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人,总是分外的注意一些细节,如这马车,不同品阶的人家,乘坐的马车都不一样。
昔前朝时,大官均坐牛车,当时能剩牛车的人,都是人上之人,纵是寻常的百姓都懂。但是楚昭建了大昭之后,一律用马拉车,不仅是因为马比牛快,马车比起牛车来也更加威风。
不过,依然是有品阶的规定。楚宸所乘的是两匹马的马车,但是那车所挂的配饰,只有楚昭的车驾上才有,里面那细致之处,出自赵家,赵括是一眼就认得。
赵括与那齐公子连忙作揖,“齐公子,不送了。”
不与齐公子再多言,而是转向马车,曾柔从马车里走出来,楚宸在后,一眼看过去与那齐公子对视上。
“您,您来了!”赵括有心想唤一声公主殿下,又想到了刚刚赵摇之言,赵括只行着礼,不将那称呼唤出来。
齐公子翻身上马,身上的配饰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楚宸一眼看了过去,那红色的宝石分外的惹眼,楚宸立刻唤了赵括道:“此人是谁?”
赵括道:“回,回……”
“叫小娘子吧!”见赵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楚宸可怜地丢了一句。
“是,回小娘子,刚刚那是齐相之侄,也是皇后的族兄。”赵括老老实实地回答,楚宸看了一眼,“进去再说吧。”
赵括速速请她进去,楚宸又道:“寻一个好说话的地方,不必惊动任何人。”
“那小娘子随我去书城。”一看楚宸明显是有事要说的模样,赵括哪里敢迟疑,速速带着楚宸往书房去。
他那跟随多年的老仆都没见过他这殷勤的模样,不,有的,那是上回在冀州的时候,见当时还是小娘子的当今陛下。
难道这个小娘子还又会是一个女帝不成?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而楚宸进了赵括的书房,赵括的书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是刚刚跟人密议的模样,曾柔道:“小娘子若是有私密的话要问赵爷,不如寻个宽敞的地方。”
严密封锁之处,未见得就无人可探,倒是宽敞的地方可以将四周看得一清二楚,就是想打听的人,也该想想能不能听得到。
“你可认得此物。”楚宸想了想自己此来并未迟疑,若是还能消息外露,也没什么不好,正好可以把贼人捉出来。
红通通的宝石分外的惹眼,赵括拿在手上一看,“认得,认得,这是我自兖州所得的一种漂亮的石,非玉非宝,却十分漂亮,陛下甚喜,在下还送了些进宫。”
楚宸道:“是,姑姑还给了我一些,那你除了往宫里送一些,像这样红色的宝石,还送过给谁?”
赵括一听拿眼看了楚宸,楚宸道:“我问你不是无缘无故的,你只消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可以了。”
很是实在的一句话,却说得赵括汗流直背,他早就已经是楚昭船上的人了,对于楚昭的侄女楚宸也是存了十二分的敬意,半点不敢因楚宸年幼而轻视。
需知他当初第一回跟楚昭做生意的时候,楚昭也是跟楚宸一般的岁数,而今楚昭一跃成了女帝,这谁能想到。
虽然不知道楚宸问这宝石究竟是要做什么,楚昭对楚宸的重视早已显而易见,他还把自己的孙女送入宫中给楚宸当伴读,他是楚昭的人,更是楚宸的人,所以楚宸一问,赵括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因这红色的宝石分外的漂亮,所以在下大半都送进了宫,给了陛下,只留了少许在家中送人。因是送人,根据身份地位不同,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小娘子拿着的这个倒像是从手镯里掉出来的一点。”赵括研究了一会儿,告诉了楚宸。
楚宸一听道:“那你记得这只镯子送给了谁?”
赵括道:“在下若是记得不错,应该是送进了齐家。烦请小娘子稍等,我去查查记录,以免出错。”
查清楚了好,免得冤枉了人。楚宸点了点头。
赵括赶紧去查他的账本,楚宸坐着等着,赵摇走了进来,风风火火地朝着楚宸走来,“小娘子来了!”
都不用楚宸专门提醒就唤了小娘子,可见秘楚宸相交甚深,甚知楚昭之意。
“摆摆。”楚宸打了个招呼,赵摇伸手拿了几颗糖,“小娘子不是总说有机会要尝尝我娘做的糖吗?这是我娘刚做好的,你尝尝。”
五颜六色的糖果,看起来十分漂亮,楚宸拿了一颗放入嘴里,很甜。
“我祖父说这糖果一开始还是陛下做出来的,那时候的旧京还没有糖果,只有那些黑漆漆的糖,不好看也不好吃,突然京城开了一家糖果店,一下子生意爆好,我祖父说当时可把他气得不轻,新开的糖果店抢了我们家的生意,弄得我们家的糖都留着坏了,而且这样稀奇的东西,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做出来的,这才是最叫祖父不能释怀的事儿。”
一点都不客气地当着赵括的面捅他的旧事,正找账本的赵括咳了几声。
赵摇理直气壮地道:“祖父怕什么,原本做生意技不如人生气怕什么说给人听啊!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会注意到陛下,陛下一回了冀州,刚开盐田说要找人卖盐,你就毛遂自荐。”
“事必有因而有果,要不是当初祖父找陛下找得及时,我们家未必有今天这样的日子。”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果,赵摇据理力争,表明自己说得好。
赵括在那里找账本找得甚累,见到赵摇那得意又享受的样子,磨牙。
“摆摆别吃那么多的糖,吃多了牙会长虫。”楚宸笑着听赵摇揭赵括的短,想了想赵括还在帮她干活,算了,还是别太落人面子。
赵摇听到楚宸的话,甚是不好意思地道:“我是看到小娘子来了高兴,拿多了几颗,也是要分给小娘子的,小娘子带回去,且尝尝我娘的手艺。小娘子,陛下会做糖给你吃吗?”
后面那一句纯粹是好奇,楚宸摇头道:“不会,姑姑很忙,若是我想吃什么,要么是阿兼给我做,要么就是阿醒去做。”
“也是,陛下忙得很!”赵摇又往嘴里放了一颗糖如是说……
亲眼看到赵摇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她那手里的糖果已经没了大半,而楚宸只吃了一颗。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它,就是它!”翻了半天,终于是把送礼的账本找出来了,赵括捧着拿过来,楚宸伸手就要接过,一看上面的写的备注是论语,楚宸一脑门的黑线。
“小娘子快看,这里,这个就是我送出的宝石。你看看,送了陛下大半,还有一小半,红色的只有一家,就是齐府,齐相的府里。”赵括将写到的一点指了出来让楚宸看个清楚,楚宸接过一看,确实写了齐相之府。
楚宸道:“刚刚齐家的人来找你所为何事?”
突然转了话题,赵括一顿,“就是想跟在下做一笔生意。”
“我记得姑姑说过,世家郎君向来恃才傲物,视经商为下贱的行为,他会找你做生意?”明显的疑惑,非是不信,赵括落了一滴汗,“小娘子,他真是来找在下做生意,只是那生意,在下瞧着风险太大,并不愿意。”
楚宸并不打算追问到底,而是轻声地道:“说起来姑姑常在我的面前提起赵先生,说你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聪明人,大昭能有今天,也有你莫大的功劳。姑姑很希望能和你一直合作下去,所以,切莫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着伸手摸了摸赵摇,“我很喜欢摆摆,并不希望因为你而失去了摆摆。”
一个激灵,楚宸今日拿了这红宝石上门来问,能让楚宸亲自来问的事,必是不小,楚宸是楚昭的亲侄女,楚宸的一言一行必为楚昭所知,那么楚昭允了楚宸所做的事,他要是不小心着点,给卷了进去,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娘子的告诫,在下必定铭记。”不管什么事,小心无大错,楚宸都已经出言警告了,他是楚昭的人,绝不能和任何一个可能会和楚昭作对的人为伍,那就是找死的份。
赵括越是想,心里就越发觉得刚刚齐公子所提的生意做不得。
“赵先生的账本借我一用。”楚宸此行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达到了,也该走了,这账本也一同带走。
本能就要将账本合上,但是合上之际,他也同样想起了账本上所写的两个字,一滴汗落下。
“祖父,原来你的账本就是论语啊,难怪我以前让你教我读论语的时候你总是不肯。”赵摇一如既往地捅刀子,赵括脸早黑透了。
这要不是他家的熊孩子,一准丢出去了!有这么往祖父身上捅刀子的吗?
“摆摆,你祖父的论语不是好读的,你连基本的论语都没学会,这个暂时先别急着学。”楚宸配合着赵摇打趣,楚宸说的话,哪怕是骂人的话,赵括都得老老实实地听着,一点不敢高兴都不能流露,更何况这般打趣的话。
“账本交给殿下,还请殿下用完了还给在下。”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上面记着的都是他的关系户,是要留着长长久久地用的。
“赵先生放心,来日必定还璧归赵。”借了人家的东西,必是要还的。
曾柔已经上前将账本收下,楚宸与赵括作揖,“多谢你了。”
“不敢不敢,小娘子客气了,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吩咐。”赵括客客气气地说。
楚宸很顺地接话,“先生不说,我还有些难以启齿,先生既然说了,我有一事,确实需要先生帮忙。”
赵括……
喂,知道什么叫客气话吗?赵括只是习惯的客气一下而已,怎料楚宸竟然当真的。
话说,难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楚宸如今给赵括的感觉,就像当初的楚昭一般,当然,虽然没有那么老道,也很是让人吃鳖!
完全当作没看到赵括一脸便秘的神情,楚宸高兴地离了赵府,准备回宫。
“摆摆家里如此热闹,就是祖父也甚是好玩,难怪养得她鬼灵精怪的。”楚宸感慨一声,曾柔道:“赵小娘子确实非同一般。”
人长那么胖却不引以为丑,一身红衣作为招牌,实在是叫人不忍直视。
“心大者,无所畏惧,旁人的眼光又与她何干。”楚宸说着。
马车突然停下来了,前面一声大喝,“什么人!啊!”
一声惨叫,曾柔立刻掀开了车帘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持箭射来,曾柔立刻抱起楚宸破车而出,那箭正好射穿了整辆车,若不是她们跑得快,小命休矣。
与此同时,几人将楚宸和曾柔团团护住,“阿柔,小娘子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快,将他拿下。”楚宸叫曾柔贴身护着,自是毫发无损,而她认得那人腰间所挂的配饰,正是刚刚在赵府看到的东西。
“诺!”七人应诺,立刻上前将那黑衣人团团包围,曾柔道:“小娘子,奴婢先送你回去。”
“不用,你也去帮忙。”楚宸不打算回去,曾柔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若是娘子知道,只怕要剥了奴婢的皮。”
楚宸道:“此人的身份我已知晓,你去将他拿下,既可破了太学的大案,也能找回相关失踪的人。”
“不成,有他们七人在,寻常人绝不是对手,若他们不是此人的对手,奴婢去了也于事无补。奴婢的职责是保护小娘子的安全,请小娘子顾念太后,陛下,成不能以身犯险。”曾柔说着再次告罪,“奴婢失礼,请殿下恕罪!”
说罢将楚宸抱起,硬是要将楚宸抱起,往大明宫的方向去,叫他们料想不到的是,素日威猛的人,以七对一,竟然不是对手。
七人竟同时被那黑人震得吐血倒地,根本起不来,而此处四周,竟然空无一人。
“曾柔,快带殿下走,此人用了药物,已失了理智,快走!”倒地之时,其中一人冲着曾柔大叫。
曾柔亦是心惊,她与楚宸说话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此人竟然将暗卫们都伤了。
“殿下!”楚宸挣扎着不让,不过是一瞬间,人竟然全都被打倒了,楚宸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走!”楚宸喝醒了失神的曾柔,可那黑衣人的动作极快,竟然在曾柔抱起楚宸要跑之时拦在了她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