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
在榻上躺了三日的阮画眠,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撑着脑袋,还是记不得那一日救自己的人是谁。
正当她思绪神游时,传来了白芷的劝慰声,她猛地回神。
“小姐,你这身子骨,就不该出去瞎转悠!”
阮画眠捂着自己的耳朵,这三日里听惯了这样的劝告,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
阮画眠语气极其温柔,也知道这丫头是为自己好。撇了撇嘴,她连着几个晚上去后山上采草药去了,自己这病秧子身体,必须要抓紧医治了。
白日里这丫头看着,只能晚上偷跑出去。
听得阮画眠的话,白芷不禁潸然泪下。
这几日,自家这被人说是废物草包的小姐终于肯听劝了,也不会跑出去死追着七皇子,更不会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看到白芷眼角泛泪,阮画眠正想说什么,便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
“你个死丫头,还不给我滚出来!”
得,又是她那位庶姐来找茬了。
连着三日,日日换身份不同的人,今日是第四个。该是那两位穿得人模狗样、背地里下狠手的庶姐了。
“白芷,开门。”
阮画眠对着白芷挥了挥手,已然习以为常了,开了这扇门,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病秧子了。
“哟,日上三竿了,四妹妹还在这里躺着,这小日子过得倒真是舒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紧接着便进来了几位衣着华丽的人,阮画眠揉了揉眼睛,有被晃到。
一身绯红色流彩百褶裙,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这是她的二姐姐阮烟雨。
身披荷秀月华锦衫,未施粉黛,一张清冷如月面庞,这是她的三姐姐阮枝枝,也就是她那便宜未婚夫的心上人。
“妹妹身子不适,就不起身仔细招待两位姐姐了。”
阮画眠躺在榻上,没什么精神。
调理身子的药材倒是极好,药效很快,但就是提不起精神,容易犯困。
主要也是和她昨日夜里去采药材有关。
“这是晚宴的衣裳,记得打扮得好看些,别丢了我们太傅府的脸面,父亲吩咐过,那你往日那些花花绿绿的可不能再穿了。”
阮枝枝吩咐后面的丫鬟放好衣服。
虽然这位妹妹转性之后比之前聪明了许多,但是难保她不会在宴会上恢复往日那些装扮。
不过确实,这妹妹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画眠谨记在心,多谢三姐姐了。”
阮画眠看着桌上放好的一件青黛色的衣裳,心里还挺满意的,这颜色她倒是喜欢。
“二位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白芷,送客。”
阮画眠侧着身子,只觉得阵阵头晕。终究是不太舒服,她得换个睡姿了。
“三妹,这有些人啊,明面上装腔作势地说着感谢的话,就是不知道把自己强占了的位置还回来。”
“果然是山鸡想要变成凤凰!”
穿着绯红色衣裳的女子面露不悦,话里也尽是尖酸刻薄。
阮烟雨斜睨了一眼在榻上扭得和妖精一般的女子,可真是个狐媚病秧子。
“妹妹不懂,圣上亲自许下的婚约,怎么就是我强占了。难不成是姐姐想要强占,亦或者是姐姐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阮画眠这才坐了起来,理了理额头上的碎发,避开了自己额头上的伤口。
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的药,才使得这伤口好得如此之快,现下只剩下一些浅浅的疤痕,不凑近根本看不到。
阮画眠只记得自己那日昏倒之前,看见了一位穿着雪青衣裳的谪仙人,也可能是她出现幻觉了。
“二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真的想要抢走我的常德哥哥。”
阮枝枝也不是个蠢人,自然能明白她们两个的话。
难怪二姐时常在她耳边夸常德哥哥,原来是自己也看上了。
还给自己出谋划策,想要害死自己这位病秧子妹妹,也亏得她阮枝枝心软,不愿意害人。
要不然鹬蚌相争,得利的自然是这位二姐了。
“三妹,这怎么可能啊。”
“那二姐你倒是解释清楚你之前的那些话。”
“三妹,你我可是亲姐妹啊,我怎么会抢走你的心上人呢?”
“那可就难说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阮画眠看着这两人争执起来,忽而忽大的声音,只觉得很嘈杂。
于是自己也掺和了一句。
成功地遭到了那两位的白眼。
“三姐姐,今日的惊鸿夜宴我还是得参加的。您二位要不换个地儿吵去,要不然我这病秧子身子不行,参加不了夜宴无法请求圣上解除婚约。”
阮画眠扶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头痛。
三个女人一台戏,古话诚不骗她。
阮枝枝认真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似弱柳扶风的四妹妹,难得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只要能解除婚约就行。
随即拉着自己的二姐姐转身离去。
步子十分轻快,看来是极其高兴的。
“小姐,你本就没什么家世背景,身子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现在连这唯一的婚约都要没了。”
白芷一边抹着眼泪,替小姐惋惜,一边给自家小姐梳妆打扮,今日的晚宴,她家小姐一定要成为最美的。
察觉到自己背后沾了滴眼泪。
阮画眠其实也挺心疼这丫鬟的,从小跟自家小姐一块长大,一起吃苦,没有一天清静日子。
“白芷啊,你家小姐注定是无法走那样的道路的。这个世道是个吃人的世道,家世背景相貌才华都是不可缺少的,你家小姐什么都没有,很难存活下来。”
所以你家那个病秧子小姐才会落得个撞柱而亡的下场。
“小姐,您别这样。”
“所以,女子只能自己自强。也不是只有男儿当自强的道理,世间万物都应自强不息,方可独立于世。”
阮画眠看着镜子里的女子,熟悉的五官,未施粉黛,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果然,也就这副相貌和自己前世一模一样。
只是在华国里,很多女子都有容貌焦虑,连她这种出身医药世家里的也不例外,出门都得化个简单的妆。
所幸,穿到的这个架空王朝里,纯天然的模样,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是绝美的样貌,但却是极其温柔的骨相。
这件青黛色的衣服倒是极好,质量很好,颜色也是上乘,超出了阮画眠的想象。
她还以为庶姐们会给她准备那些劣质的衣服,或者衣服上有些不好的药物,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睡了几个时辰之后的阮画眠只觉得极其舒服。
“走吧,该去惊鸿夜宴了。”
“小姐,你要不再插几支步摇,这个装扮未免太过素净了些。”
“不用了,我懒,也嫌重。”
今日的惊鸿夜宴是专门为镇远大将军设下的庆功宴,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携家眷参宴。其实说是庆功宴,更像是一场选妃宴,还有许多适龄皇子未曾娶妃,就连太子妃也未定下来。
故而许多适龄的世家小姐会精心打扮,准备才艺,以求入得皇家成为人上人。
阮画眠的那两位庶姐也不例外。
阮太傅职位一路高升,从一个小小的县丞到现在一身荣华的太傅,府里自然也是十分体面的。
镶嵌着白玉珍珠的几辆马车,停在府外,如果细看的话,还会发现马车顶棚檐角上的那些丝线都是上等的金线。
“四妹妹,你今日倒是不俗。”
阮烟雨的话带了几分嘲讽的语气,这狐媚子自从三日前撞柱,反倒聪明了许多。
那些红红绿绿的衣裳都被她弃掉了,反而利用自己那副病秧子的娇弱姿态,打扮得清新脱俗。
阮画眠微微皱眉:“比不得二姐姐。”
她这位二姐倒是穿得极其亮眼,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发髻也是极好的。
阮画眠这句话算是实话实说了。
“哼。”
阮烟雨冷哼一声,径自向第一辆马车走去,步步生莲,摇曳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