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锋处亦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悬针收笔处有正有侧,或曲或直。”
老夫人极其满意地点头。
她年轻时在父亲的教导下就一直向往写出这种,但是每每总是不得其法,最后只能写出自己那不入流的格调。
如今早就过去了四十多年,她能够看到这么强劲有力的书法,心里也是十分雀跃的。
“容王殿下,多谢你的祝福了。”
最终,老夫人又说了句道谢的话。
她在谢什么,只有自己知道,谢看到了这般惊奇意气的书法,谢还有人记得她这个老太婆。
“秦老夫人客气了。”
容词景的声音仍旧是很淡然的,听不出情绪。
众人自然也知道这份礼物送得好,不得不感慨万千,文武双全意气风发的青年,只可惜是个瘸子。
这场寿宴接着继续,其他的人继续送寿礼,却是再也没有那般让人惊叹了。
阮画眠自从那卷轴被展开便是十分惊叹了,她脑子没太转过来,甚至还不大清楚那上面写的“宝婺星辉,鸠杖熙春”是什么意思,肯定是祝寿的,但是具体的她不得而知。
她看古文这一类都是囫囵吞枣,只在意那些医书,来了这里,她看的只是地理志还有物候记录以及兵法之类的。读书面挺广的,但是实际上能记住的也不过一二。
“四妹,之前都是我的过错,请你喝一杯,我们也算是冰释前嫌了。”
二姐阮烟雨回过头来,说了句,表情十分温和的样子,但到底还是显露了她眼里的戾气。
阮画眠露出了一个极其虚伪的笑容,接过了那杯茶,这茶肯定是有问题的。
“二姐,我且敬你一杯,这山水悠长,还希望二姐早日醒悟。”
阮画眠没掩饰自己的心思,她连虚伪的笑都不愿意露出来了。
在这人如此丑陋的嘴脸面前,她想起来的是之前原主被鞭打时受的伤,冬日里跪在雪地上的恳求,以及之前落水时的慌张失措。
那些画面浮现在眼前,她只能劝这位好自为之,今日不收手的话,她阮画眠会报复得更惨。
“四妹说什么呢?这杯茶我可是喝完了。”
阮烟雨轻轻一笑,嘴角微张,将手里的杯子展现了出来,里面自然是没有一滴茶的。
“二姐若不明白的话,那就不明白吧。”
阮画眠接过了茶,一饮而尽,若是拒绝饮茶的话,在席上闹大了的话终归是不好的。
茶里自然是下了药的,她早就服过了解毒丹,才敢一饮而尽。
阮烟雨又转身去敬其他几人,敬的是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却唯独没有敬那位三小姐。她们两人近日里吵架,关系不好。
席上还有主动上去表演祝寿的,据说是个表小姐,是老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表小姐生得美,舞姿优美,舞技更是绝佳。
所以也引得了一阵掌声,阮画眠期间粗粗看了几眼,也鼓了掌,毕竟人家跳舞属实是辛苦了。
院外进来了一个小厮,附在老夫人身旁说了些什么,然后阮画眠就感受到了老夫人的一记目光。
难道这件事情跟她有关?
老夫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那小厮也迅速退下了。
很快,阮画眠就知道是什么了,的确是与她有关的事情,来人是外祖家的一位表哥,还是那位医术最精湛的,应当是叫林辞澜,是当地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他自小便在医术上展现了极高的天赋,还极其好学。
因此,那位表哥是最受外祖家看重的。
“我替祖父前来给老夫人贺寿,唯愿秦老夫人福寿安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祖父送来的寿礼,上好的和田玉石摆件。”
林辞澜站在原地,态度还算恭敬。
请身后跟着的小厮将玉石摆在了中间,很大的一块和田玉石,的确是相当贵重的。
“你祖父有心了,府上备好的宴席,请入座吧。”
老夫人抬手示意,面色如常,但是显然没有之前那般和善了。
这位称呼上用的也是秦老夫人,但是这意味似乎还牵扯到了过往的恩怨。
林辞澜坐在了右边的中间处,距离阮画眠也不过是几个位置。
从他来到寿宴上,阮画眠就不自觉地心惊,她知道,这是原主的反应。
在外祖父家,原主所受的痛苦折磨与在太傅府所受的不相上下。毕竟在那里待了七年,外祖父家是极其重男轻女的,还重视医术。
对于没有医学天赋的原主来说,那是不可能受到宠爱的,更何况原主的身子骨极其不好,常年累月生病。
她能感受到那位的目光有意或无意中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有些让人心生恐惧。在她的记忆里,这位是个笑面虎一般的人物,和那位二公子挺像的。
“二哥,那位是四妹的外祖家的人吧。”
“医药世家林氏小公子林辞澜,医术极其精湛,是江南一带的名医,开的医馆更是极多,名声极高。”
阮行舟与阮观寒的讨论声不算大也不算小,钻进了阮画眠的耳朵里。
其实宴席上的很多人大抵也是不了解这位的,因为他并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更没有提到与自己表妹相关的。
外祖家来人,完全就像个陌生人一般。
阮画眠低着头,情绪低落,始终蹙着眉。林辞澜来到京城,应当不只是祝寿,只怕是以后的日子会有很多麻烦,更多是未知的恐惧。
喝着自己手中的茶,她尽量使自己心情缓和些。
用余光微微打量斜对角的人,他仍旧是在那里端坐着,这寿宴的热闹与他丝毫不相关。他右边的那些皇家子弟虽然处于敌对关系,但是在宴席上还是极其欢乐的。
“词景,未来嫂子在看你。”
清鹤端着手中的酒,只是轻轻晃着,没有品茗。
他的目光一直都在这宴席上,注意到了很多对面的动向,自然能感受到那位阮四在盯着词景。
“那位林氏小公子也在打量你,他此次来的目的应当不只是祝寿,可能是刺探病情,也可能是针对阮四。”
清鹤瞟了一眼对面的身着棕灰衣衫的林辞澜,这人他们之前调查过,跟他相关的很多都被人抹去了,他背后有不凡的势力。
“林氏想要扩大医药世家的版图,目光不止是放在江南,他们的下一步自然是国都。南山堂医馆开得很好,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块肥肉,是打入京城的第一步。”
容词景压低声音,看起来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江南医药世家林氏,说来存的也不过是些商人重利的心思,金钱富贵与地位权势,是他们真正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