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肆意,呼啸而过,徒留瑟然。
自从失了那九成功力后,她开始畏寒,每当寒风侵袭时,她忍不住地打寒战。
东亭暗中将这一切全都瞧在眼里,没有明言,默默雇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属上等类,里面宽敞,垫了厚厚的褥子,她在里面可倚、可躺,舒适又温暖。
虽然这个叫东亭的人什么都没说,她还是能猜出一些的,能有这等手笔,定不是寻常人家。
且能培养出这等侍卫,足见其底蕴深厚!
由此,她更加确信,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一路上,并无过多交流,只有在歇息或者一起用饭时,两人才会浅浅交流几句。
这日,路过上清寺时,东亭转道入山,说要去寺里尝尝斋菜。
见他言辞切切,云生也没多言,这一路,都是她催促着北上,东亭一直都是依着她,难得他提出一次意见,她又怎好不点头呢?
东亭将马车停在半山腰,再步行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寺里。
得通传后,住持前来相迎。
云生本以为只是吃顿斋饭,听清东亭跟住持的对话后,她满怀不解,东亭为什么要带她来寺里见大师?
她当即表示抗拒,温声说:“东亭,不必劳烦住持,也不劳烦大师,我们吃顿斋菜就走!”
东亭却是异常得坚定,他坚持要带她去看看大师,求一剂良药,他实在不忍再看她逐渐虚弱下去。
他甚至有时猜想,若是没有救她,她没有被刺客所害,说不定自个儿也会渐渐香消玉损。
只是他不知道,她自己就是医者,她已经药石无医!
最后,她终是点了头,不为别的,只为给他一个心安。
普惠大师慈眉善目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人,无声无言。
观其相,已入膏肓;探其气,灾难将至,只是那双眸子,他如何也看不透。
很少有他看不透的人,但是这个小巧的女子,不好形容。不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是真的算不出。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行将就木!
不等普惠大师出声,来人率先双手合十,诚声开口,“叨扰大师,实属无礼!弟子今日前来,只为向大师借一盏清茶!”
普惠大师温和善目,当即抬手,斟满一杯清茶,轻轻推过去。
云生再次双手合十,诚声道:“多谢大师赐茶,无以为报,只能虔心祈祷,祝大师得偿所愿!”
普惠大师闻言,依旧无声,只慈眉善目望着她。
来寺里的人,皆有所求,且所求甚多,求健康长寿,求功成名就,求姻缘顺遂,求得偿所愿等等,太多太多了。
今日,终于有人无所求,且还还了他一个得偿所愿!
几十载,这是头一遭!
今日,又得一桩善缘!
“阿弥陀佛,老衲跟施主有缘,今日,老衲可以应允施主一愿!”
云生握着茶盏,身稳心静,她举着手中的茶盏,温和开口,“这一愿,大师已经允了!”
她轻轻抿一口清茶,嗅着香气,又温言,“叨扰大师,是弟子无礼,弟子求得大师一盏茶,已是心满意足,多谢!”
普惠大师望着对面端正跪坐的女施主,心下纳罕,是特立独行,还是真的别无所求?
他也自行斟满一盏茶,细细品起来。
一盏茶过后,对面人双手合十,虔诚道:“借得大师一盏茶,是弟子此生有幸,就此拜别大师,若有来生,定还这一茶之恩!”
话毕,合手一拜,退出房去。
普惠大师瞧着慢行远去的身影,双手合十,轻叹一声,念一声“阿弥陀佛”。
东亭在外候着,见她出门,忙迎上去,紧声问,“姑娘,大师如何说?”
云生眉眼一弯,明媚若花,笑说:“大师说无碍,免了舟车劳顿,歇息半月,定当无虞!”
她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望着眼前的人,诚声道:“谢谢你啊,东亭!”
东亭闻言,也露出一抹笑来,他轻声道:“姑娘休要言谢,是姑娘搭救了在下,若是没有姑娘捎我一程,属下就会被主子赶出门去!”
他是真高兴,只要大师说没事,那姑娘定是无虞的。毕竟,上清寺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明净住持亲自将人送出门,一折身,就看见普惠大师立在大殿门口,正朝她这边望。
明净正纳闷,那姑娘的伤势,大师真会说出歇息半月就会痊愈这种话吗?
她加紧几脚步,在普惠大师数步之外驻足,诚言,“大师,刚刚那女施主的情况......”
普惠大师抚摸一把长须,摇摇头,诚言,“一盏茶,一个心安!”
明净不明所以,她好奇地望向离去的人影,又回眸望向普惠大师,大师却是早已折身回大殿,打坐去了。
下山后,东亭坚持要走官道,因为北地他不熟,官道好走些。
云生并无异议,她也有心探取信息,官道总是便宜行事许多。
鸣山揣着密信,急匆匆往树下去,他的主子将自己关闭两日,今日方出。
萧洵又在那棵大树下晒太阳,其实,今日并无太阳,是个阴天。
这样的阴天,枯冷枯冷的。
鸣山扫一眼闭目养神的自家主子,无奈出声,“主子,信!”
萧洵悠地睁眼,一把抓过鸣山手中的小管,驾轻就熟地取出纸条,摊开来看。
看完信后,他轻嗤一声,骂一声“蠢货”,再看一眼后,他陷入沉思。
信上说,公主歇在扶风城,病重难行,萧炎接不回。
他早有预料,萧炎是接不回人的,只是这病,真的重到无法行走了?
思忖片刻,他两指一捻,将信纸碾碎,散入风里。
随即出声吩咐,“通知留在此处的迎亲使团,准备妥当,随本使出发扶风城,迎亲!”
鸣山得到命令,即刻去办,刚走出几步,又闻得身后一言,“对了,给我寻两支上好的老参来!悄息的,别让人知晓!”
鸣山驻足,抱拳回应,“是,属下记住了!”
萧炎未能将人接回关阳城,且在扶风城也无法面见其人,这让他十分恼火。
碍于颜面,他又不能退回关阳城跟他三哥萧洵商议,一味地在城里瞎晃悠,时不时去驿站置喙几声,也没人当回事。
萧洵领兵三百,携带北燕宫廷派出的迎亲使团,竖旗击鼓,浩浩荡荡地出发,往扶风城去。
大队人马到达驿站时,齐顾阳正在焦头烂额,他是被自家四殿下给闹得没法了,一见自家三殿下,当即眼前一亮,啊呀,救星终于来了。
这位三殿下,可跟只知道点炮仗的四殿下不同,三殿下来了,这次定不会负了皇命,他的项上人头算是保住了。
那面萧字大旗,于风里招展,锣鼓声暂歇,肖策跟言池齐齐出门相迎。
这二人近来也颇为难熬,公主被接进府里看病,这厢北燕使臣一日三催,闹得他们心神不宁,只希望早已完成任务,早日回京,落得个一身轻才好。
肖策跟言池领人出来相迎,萧洵扫视一圈,独不见主角,他当即沉了脸色,厉声要人。
言池跟肖策顶不住,只得如实回禀,肖策更是亲自前往经略使府邸,禀明情况。
经过这几日调息,四公主的情况略有好转,正在火炉旁出神。
她自醒来后,没见过云生,问了好几遍,紫嫣才说出门游历去了。
游历?
她在心里质疑,不大信。
闻得肖策在外求见,她心知是躲不过的,便安排莲蓉替自己梳洗。
前厅,安顺一道一道地续茶,热气缭绕,飘起一圈圈白色雾气。
气压也缭绕,赫连长泽面色黑沉,盯着肖策,肖策也掷地有声,并不退缩半分。
一个坚持要留人养病,一个坚持要将人送到迎亲队伍,这样万事大吉。
正在剑拔弩张时,莲蓉出现在门外,她的出现打断了里面两人的争执。
一见莲蓉,赫连长泽心就往下一沉,真的躲不过吗?
赫连长容沉声问莲蓉,“何事?”
莲蓉俯身蹲礼,“回禀王爷,奴婢是来替自家主子传句话的!”
说完,她瞧一眼怒气未消的送亲主使肖策,轻咳一声,学着自家主子的语气开口,“肖大人朝王爷发气做什么?本公主已经收拾妥当,这就随主使大人前往驿馆!”
闻言,肖策先是一囧,后立马露出喜色,这烫手山芋,总算可以扔出去了。
赫连长泽却是几大步跨出前厅,出了门,直奔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