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惊声语,千灯次第开。
外面纷纷嚷嚷,显然已乱地不成样子,赫连长容迅速留下床,正欲点灯,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禁锢住,有冰凉之物触在脖颈间,她不知道是匕首还是剑。
为了不让她发出声音,那人还捂住她的嘴巴,狠厉警告道:“不许出声!”
赫连长容又惊又怕,她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凭着本能不住地点头,却还是呜呜呜地叫了起来,被身后人死死捂住,没发出声音,也没惊动到外面的人。
外面越来越嘈杂,匆匆脚步声渐近,有人往这边来。
那人挟持她后退至软榻上,狠声吩咐她,“不许出声,也不能慌张,将你的鞋靴摆放整齐,去榻上躺着!”
赫连长容不知出于何种本能,对他言听计从,她刚刚摆放好自己的鞋靴,躺回榻上,外头就响起赫连长泽急切的声音。
“长容!长容!”
外头人影印在窗子上,她胆战心惊,想回话,又不敢出声。
赫连长泽见人不回话,抬脚就踢,这时,莲蓉从隔间莽莽撞撞地奔出来,边点灯边回复,“来了来了!”
赫连长容心如擂鼓,不知如何是好,那人却是一个撩腿纵横,从榻前跃上软榻,钻进她被子里面去了。
冬日,被褥厚重,藏个人不是难事,可是她被窝里藏着不认识的男子,还是个刺客,怎么办?
那人缩进被褥里后,一手勒住她的手臂,一手用匕首抵在她腰腹,悄声警告,“不许露出破绽!”
大抵是刚才闻到了他袖里的松木香,原本惶恐不安的紧张感,也没那么强烈了,她还是很怕,无奈地点头。
赫连长泽已经从外头进来,急切地唤她,“长容?长容?”
莲蓉跟在他身后,及时点灯,房里瞬时亮堂起来。
赫连长容眯着眼睛,似乎是才刚醒来,她半支起身来,迷蒙地问:“三哥?三哥怎么来了?”
赫连长泽瞧着她睡意朦胧的样子,吵到她歇息,有些不忍,于是温声解释道:“寺里来了刺客,惊扰你了,你这里有人来过没?”
他一边问,一边环视四周,查看各处。
赫连长容又惊又怕,但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大喊出来,只要她大叫一声,三哥跟荀将军定会救她的。
因为此时,荀泠跟唐雎也赶来了。
“没,我刚刚才醒,还不知道,刺客?谁是刺客?”
她话说一半,忽然尖声问,似乎是被惊吓到了。
“长容别怕,有三哥在!”
莲蓉也是被刺客二字吓到了,迷糊瞌睡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她哆哆嗦嗦地往赫连长容这边靠近些。
赫连长泽环视四处,没发现异样,一回身就见莲蓉哆哆嗦嗦,厉声道:“应声开门为何那样迟?灯也不留一个?”
莲蓉难得能歇一个安眠觉,这一次恰好被逮个正着,吓得不轻,她瑟缩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不等莲蓉开口,赫连长容却是先出声解围,“是我不让她留的,灯太亮,刺眼,三哥别吓她了。”
反复查看,毫无发现。
这时,唐雎也从外头进来,对赫连长泽摇头,他刚刚在四公主房外、房上都查看过了,均无发现。
荀泠从隔间过来,也无声摇头。
赫连长泽这才又转过身来,看见她还半支撑起身,冷风从后肘空隙处不住地往被子里面钻,赫连长泽担心她着凉,温声道:“赶紧盖好被子,别漏风!”
他边说还边靠近,欲要替她盖被子。
赫连长容怕得厉害,仿佛心子都要爆了,她瑟缩一下,明显感觉身侧那人似要暴起出击,于是她自行躺靠下去,呐呐道:“我没事!三哥回去歇息吧!”
这时,又闻得外面一阵嘈杂,有很多人朝西南角方向跑去。
赫连长泽即时撤身,朝唐雎下令,“你们两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
唐雎得令而出,还不忘将紧随他而去的荀泠一掌推回来,沉声道:“我去,你留在此处!”
赫连长容侧身躺着,将自己裹得严实,也不需要莲蓉过来侍候,她软糯糯地瞧着她三哥,她能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人暴起的情绪渐渐稳定下去,抵在她后背的匕首也没那么紧了。
甚至,她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了些许温热,他们挨得太近了。
“三哥,我这里没事,很安全,你们回去歇着吧!”她眼巴巴地望着几步之遥的人,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还补充道:“夜里冷,别冻着了。”
荀泠不放心,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又一次查了个遍,依旧未发现蛛丝马迹。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安心一些,赫连长泽然后对盯着他的人儿柔声说:“嗯,你继续睡,我们不冷!”
赫连长容微微一笑,“嗯,要不,莲蓉将火盆端过来给三哥烤烤!”
她声音软糯,在这夜色里,又染上一丝暗哑,听着甚是悦耳。
莲蓉在一旁甚是不知所措,听自家主子发话,赶紧将火盆端过来,放在二人中间。
此时,唐雎已经回来了。
一见他,荀泠便问,“如何?”
唐雎对着赫连长泽跟荀泠比划一下,无声说:“死了!”
三人怕惊吓到房内的人,各自对视一眼,纷纷朝外走去。
赫连长泽走几步,还不忘回身叮嘱榻上的人,“没事了,早些安眠!”
赫连长容知道他们要走了,她即松一口气,又因害怕身后的人,提一口气,但是她只能佯装无事一般,细声说:“是,三哥也早些歇息!”
“嗯,快睡!”他走几步又回身,“明儿想吃什么,告诉我,提前给你备着!”
榻上的人儿顿时笑了,温声说:“我要吃荠菜包!”
赫连长泽闻言一笑,宠溺道:“好,快睡,睡饱后才有荠菜包吃!”
赫连长容连连点头,高兴道:“嗯,安眠!”
他也道一声安眠,又对送他出门的莲蓉叮嘱几句,才走出去。
莲蓉将人送出去,又将门窗一一紧闭,这才舒一口气,朝赫连长容这边走来。
莲蓉赶忙认错,“主子,奴婢知错,奴婢实在是太困了!”
赫连长容瞧着自己的小丫鬟,温声道:“没事了,你快去歇息,夜里不用你服侍了。”
莲蓉想了想,挤眉弄眼起来。
赫连长容不知她这是何意,再一次催促她去歇息。
莲蓉却是急了,“......主子,若是奴婢没记错,您的月信,是不是要来了?”
闻言,赫连长容霎时脸色一白,她把这事忘了。
“主子,您可有哪里不适?是否腹痛?”莲蓉问。
额,赫连长容呆住了,先前腹部不舒服,她一直以为是吃多了番薯的原因,却把这一茬忘了。
一看她这模样,莲蓉就很无语,她嘀咕道:“这样吧,奴婢给您弄个汤婆子来,您搁在小腹上,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悉悉索索地准备汤婆子,还不忘补充道:“要还是不得用,奴婢就给您捂着,揉一揉,捂着,揉着,总是会好很多的。”
“您说您吧,一见到王爷,就高兴过了头,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今日,奴婢本想提醒一句不入寺庙的,但是吧,瞧着您实在是太虚弱,所以干脆不忌讳了。”
“主子,可要奴婢将月事带给您取过来?”
莲蓉嘀嘀咕咕,说个没玩没了,榻上的人已经羞红了脸。
半晌得不到一句回应的莲蓉,忍不住问,“主子,您怎么不说话呀?”
她抱着汤婆子跑过来,盯着赫连长容问,“主子,您是不是吓着了?没事没事,有王爷在,不怕!我刚刚看见王爷在这周围加派了侍卫,好几重,很安全的,蚊子都飞不进来,您别怕!”
赫连长容僵硬着,不知说什么好,也明显感觉身后人一滞。
莲蓉将汤婆子送过来,赫连长容怕她跟往常一样伸手塞进被窝,于是先一步伸出手去接。
莲蓉急了,“哎呀,外头多冷,您赶紧缩回去,我给您塞进被窝,还有,您赶快躺平呀,躺着才方便抱汤婆子,奴婢顺道给您揉揉......”
“别!我自己来,你赶紧去睡,我这里不用你了!”
鉴于刚刚被王爷质问过,莲蓉还后怕得很,她坚持要服侍四公主。
“哎呀,主子您就别犟了,躺平,抱着汤婆子,奴婢给您揉揉,不然,您今夜又睡不安稳了!路上走了几个月,您都没真的睡好过......”
赫连长容实在无法了,她若是躺平,身后那么大一堆,不是就更明显了吗?
她干脆放狠话道:“赶紧去睡,夜里不用你了,再不听话,明儿的荠菜包不给你吃!”
哪能不吃荠菜包呢?
莲蓉立马怂了,“是是是,奴婢这就退出去,主子您需要的时候,随时唤奴婢!”
赫连长容还不忘吩咐一声,“将灯撤出去,太刺眼了!”
“是,奴婢给您留一小盏灯吧,您怕黑。”
赫连长容没回绝,留一小盏灯,也好,瞧着莲蓉退出去后,赫连长容才彻底松一口气。
她刚松一口气,才跑出去的人又溜回来,将一个布包放在她矮榻上,小声道:“主子,您要用的都在这里面,先备着,以防万一。”
赫连长容望着那个布兜,潮红爬上脸颊,她娇羞地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