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人来人往，吴峥牵着翠儿往家门口走，手往口袋里摸，没有找到钥匙。
想着或许是掉在了水里，他揉了揉脑袋，对着翠儿笑了笑。
此时翠儿肩膀上正背着包袱，他有些话想说出来，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翠儿低着头，抓着包袱的手揉捏着布料：“吴大哥，我和我娘要走了。”
吴峥从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会说出这句话，眼下听到，心里顿时生出浓重的失落。
“你父亲不安葬了吗？”他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
翠儿摇了摇头：“我娘已经让义庄的人把尸体收走了，他们会处理好一切。”
吴峥心中纠结着一件事，他想跟着翠儿一起走，可离开这里，能去哪里呢，路上兵荒马乱，出城就等于把半条命送到了别人手里。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翠儿母亲走了过来，先朝他点头表示感谢，随后拿了三块大洋出来，往他手里塞。
“我手里有，不用……”
“我已经打算好了，把翠儿许配给她远房表哥，她表哥在离这里不远的农场上做长工，可以收留我们。”
话一说完，翠儿母亲就拉着翠儿匆匆往出城的方向走，翠儿回了两次头，都被她母亲用手掰过去。
吴峥咬了咬牙，心里五味杂陈，但这是翠儿母亲的选择，他没办法左右，只能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心里有点酸酸的，似乎家里藏在床板夹缝里的几百大洋都变得不重要了。
突然有车鸣从他身旁响起，他侧眼看去，只见一辆小车摇下了车窗，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柳舒。
“喂，在找这个吗？”她笑了笑，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吴峥走过去，挤出笑容道：“谢谢，原来是被你捡到了。”
在他伸手的瞬间，柳舒把手收了回去，指了指身旁的空座：“来，看你人挺机灵的，陪我吃个晚饭。”
他愣了一下，正想着怎么拒绝，柳舒挑眉道：“你是聪明人，知道翠儿姑娘为什么会丝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吗？”
听到这话，他立刻明白过来，柳舒应该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眼下他已经没有选择。
他开门上车，副驾驶上坐着的月牙瘪了瘪嘴，心中对自家的小姐十分鄙夷。之前在屋里还说上不上车由吴峥，现在可好，不仅主动邀请，还用了威胁的话。
而在街上其他居民看来，吴峥上了天鹰帮的车，已经完玩，要不了多久，城头上可能就会挂着他的尸体。
金碧辉煌的宏图大酒店里，吴峥快速吃着面前的牛排，如同在吃最后一顿晚餐。
柳舒手里端着红酒，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大哥，我说的事你都听明白了吗？”
他大口把最后一块牛排嚼完，喝了一口水，指着窗外城里最高的钟楼：“我明白，你就是想让我从上面跳下去，我等会儿就去跳。”
柳舒有些无语：“是让你去当卧底，又不是让你去自杀。”
他摇头道：“几乎没有区别，我一个跑腿的去给你当卧底，这件事成不了。”
柳舒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很是烦躁，如果是寻常人，敢和她这么说话，找被她叫人毒打三天三夜了。
“我有一个办法，一举两得，你听听，看行不行。”吴峥捂着嘴打了个嗝，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柳舒没看他，而是望着窗外，提手示意他说下去。
原本按照柳舒的意思，吴峥要被她送去斧头帮，从底层干起，她会给予一些金钱和情报上的支持，让吴峥在两年内成为可以接近斧头帮老大的小头目，到时候借机放暗枪，搞死斧头帮老大。
不过吴峥知道，帮派这种东西，不是有钱、人机灵就行的，混底层要不怕死，但每次火拼，若是他都不怕死，那死掉的几率就会很大。
再者，哪怕是小头目，都是那些当家的人物沾亲带故的关系户，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外人，很难打进去。
相比这样费时费力，他提出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斧头帮的当家们冒头，天鹰帮就不计代价地放冷枪。不过这种事天鹰帮已经在做了，收效甚微。
综合考虑下来，他的意思便呼之欲出，他去当枪手，偷偷找斧头帮的当家们，杀到一个是赚，杀到两个血赚。
柳舒皱着眉头，问道：“我帮派里一大堆人都会暗杀，派你去，有什么用？”
吴峥伸出两个手指头，低声道：“我能在三天内，杀死他们两个当家。”
这回轮到柳舒愣住了，她有些不信：“你怎么做到，用嘴说？”
吴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站起身来：“给我两把枪，我做给你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保证翠儿的安全。”
柳舒朝月牙坐着的位置招了招手，月牙心情有些忐忑，带着吴峥到了隔壁房间，把两把枪和四个弹夹放在牛皮纸袋里，递给他。
回家的路上，他脑袋里有着很多思绪，其中一条便是“柳舒看上我了”。
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把这条讯息否定。
柳舒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两人之间隔着的不是天与地，是天宫与地府。
而在酒店里，月牙正低声抱怨：“小姐，你不是对他有意思吗，怎么给他指派那么难的任务？”
柳舒眯起眼，心里也很奇怪，她原本准备让吴峥当她的司机，可说着说着，就把最艰难的问题摆了出来，让他去解决。
似乎，在她脑袋里有着一种认知，觉得没有什么是吴峥做不到的。
……
黑夜，吴峥穿上灰褐色的衣服，像许多普通的搬运工一样，提着扁担出了门。
城里大大小小的巷子他几乎摸得一清二楚，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前几年他曾经看到过一个通缉令，上面写着杀死通缉令上的人，提着人头寻赏，能得一百大洋。
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他来说，一百大洋是几年都赚不到的钱。
于是乎，在金钱的诱惑下，他开始琢磨着怎么能找到想找的目标，并神不知鬼不觉将对方杀死。
同时，他所想的假想敌，正是城内各个帮派内的当家们。
命运弄人，假想成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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