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使臣被赫连长泽的气势所镇压,不敢妄言,他被拦在外,一时不知所措,巴巴地望向自家四殿下所在的方向。
萧炎正被一个武将拦住去路,当即生出一股怒火,他气急败坏道:“这就是大渝国的待客之道?”
唐雎也不甘示弱,冷声道:“阁下是谁?不知阁下身份,这就是我大渝的待客之道!什么身份什么礼,我相信阁下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萧炎气急败坏,他一手指着对面的武将,抬眼往前面的送亲队伍里搜寻,他搜寻了一圈,在人群里找到了北燕使臣齐顾阳,当即开口大骂,“齐顾阳你个老王八,你四殿下我,你不认得呢?”
北燕使臣齐顾阳,听了这话,汗如雨下,还有谁当个使臣,当成他这样的呢?
刚被大渝北晋王怒喝,此刻,又被自家四殿下破口大骂,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给他留半分颜面啊!
没法,都是主,他是臣,被骂也得笑呵呵地受。
他抹一把额上冷汗,迈着他用了四十年来、还算完好的两条腿,朝自家四殿下走去。
萧炎一见他笑着脸,火气更盛,他很不耐烦地开口,“齐顾阳,你说,我是谁?告诉他们,我是谁!”
齐顾阳觑一眼一旁的人,一旁的唐雎,也正是不善,他面色黑似锅底。
齐顾阳只好讪讪地引荐,“唐将军行事谨慎,这位,确实是我北燕皇室四殿下,是此次迎亲的副使大人!”
唐雎闻言,眉眼一蹙,不自觉瞟一眼自家主帅,但他的面色依旧不善,一直冷着脸。
齐顾阳讨了个没趣,他只得乐颠颠地朝萧炎行礼,“老臣齐顾阳拜见四殿下......”
还不等齐顾阳把话说完,萧炎却是直接打断他的话头,催促道:“诶,别跪了,你那老胳膊老腿的,也经不起折腾!”
齐顾阳闻言,抹一把冷汗,连连点头。
萧炎很不耐烦地质问,“齐顾阳,父皇钦点你为本次使臣,你怎么办差的,在路上耽搁了多少时日?你知不知道,本殿下我在此等候了几天?”
话是对着自己人说的,但是,是说给对方听的。
萧炎勒紧缰绳,很不耐烦地催促,“还不赶紧的,交接好了,将人迎回去!”
他这噼里啪啦一通说,齐顾阳听得胆战心惊,开始耳鸣眼花。
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他刚刚不过提醒了一句,就被大渝北晋王怒吼回来,且身旁这位将军,一直黑着脸,腰侧长剑没有一刻离过手!
他暗自思索一瞬,这次差事,真是难办,主要是四殿下这位愣头青,横冲直撞地,他怎么都圆不回。
他略一思忖,便轻声细语道:“回禀四殿下,公主殿下路上奔波,凤体染疾,着实精神头不大好,还需双方商议一番,您稍安,待臣去商议一番再来。”
唐雎听他这么说,稍稍放缓一点气场,他侧身半步,让道,示意齐顾阳自行跟王爷商议去。
齐顾阳正欲硬着头皮返回队伍去,身后却响起暴力一声吼,“商议什么商议?本殿下在此候了多日,还商议什么?”
萧炎这一声吼,表明他是真的彻底怒了。
此言,也惹恼了唐雎,他眉头紧蹙,手中剑立时半出窍,以备出击。
见此架势,萧炎的侍卫也拔剑,二人眼看就要敌对上,齐顾阳大骇,直呼“勿冲动!勿冲动!”
齐顾阳往远处车驾望一眼,对自家暴脾气四殿下好言道:“殿下辛苦,殿下勿急,公主殿下确实凤体有恙,不适,您得体谅!”
然后,齐顾阳又对唐雎抱拳央告说:“将军稍安,老臣这就去跟王爷商议,终归,还是要看公主殿下的意愿,不是?”
唐雎闻言,松了剑,只冷眼盯着萧炎的侍卫。荀泠说过,他不愿意四公主和亲,那么,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这厢,赫连长容惊慌地望着自家三哥,望着望着,喉头就开始涨疼,眼眶也酸涩起来。
真的就要分离了么?可是,她还想再多待一会啊!
为了忍住眼里的湿意,她将视线到别的地方去,越过三哥头顶,看向远处天边,那里,有好多好多的云。
这一刻,她似乎懂了一点,那个叫云生的女子,为何总是那么老成,为何总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那么淡,也开始理解她曾说的“爱不爱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这句话。
起初,不懂!
如今,懂了时,却是这样的遗憾,这样的酸涩,这样的痛苦,回不去啊!也没得选!
她想起那个叫云生的女子,在心里轻唤:云生啊,当时说出这话时,你也是没得选吗?
可是,听不到她一声回答。
赫连长容紧紧盯着天边的云,一一细数,在心底问:云生,云生,取这个名字,是觉得自己这一生像云一样吗,漂泊无依,无处可停,是这个意思吗,云生?
可是云生啊,若是能像云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飘,那也是幸福啊!
比在四方高墙里好!好出好多倍!
赫连长泽瞧着她渐渐红了的眼眶,然后又极力强忍着将眼泪吞回去,那模样,看着他揪心,无比地心疼。
他转个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际,那里,有片片云霞,各样颜色的,各样形状的。
这么多云,没有一片是他的啊!
“三哥,待她好些吧!”
赫连长泽在一旁,温柔地“嗯”一声,不用她提及名字,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终究是个女子,身为女子,已经怪可怜的了,她也只是个女子!当初,父皇将她赐给三哥,我生过她的气,怨过她,恨过她,也觉得,是她侮辱了三哥!现在,想想,大不该的,哪是她可以选的呢!”
她如此喃喃自语,听得一旁的人肝胆俱裂。
“三哥,我走了!别跟他们吵......”她几乎哽咽道。
赫连长泽猛地转身,刚刚探身在外的人,已经缩身回到车内,里面的人握着车帘搭子,就要往下放。
她最后望一眼横阳山,已只剩小半山金黄,她盯着那山尖望,喃声道:“三哥,我喜欢那山啊!三哥,要记得!”
话落,车帘搭子也于此同时滑落,将里外两个人相阻隔。
“不,长容,三哥还有办法,你别怕,那个只是副使,主使未到,我们可以不见的,长容,你听三哥说......”
车内的人,早已忍不住,抽噎起来,又怕被外头的人听见,她死死捂住嘴巴,豆大的泪珠,颗颗滴落,比任何时候都落得急,心子比任何时候都疼,撕心裂肺般,她根本忍不住。
齐顾阳掩饰住内心的恐惧,朝北晋王和公主的车驾去,一见他,北晋王就沉了脸色。
“启奏北晋王,公主殿下今日安否?”齐顾阳感念公主殿下曾出言相救,今日,他也不想做那个恶人。
赫连长泽瞧着眼前的北燕使臣,听语气还有商量的余地,稍和缓一下情绪,沉声道:“这一路,使者大人比本王更了解公主的情况,大人只需想想,离开京都时,是何样?现在,又是何样?”
此一言,已经拦住了使臣所有话头,使臣无话可说。
“公主殿下的情况,委实不大好,还请使臣如实回禀给贵国四皇子,今日,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答应接走公主!”
齐顾阳悻悻然地回到自家四殿下身边,温声解释,“回禀四殿下,公主殿下的情况委实不大好,还请殿下见谅,容公主殿下在亲人身边多留几日,兴许恢复得更快......”
萧炎那个暴脾气,自来横冲直撞惯了,哪里听得进去这么多,当下驾马,强行闯过,往赫连长容的车驾去。
唐雎跟萧炎的侍卫已经对上了,其他轻骑未得自家王爷指示,也不敢轻举妄动,半放行半包围,让萧炎的坐骑停在离公主车驾数十步之遥。
萧炎原本气焰嚣张,一见到赫连长泽的黑脸冷目后,不自觉咯噔一声,心里嘀咕:怎么这里也有一个跟萧洵一样的阎王?这是萧洵的翻版么?黑个脸都一样,活似要吃人......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萧炎心里矮了一截,估量着,眼前这家伙也跟萧洵一样,很能打。
萧炎在马背上抱拳,朗声道:“我是本次迎亲副使萧炎,在此等候公主殿下车驾多时,特来此恭迎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这就跟随本副使回北燕!”
话音刚落,马车里便传来一阵咳嗽声,听其声音,却是,一气不接一气。
赫连长泽惊骇,暂且只扔给萧炎一个冷眼,一把撩开车帘搭子,疾唤,“长容!怎么样?长容!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