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昭交代了款待高句丽的使命,楚操还在消化着身世问题,楚昭却连让他好好想想的机会都不给。
作为战败国,不巧刚到长安又碰到了大昭的首相逝世,作为高句丽的来使,只能一再耐心地等待。
等知道楚昭这位女帝因首相的逝世大病不起的消息时,免不得心思异动,然而随后楚昭痊愈,又颁下令皇子楚操负责招待他们一行的诏令,事情总叫人看着扑朔迷离,高句丽一方是万不敢怠慢。
“殿下,高句丽来使共有三位,以高句丽丞相为首,另有一位对大昭文化颇是精通的先生,其中有一位是与殿下相龄相仿的公主。”韦尚任既然作为副手,便将高句丽的情况一一道来。
楚操听着连连点头,问道:“韦相觉得高句丽的几位如何?”
此话问得甚是巧妙,韦尚任道:“臣与高句丽的几位只有两面之缘,不过臣觉得高句丽的丞相老谋深算,另外一位男先生虽然沉默少言,却是话少观清者。至于那位高句丽的公主,天真浪漫,怕是来到大昭多是身不由己。殿下是大昭的皇子,陛下的儿子,殿下的一举一动不仅在大昭倍受瞩目,对高句丽来说同样重要。”
楚操听出了韦尚任的话中之意,“韦相另有所指。”
“是,高句丽的公主,怕是有心要与大昭联姻。”韦尚任轻轻地说,楚操完全呆住了,“母皇是女子,来的公主定与母皇无关,这是冲我来的?”
“正是!”从知道高句丽来了一个小公主,与楚操年龄相仿,一群人都明白了高句丽的用意。
楚操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他还不满十岁,就已经有人打他主意?
“比起我来,阿姐才正是适婚的年龄,而且,阿姐驻守扬州,与高句丽应该有所来往。”楚操有点晕晕地说,韦尚任听着却是笑了,“殿下有一样没有说错,论年龄宸公主更合适,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寻常情份可比。”
楚操顿了半响,“母皇觉得高句丽这样的打算可以?”
韦尚任突然笑了,“殿下,一家有女百家求,小郎君若是出彩,自小打主意的人也不少。于陛下而言,殿下的出彩让高句丽打殿下的主意,陛下未觉不妥。况且,陛下有一句原话,殿下听听也无妨。”
“什么原话?”对于楚昭说的话,楚操抱以极大的好奇心。
韦尚任看了楚操一眼,“陛下曾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殿下自小见识多了,也好让殿下练练。”
一滴汗从楚操的额头划下,楚操不疑韦尚任所言,就这样的口气就像是楚昭说话的口气。
“母皇真是的!”楚操羞涩地抱怨了一句,韦尚任微微一笑,“臣也觉得陛下说得极好,殿下将来对这些事是陌生不了的,其与措手不及,不如尽快习惯。”
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习惯女色环绕,真是……
“以前阿姐,母皇也这样对阿姐吗?”楚操抬头问了韦尚任,韦尚任摇了摇头道:“宸公主殿下是女子,相比起殿下来,陛下要含蓄些,不过,宸公主的伴读中有四位郎君,只有一位女郎!”
楚操一想还真是,那么就是说,楚昭对待楚宸与他相差无几,都是有所安排。
“臣再与殿下说一事。宸公主在扬州,未必见得高句丽没有送人。”韦尚任丢出来的消息,差点没把楚操给惊住了。
韦尚任偏偏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殿下,陛下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殿下该早些习惯这些处境。殿下是个相貌出众的小郎君,更是大昭的皇子,将来面对这些事情只会更多。”
真是一句大实话,楚操毕竟还小,这些事,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如今竟然要面对,这对他而言是不小的冲击。
如坐针毡般,韦尚任想到了楚昭专门找了他过去提醒他一定要着重点明这点的话,女帝还真是不好教儿子如何应对各种各样的女人。
“殿下不必羞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因殿下的身份,殿下不能像寻常的郎君那样等到了一定的年纪再接触这些事,早接触却有早接解的好。臣的儿子也是在陛下相差无几的年纪,臣就会告诉他,与女郎要尊重,不可越礼。”韦尚任被女帝委以重任,只好耐着心地当着一个知心的男长辈,一一为楚操解开心中的疙瘩。
楚操一听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要过这一关,羞涩就少了许多。
“前些日子,我听到武堂的学生提起,朝臣提议母皇另选卿入宫,道是宫中只有我一人未免过于孤独。韦相觉得,母皇另选卿是好还是不好?”有些问题,以前的时候楚操不好问,但是既然今天韦尚任说起了相关的事,楚操也就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韦尚任听到楚操的问话,看了楚操一眼,“此是陛下的内宫之事,好与不好都是陛下说了算,而不是臣等!”
楚操没能从韦尚的嘴里听到自己想的答案颇觉失望。
“殿下刚刚问的并不是臣觉得事情与不好,而是殿下也担心陛下若是另诞皇子,殿下该如何是好。”韦尚任一言道破了楚操的心思。
楚操是真有那样的担心,如今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更担心。
“在殿下眼里,陛下是什么样的人?”韦尚任那么一问。
楚操道:“母皇是英明之君,赏罚分明,至公无私。”
这些场面上的话,韦尚任也是听多了。“臣的意思是,在殿下看来,陛下是个什么样的母亲。殿下觉得,陛下待殿下的好与不好,会因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而改变吗?”
说到这里,楚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担心,何其多余。楚昭生下了他,选择与柴景生下了他,那是楚昭早就做好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为说不说透给楚操而改变。
“是我想多了,多谢韦相。”楚操被韦尚任说白点明了,高兴地与韦尚任作一揖。
韦尚任见楚操通透,抚须而笑,“殿下,陛下之光明磊落,胸襟宽阔,是臣等所敬所佩的,臣等很希望殿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表明了对于楚操的厚望,楚操一顿,随即与韦尚任再做一揖,“韦相所言,我记下了。”
韦尚任道:“今夜设宴,殿下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是!”说是由楚操款待,实际上做事的是韦尚任,楚操只是过来长见识的。
忙碌的时候总是过得分外的快,阿兼与楚操换上了正装,夸赞道:“我们大皇子长得真俊,比端敬皇帝不遑多让!”
楚操被拿与伯父相比,高兴地一笑,要知道楚昭也曾多次称赞过楚毅之的容貌,直言天下能比者无几。
“殿下凡事多看韦相,不必怕那区区的高句丽。”阿兼又叮嘱了一句,楚操点头应是。
“殿下,时辰不早了,韦相已经在外候着。”外头的人将情况报来,楚操与阿兼道:“阿兼,我走了。”
“嗯,殿下快去吧。”阿兼高兴地再拉正了楚操的衣裳,与楚操挥着帕子。
楚操昂头挺胸地往外走,这是楚操第一次代表大昭接待他国的使臣,至此,楚操开始见识到了各国各族不一样的风情,他才知道,原来在大昭之外,还有那么多宽广的土地,各种各样与大昭不同的国家和人民。
“大皇子到,韦相到!”宴会设在宣政殿的侧殿,楚操与韦尚任一前一后地走来,其他人都连忙见礼,楚操的目光落在前头高句丽的使节上,缓缓的走到正座,抬手道:“诸位请起!坐!”
虽然稚嫩,楚操的声音却是很稳,话音落下,他先入坐,其他人谢过之后方才纷纷入座。
“久闻大昭的文化和礼仪,今日得见大昭的皇子,果然是仪表堂堂。”高句丽的丞相一开口就说楚操的好话。
“你过奖了,我尚年幼,比起韦相,卫相,萧相他们还差远了!”一下子点了大昭的三位宰相,以儒士之名而闻名天下的,还有以知礼而闻名的,更有以美名传扬天下的,楚操自觉与他们相比,自己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高句丽的丞相万万没想到楚操一口气拉出了三个人来表示自己差远了,他这附和也不是,不附和也是,笑道:“皇子谦虚了。”
“此非我所言,这是我母皇说的。我母皇说了,我的礼节但凡有这三位丞相的一半,就算我合格,至今,我尚未能做到,所以母皇从不让人夸赞我的礼节。”楚操很实在也很真实地说。
韦尚任能感觉到习惯了说客气话的高句丽丞相此时内心的崩溃。
“高句丽诸位远道而来,殿下何不敬他们一杯。”韦尚任是真可怜他,故而难得的给他一个台阶下。
楚操一听也是,端起了桌上的水,“我尚年幼,不能饮酒,以茶代酒,我代大昭敬高句丽诸位一杯。”
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喝酒,规定是楚昭定下的,大昭的人都知道。
可是,偏偏有人不知道,那年幼的高句丽公主站了起来,端着一杯酒说了一通高句丽的话,楚操一句没听懂,还是一旁精通高句丽的人为楚操解释道:“殿下,高句丽的公主说她也喝酒,殿下也该饮一杯,否则就是看不起高句丽。”
这句翻译不仅是楚操听到了,其他人也听得清楚。
楚操当下将手中的茶水放下了,“高句丽此来大昭为何?”
一问出所言,本来志高意得的高句丽人皆是脸色一变,楚操不与小姑娘计较,却转向了高句丽的丞相,“大昭待诸位客气,那是因为远来是客,无论高句丽是求和而来,还是单纯的来访大昭,大昭都要以礼相待。但是,客大欺主未免就过了。”
“皇子殿下说的是哪里话,我高句丽岂有此意?”
“没有吗?我刚刚已经说了,我尚年幼,以茶代酒,贵国的公主殿下刚刚说的话,丞相听不懂?我大昭的人说错了贵国公主的话?”楚操直问,高句丽丞相被逼得节节败退,话人家没有说错,高句丽公主确实就是这样的意思。
“大昭若真是看不上高句丽,凭你们能进我大昭的首都长安,能到我大明宫?能在我大昭款待诸国来使的宣政殿?”楚操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了出去,丝毫不退不让。
高句丽丞相忙道:“公主殿下年幼不懂事,冒犯了皇子殿下,还请皇子殿下恕罪。”
“如果只是冒犯我,那不过是区区小事。但是,贵国公主话里的意思非指于我,而是大昭。所谓年幼不懂事,丞相,高句丽到大昭来是求和的,既然是求和,带着一个不懂的事人,究竟是求和还是求战?”楚操眼刀子直甩向高句丽的丞相。
韦尚任听着楚操这话环环相扣的,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于大事上,楚操的见识是不用担心的,一个人只要能把控大局,其他的小事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高句丽此来自是求和的,绝无再战之意!”高句丽丞相一听升华到了战和之说,哪敢迟疑,赶紧的表态。
“公主殿下不会说话,还望皇子殿下与诸位勿怪。”高句丽丞相再次与楚操鞠躬赔礼。
楚操道:“不会说话最好就不要说话,丞相觉得呢?”
凭你一句道歉就放过了人,这不是大昭做事的风格,更不是楚昭教出来的儿子的。
高句丽丞相哪里想到楚操这么大点孩子竟然会不饶不让的,赶紧的与高句丽话劝着高句丽的公主与楚操跪下赔罪。
高句丽的公主怎么肯,当众哭了起来,而且还指着楚操说了一大通,楚操是听不懂,回头问道:“他在说什么?”
某位翻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殿下,高句丽的公主说殿下如此心胸窄小,她绝不会嫁给殿下。”
楚操乐了,“丞相,如果你再教不好贵国的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我大昭的威严,莫怪我大昭无礼了。”
虽然楚操根本不在意高句丽的公主怎么看他,然而在这国宴之上,高句丽公主敢一而再地挑衅,如果他毫无反应,大昭的脸往哪里搁。
“混蛋!”高句丽的公主突然将手中的酒杯往楚操的身上扔过去,楚操是自小习武的人,本能的将酒杯甩了回去,砸上了高句丽公主的额头,立刻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