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断交替,想他堂堂郑府二公子,何时受过这种气。
只见他直接迈步向前,拿起郑开阳身前的茶盏,狠狠一摔,一只价值不便宜的哥窑黑釉兔毫盏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盏内的茶水四溅。
“郑开封,不要以为你当上金吾卫的中郎将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在郑家,你不过是一个庶出的贱种,而我才是嫡子。”郑开阳将一肚子的气往郑开封身上撒,说话尖酸刻薄。
郑开封一下子从椅子上腾起,双拳紧握,怒目而视,强忍住想出手的冲动。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来,往这里打,使劲打。郑将军今日威风得很,你最好把我打死,然后再去把大哥打死,以后郑家就是你的了。”郑开阳一副无赖模样,还故意把头往前伸。
听到此话,郑开封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种种,未到及冠便不得不加入行伍,在边境战场上几经生死,此时他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到郑开阳的腹部,本就虚浮、被酒色掏空身体的郑开阳,哪里承受得住这份力道,直接身体弯曲,然后摔倒在地。
郑开阳先是眼神惊恐,然后恼羞成怒,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苍白,指着郑开封,手指都在颤抖,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
商庆和典夔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典夔眼中有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于是装模作样的上前劝架:
“郑将军,大乾嫡庶有别,你这般殴打嫡出兄长,冲动了冲动了。”
商庆似笑非笑的瞥了典夔一眼。
积压在郑开封心底多年的怨气此时再也压制不住,听到典夔的话,内心越加不爽,自己的母亲也是父亲明媒正娶回来的,凭什么他就低人一等,去他娘的嫡庶有别。
郑开封一步踏出,猛地一巴掌呼在郑开阳脸上,郑开阳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彻底扇懵了,呆立原地,惊恐失色。
许久,郑开阳才从呆滞中挣脱出来,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快来人。”
这一声嚎叫惊动了周围的所有人,郑家是千年大族,府中豢养的门客、奴仆丫鬟众多,不一会儿就围过来了十几人。
一位腰间佩刀的虬髯男子顿时冲进厅内,将郑开阳护在身后,他刚好看见典夔的手从郑开封身上缩回停在半空,又看见郑开阳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便以为典夔是罪魁祸首。
于是对着典夔不由分说的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在郑府伤人,真是活腻了。”
典夔微微一怔。
虬髯男子见状,心下明了,赶紧将郑开阳往后拉开距离,而后直接拔刀出鞘,脚掌暗自发力。
“三少爷,您让开一下,我这就将狂徒拿下。”
这是一位用刀的高手。
刹那间,刀尖从郑开封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一阵挣鸣声。
“典大哥,小心。”商庆惊呼一声。
此时被一群奴仆围在中间的郑开阳大声道:“尤师傅,杀了他。”
郑开封顿时反应过来,多年的行伍生涯,早就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他一掌劈在刀身上,虬髯男子生怕误伤府上三少爷,于是顺势收刀。
“三少爷,您这是作甚?”虬髯男子道。
郑开阳又在人群中喊道:“尤师傅,他就是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不用管他,你只管出手,只要不打死就行,别的事本少爷担着。”
“蠢货,你闭嘴!”郑开封拦在虬髯男子身前,无语至极,怎就摊上这么个脑残哥哥。
“尤师傅,你退下,别忘了这里是郑府。”
“三少爷,请您让开,我既然受老爷恩惠,就有保护二少爷的责任。他敢在郑府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虬髯男子没明白郑开封的言外之意。
郑开封正欲开口,人群中的郑开阳再度出声:“郑开封,你个白眼狼,竟敢包庇外人。”
他把从郑开封那里受到的气全部转移到了穿着普通的典夔和商庆身上:
“尤师傅,还有那小子,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往死里打,打死了有郑府给你兜着。”语气嚣张至极。
“三少爷,得罪了。”虬髯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径直出刀,一招将郑开封逼退五六步,厅内的两位门客赶紧顺势把他往后拉,很快又有几位奴仆围了上来,把他护在身后。
郑开阳眼露不甘,将郑开封身边的几人扫视一眼,一一记在心里。
“大胆狂徒,纳命来。”虬髯男子见没了束缚,于是放开手脚,直奔典夔而去。
他心细地发现典夔左手带伤,于是直接选择攻他左路。
典夔并不想在郑府大开杀戒,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大族,他只是见招拆招,还表现得一副很吃力的样子。
虬髯男子久攻不下,郑开阳看不懂其中门道,只看见典夔被虬髯男子逼得节节败退,于是咧嘴一笑,“尤师傅,好样的!”
只是这一笑,又扯动了脸上的伤势,顿时疼得哇哇叫,他直接一巴掌呼在身旁的一位奴仆脸上,那位奴仆直接被扇懵了,“你个狗奴才,还不快去给本少爷请医师。”
郑开封只觉心中生出一股悲凉之意,郑家要是交到这种人手上,还有救吗?
商庆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暗自思忖着,他可是清楚典夔的实力,即便是受伤了,也不至于如此吃力,这人屠在干嘛?
虬髯男子见拿不下典夔,心中恼怒,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商庆,于是刀锋一转,径直朝商庆劈去。
典夔暗道不妙,却没有使出他筑基的修为阻拦,在他心里,其实也存着考校商庆一番的心思。
商道中当年被称为五百年不出的惊世天才,一直都是同龄中人战斗天花板的存在,典夔曾经私下跟商道中比试过一场,最终商道中只用了仅仅一招,他就落败了,再也生不出与他比试的心思,若不是后来被商道中一语点醒,他只怕早已道心崩塌,走火入魔。
不过典夔还是出声提醒了一下:“商老弟,小心。”
商庆一直在关注两人的战斗,见虬髯男子持刀对他劈来,疾速起身,举起一旁的椅子格挡,梨花木的椅子瞬间被劈成两半。
虬髯男子直接出了杀招。
商庆一脸无辜,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虬髯男子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击未成,刀身一转,顺势上撩。
商庆脚掌发力,向一旁点退拉开距离。
虬髯男子再次欺身近前,刀势嗖呼而来。
商庆暗自调动体内灵力,水泉、丘墟两处的湖泊渐起波澜,双脚的速度猛增,左闪右避,游刃有余。
典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身形悄然一动,以极快的速度夺下厅内另一位刀客的佩刀,在那名刀客骇然的眼神中,只见一把刀在半空划过,“商老弟,接刀。”
郑开封看着脸带笑容的典夔,心生不妙,想出声阻止虬髯男子,却被典夔提前打断:“郑将军,专心看戏吧!”
郑开封无奈的叹息一声。
握刀在手的商庆,气势陡然一变。
虬髯男子被这股气势震撼到,出刀的速度都慢了两分。
商庆体内,阳池、劳宫两处的湖泊,起了涛浪。
虬髯男子脸色一沉,收起心中的轻视。
郑开阳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心生一丝惬意,然而此时却是骑虎难下,他色荏内茬的说道:“尤师傅,不要有顾虑,出了人命自有郑家替你做主。”
虬髯男子直接使出最强的一招,顿时厅内刀气纵横,厅内的门客和奴仆护着各自的主子往后退了几步。
郑开阳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商庆躲过扑面而来的刀气,脚下发力,速度又快了几分,直接一刀劈出,这一刀竟将空气劈出了爆裂声。
虬髯男子举刀迎招,发出“铛”的一声碰撞,虬髯男子男子后退五六步,虎口发麻,商庆纹丝未动。
虬髯男子大喝一声,再次出招,商庆举刀猛地横砍,虬髯男子侧身,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推在刀背,“铛”的一声,虬髯男子在地上向后滑退十余步,刀背已嵌入手掌百毫(约3毫米),血肉模糊。
商庆脚掌猛地发力,刹那间来到虬髯男子身前,举刀向他劈去,虬髯男子骇然,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厅内所有人无不面露惊骇,郑开阳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躲在人群,完全没了之前的傲气。
郑开封喊道:“商大人,刀下留人。”
商庆置若罔闻,刀已劈下,几位胆小的奴仆吓得惊呼一声,赶紧闭上了双眼。
他真敢在郑府杀人啊。
“轰”地一声,质地坚硬的青砖上被劈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众人见状,舒了一口气。
躲过一劫的虬髯男子跌坐在地,双眼无神。
他引以为傲的刀术竟然被一个少年两招就给击败了,许久,他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转身出了大厅,背影萧瑟凄凉,那柄陪伴他二十年的老伙计,静静地躺在裂痕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