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说出的事对于楚操的冲击极大,楚操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满脑子都是楚昭刚刚说的话。
兵部尚书柴景竟然是他的生父,这样的人,原本是楚操对于父亲的憧憬,然而当他真的成为了他的生父,楚操又觉得难受。
想到楚昭说过与柴景的纠葛,楚操一抹脸,吩咐道:“去,将母皇从冀州登基之后的所有记载都给我拿过来。”
身为大昭的皇子,楚昭唯一的儿子,楚操这点要求并不过份,很快宫人将楚操要的东西都搬了进来,一个角落都放满了书。
“殿下,你要找什么,奴们帮你找?”那么多的书,现在天都快黑了,要是楚操一个人找,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别让人进来打扰我。”这些事楚操是不愿叫任何人知道的,要查,他要自己查。
宫人听话地退了出去,楚操跑到书堆着,前最先的记载打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看。
“陛下,殿下回宫之后要了所有关于陛下记载的书。”楚操宫殿闹出的动静,不一会儿就传到了楚昭的耳中。
楚昭正在批阅奏折,听着应了一声。为人公正,不惧人言,楚昭从来没有看过史官对于她的记载,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亦不避讳。
真真假假,有对比,楚操会更明白的。
“殿下怎么会突然要看起陛下的记载了。”楚操这样怪异的行为,引得三珠几个甚是奇怪。
“了解他的母亲都做过什么,多学着些不好?”楚昭笑着接话。引得一干奴婢掩口而笑。
“公主殿下向来以陛下为榜样,如今连大皇子殿下也一般了,陛下,要是都如陛下一般,大昭真是有福了。”谁能说类楚昭不好。大昭正在楚昭的领导下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楚昭笑了笑,“一听你们的要求就知道你们要的太多。”
如她一般的人,都想多多益善,就没有想过,一山不容二虎。
楚昭拿着笔在手上,“这几日,阿满要什么都给他,他要是问了你们什么,只管据实回答。”
“是!”一众应下,退了出去不再打扰楚昭。
而楚操那端,对于楚昭的厉害,楚操是听多了人的夸赞,但是那都不比史家记录下来的生动,从前朝开始,楚昭兴盐务以壮楚家,在冀州以十一岁的年纪全歼上岸的海盗,又辅佐他的伯父安冀州,夺雍州。
天下大乱,楚昭更是在冀州大变之后,稳定冀州的局势,与当初其势不可挡的徐禹争天下。冀州称帝,论女帝之争议,建万书楼。
楚操的一颗心完全已经融入了其中,恨不得身临其境,能够亲眼见到楚昭的睿智威武。
而柴景的所作所为呢?楚操翻到了关于柴家的点点滴滴,柴家世代据青州而守,多年不变。
天下大乱,柴家亦起争雄之心,无奈领头不如楚昭,兵马不比楚家,最终是节节败退。
但见柴太尉的所作所为,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其死于冀州,当初竟然没有引得柴家对于冀州的讨伐,此事不对劲。
这一处楚操记下,接着往下看,对于柴景在徐禹死后归附大昭,而在大昭迁都之后,楚昭任其柴景为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依楚操来看若是论功而言,柴景是不够格的。
楚宸在五岁考入了太学,楚操却是五岁进的武堂。男孩跟女孩的教养方式楚昭是分得清的,尤其她对楚操的打算,比起太学里的勾心斗角,武堂的直白更适合楚操。
男人的胸襟,不能从一开始就锁在那些阴谋诡计上,而是要让他的胸襟变得宽广,与豁达的人在一起,总会受到感染,楚昭要的就是如此。
“殿下!”直到天明,楚操还没把所有的书都看完,外面传来了宫人的叫唤声,楚操道:“今日不必去武堂,都在外面待着,不许打扰我!”
楚操如此勤奋,叫人万万料所不及,再听楚操的吩咐,还是乖乖地退了出付出,不敢打扰。
而楚操等把所有的书都看完,对比了楚昭与柴景,楚操的天秤从一开始的微微倾斜到如今已经一面倒,但是,他还是做着垂死的挣扎。
“你去看看朝会散了没有,如果散了,请柴尚书到花园一见,就说我有事请教柴尚书,请他务必一见。”楚操打开了门与宫人吩咐,宫人的着立刻应下,“奴这就去。”
楚操目光一沉,大步流星地走往花园的方向,没一会儿的功夫,一身朝服的柴景被宫人引了来。
“殿下!”柴景与楚操见礼,楚操应了一声,“柴尚书请起。”
与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缓缓地退了出去,柴景看到了楚操眼中的血丝,道:“殿下昨日没有睡好?”
楚操含糊地道:“昨日看书一时入了迷。”
“殿下勤奋无可厚非,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柴景面对楚操轻声地说着,楚操道:“今日请柴尚书来,是有一事请教柴尚书。”
“殿下请问。”柴景面对楚操显得很是温和,这是他的孩儿,大昭的皇子,相似于楚昭的眉宇,宛如楚昭的神态,将来必会青出于蓝。
“我对柴尚书向来十分敬佩,心中一直有着一种非分之想,我一直觉得,若是柴尚书是我的父后该有多好。”楚操轻声地说着,却将柴景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确定地看向楚操,楚操继续道:“这样的念头,我知道不甚好,不过就是管不住。所以啊,我就想了,当初母皇立后的时候,柴尚书也符合母皇的要求的,柴尚书当时怎么没有参加选后呢?”
柴景的心已经完全悬了起来,楚操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一开始叫他高兴,但是这个问题一但问了出来,柴景不可能没有防备。
“柴家为徐禹所断,家中之人所剩无几,我不能叫柴家在我的手中没落了。”柴景说了一个听得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而楚操回过头看着柴景,“换而言之,柴尚书觉得,握住大权比做一个只能安居宫中的皇后更能振兴柴家。”
柴景道:“臣能出任兵部尚书,并未叫天下信服,陛下虽然立了臣,也不见得非臣不可。臣只有自己有能力,才能当好这个兵部尚书。至于皇后,只要陛下喜爱足以,岂可相提并论。”
楚操依然看着柴景,“柴尚书说得一点都没错。天下之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端看是不是人之常情而言。在天下人看来,母皇是女帝,于女子而言风光无限的后位,对于男子来说更是侮辱。”
“我知道柴尚书的意思了!”这样一句落下,楚操板起了脸,“那么,从今往后,柴尚书要时时地记住你的身份,我是君,你是臣!”
本来就心神不宁的柴景,这会更甚,张眼盯着楚操,楚操反问道:“柴尚书有疑问?”
哪怕有,柴景能说出来吗?与楚操一拜道:“臣记下了。”
楚操道:“很好!”
丢下这一句,楚操转身离去,柴景看向似是变了一个人的楚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纵有猜测,亦无人能为他证实。
楚操转身离开,直奔楚昭的宣政殿,“殿下,诸相在与陛下议事,殿下不如到侧殿稍坐?”
刚要答应,里头的四喜缓缓走出,“殿下,陛下让你进去一块听政。”
微微一顿,楚操还是听话地走了进去,鲁种正在报告扬州的后续事情,尤其提到了是不是该召楚宸回京。
楚昭招手让楚操在一旁坐下,开口道:“阿宸才刚出去两年,现在回来还太早了,与其商议是不是让她回来,还是让齐淮回来吧。柴景都回来了那么久了,再让齐淮呆着,朝中的人要不安了!”
谁或是谁不安,楚昭倒是不在意,只是眼下楚昭不想动怒,故而就不招事让他们不得安宁了。
“臣这就去拟旨。”吴用一听楚昭的意思,表示赶紧去拟旨。
“高句丽的使臣进京大半年了,因姜公之事,陛下一直未曾接见高句丽的使臣,眼下,是不是该让他们进宫一趟?”韦尚任提醒了楚昭。
楚昭确实没什么心情,听着道:“那就让他们进宫一趟吧,让阿满去招待他们,韦卿相陪,如何?”
刚刚坐下没想到就领了差事的楚操一顿,韦尚任却十分高兴地道:“甚好,甚好!”
“母皇,孩儿还小。”楚操想了半天说出那么一句,楚昭侧过头道:“不小了,朕在你这年纪已经开展盐务,大兴冀州了。只不过是见一见高句丽的使臣,不必害怕。”
楚操道:“儿并不怕,只恐失了大昭的脸面。”
与使臣见面,代表的是大昭。
“无事,两国交战,大昭已胜,见他们只是不愿失了礼数,莫说你不是那不知规矩的人,纵是有失,他们也不敢说你。”楚昭说服着楚操,楚操一顿,最终还是应下!
事情便就定下,余下的人速速将手上的事都报以楚昭,楚昭一一安排妥当,急事急办,缓事缓行。楚操听着楚昭有条不紊地安排,乖乖地听着,又在思考楚昭那样做的原因。
“臣等告退!”事情都已经说完了,各自纷纷退下,楚昭点了点头,五人已经不见,楚昭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如今的她是越发坚信要赶紧把桌椅全面推广,这么跽坐,累啊!
“一晚没睡?”楚昭动了动,感觉好了,回头问楚操,楚操老实地点头,走到楚昭的面前,“母皇,我刚刚见了柴尚书。”
楚昭并不意外,“跟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母皇当初选后时,他符合母皇的要求,为什么他不参加选后。”楚操老老实实地告诉楚昭,楚昭笑了道:“还能为了什么,为了柴家喽,柴家受徐禹之祸,如今能撑起柴家的只有他了。”
与柴景说的意思一样,楚操抬头道:“母皇怎么知道?”
“这也是当时他拒绝我的理由。”楚昭老实地告诉楚操,而昨天楚昭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是,在听了柴景的话之后再从楚昭的口中知道这件事,让楚操心里更相信这个理由。
“母皇不难过吗?”楚操昂起头问楚昭。
楚昭有些奇怪,“为什么母皇要难过?”
很快楚昭就明白了楚操的意思,“你是觉得母皇喜欢柴景,而柴景却为了柴家,为了权利而舍了母皇,所以母皇难过?”
楚操点了点头,表示楚昭说得一点都没错。楚昭问道:“谁告诉你母皇喜欢柴景的?”
谁说的啊?谁都没说,那是楚操自己觉得的。“难道母皇不喜欢他?”
楚昭点了点头,楚操呆住了,楚昭笑笑道:“阿满呐,母皇不喜欢柴景,至于柴景应该是有些喜欢母皇的,但是这点喜欢比起柴家,比起让柴家拥有更大的权力又显得微不足道。”
“母皇不喜欢他,他又不愿意当母皇的皇后,那母皇为什么还要答应他,生下我?”楚操半天挤出了这个问题,这是他最关注的问题。
楚昭听到这样的问题,心里更放心了,与楚操道:“阿满既然看了关于大昭的记载,在你出生的时候,大昭处于什么样的情况,你知道吗?”
楚操想了想,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楚昭道:“彼时,大昭刚刚迁都长安,世家之患尾大不掉,母皇正兴科举,恰好你出生之前,刚开女科,朕要破万世的规定,朕既然能成为女帝,女人也同样可以为官。但那时反对朕的人太多了,柴景在世家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许多世家以他马首是瞻,怀上你,柴景会帮着朕稳住他身后的世家。”
惊叹地看向楚昭,楚操的心已经跌入了谷底,楚昭道:“所以阿满,你的出生于母皇的意义极大,如果不是因为你,大昭的女科没有那么容易达成。当然,柴景长得还算不错,母皇觉得,跟他生下的孩儿必定长得一定好看。你看果不其然,阿满长得多好啊!”
刚刚跌入谷底的心再次随着楚昭的话浮了起来,楚操捉住楚昭的手道:“母皇!”
楚昭伸手摸过楚操的头,“阿满,母皇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些事,是因为柴景已经成为你了憧憬的父亲,你对父亲所有的美好柴景都满足了你对吗?”
楚操点了点头,楚昭道:“阿瞒,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你不仅要看,还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