很舒服,如同出现在后照镜中的自己,看着同样在后照镜中的景物。
“……那段时间过得颇为缓慢。不过,最近我开始在想,既然实际上只是两秒左右的晕眩,时间有没有可能还往后退……”
我像个观测者一样,看见未来时的时间,是否才是真的全都同时进行?
先前看见那名大叔遇到不幸的画面,时间长达将近十分钟,我也是在一眨眼之间,就理解所有事发经过。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倾注全部的脑力,要把事情说明清楚。文亦飞大哥则始终冷静地聆听。
“……升上初中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未来的景象。过去还是小孩子时,我根本不晓得自己看到什么,画面好像也没有现在清晰。”
“也就是说,小时候了也能看到,只是不清晰吗?”
“嗯。”
“太好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对,这样说对你很失礼。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痛苦,虽然我只能用想像的,但你肯定吃过不少苦头吧。能够忍耐到现在,真的很不简单。”
“............”
……讨厌啦,我好像又开贻慌乱,快要哭出来了。这样子很难堪耶……我现在的心情既悲伤又难过,还觉得好高兴好高兴,同时好难受。
自从两年前的冬天后,我再度体会到这种难受。
小时候,妈妈曾经送给我一只的小狗当玩伴。我给它取名叫牙白。
当我看见它临终的未来时,也是这样的心情。
那个时候的冰寒,直到现在仍刻划在我的心上。
牙白一直等待着我,直到我回到家门。
隔天早上,它已经不在小屋中,在走廊下的空间静静地断了气,彷佛只是睡着似的。
我眼睁睁看着画面,却无法改变未来。
不论我带它去医院,还是整晚陪在它身边,都撼动不了它即将死亡的答案。
我流着眼泪,意识到自己仅能守候着牙白,让它迎向自己期望的最后一刻。
那一天,我哭了整个晚上。我为牙白的死感到伤心,也为它愿意等我回来感到高兴。第二天早晨,我看见牙白死的现状,再次哭了出来。
我必须比别人多经历一次悲伤的心情。
眼前的这个人,不用等到我说出口,便明白这一点。
“.....请,请问!”
一股难以抗拒的热切,或者说是冲动涌上心头,促使我出声询问。
隔着还没喝过半口的冰橙汁,敌人就在另一边!
“嗯?”文亦飞大哥抬起头。
“这,这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那个……从现在开始,我可不可以叫您文亦飞?”
我紧张得声音生涩起来,心脏跟舌头也变得如同老旧的怀表。
“可以啊。”文亦飞大哥一口答应。
在这之前,虽然他没有直接道破,但是我却能够知道,他其实也是江城大学三年级的学生。
就是只在学校挂名,从来就没有来上学的优等生,不,应该说他根本不需要再来学校就读吧,因为他的聪明程度,早就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