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北晋王王府,一片凌乱,安和大总管脸色铁青。
他一向是泰山压顶行不崩,上次让他这么大惊失色,还是忽闻北燕来犯,北晋王亲自为帅御敌。
而此刻,却是因为紫嫣偷偷跑了。
紫嫣留下一封信后,就逃之夭夭,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女娃娃,有这么大的胆量。
看着那狗爬式的字迹,他更是怒火中烧,信上只一行字,“寻主子去也,勿念!”
就留了这么几个字给他,带走的可不少。
瞧着眼前几乎搬空的屋子,安和有一瞬的欣慰,至少不是无脑子,身无长物就开跑。
看样子,这孩子做了很久的准备,要不然也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举得逞。
安和瞧着这个字,百般无奈,最后只得招招手,唤来侍卫,让侍卫揣上银票,一路暗中护送。
关在这京都,纵然可以保她无虞,她若是想出去闯闯风雨,便遂了她的意。
关着,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主子在北地,若不是要留在京都镇守王府,他也是要北上的。
自从得知凤梧受伤后,他一直忧心不止,他派出去的郑明先,也在那场意外里身死命消。
要不是姑娘几次三番救了主子,他更加怀疑她,不过也幸好有她,不然主子只身在北地,只会更加艰难。
后来横颜失踪,北燕来犯,一系列事情接连发生,他人在京都心已在北地,可到底是有心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紫嫣能去北地照料一二,也不是坏事,这孩子,自来依恋主子跟凤梧,凤梧受伤消息传回王府时,哭天抢地好几回,心也早不在此处了!
这京都纵然万般好,也留不住心。
那厢,紫嫣作男子装扮,驾着马车混在一众商队中间,跟着商队一路北上。
为了逃去北地,她暗中查询这队商队数月,好容易才打听清楚行程,又怕安大总管不答应,所以偷偷逃走。
听到凤梧哥哥受伤,她偷偷哭了很久,她是打定主意要去北地寻人的,为此作了数月的准备。
一朝如愿,便乘兴而去。
当京都王府的信笺,到达赫连长泽的案桌上时,紫嫣已然到了扶风城。
安和的信笺是估算着行程的,他怕因紫嫣之事使主子分心,而耽搁了正事。
暗中护送她的侍卫,亲眼看她被安顺引进府后,才转身归京。
一切,都在安大总管的预料之中。
安顺见着紫嫣,既惊又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惊问:“紫嫣姑娘,您是怎么来扶风城的呀?”
紫嫣一路舟车劳顿,本来很疲乏,但是一到府里,就似见了水的鱼儿,重新活了过来,当即兴奋道:“我当然是坐着马车来的呀!”
安顺瞧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笑得停不下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带我去瞧凤梧哥哥,瞧了凤梧哥哥,我再慢慢告诉你!”
安顺无法,只好领着她往主院去,
进了主院,紫嫣率先冲进房去,她看着一动不动、似乎陷入沉睡的凤梧,眼泪一刹那就滚了出来,簌簌往下掉。
安顺安慰她几句,紫嫣未有反应,眼泪掉个不停,安顺只好先告退。
十来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的喜怒哀乐,又岂是旁人能置喙一二的么?
紫嫣靠近些凤梧,悄声唤他,最后趴在榻边,拉着凤梧的胳膊,失声痛哭。
她就说嘛,她要好好练功,保护他们的,她不要去读什么劳什子书!
可是,还是晚了,她没能保护好凤梧哥哥。
赫连长泽瞧着手里的信笺,腾地站起身,冷声自言一句“这孩子!”
他腾地站起身,惊动了下首正在看地势图的方敢跟唐雎,两人同时站起身靠近他,以为发生了大事。
赫连长泽赶紧摆摆手,释义说:“不是军务,稍安!是紫嫣从京都跑出来了!”
唐雎跟方敢都知道紫嫣这孩子,紫嫣是副将遗孤,王爷带回京都放王府里抚养,现在突闻这孩子跑来扶风城,都大吃一惊。
好半晌,唐雎才嘀咕一声,“紫嫣定是来寻凤梧的!”
这也是赫连长泽惊疑之下又担忧的事,紫嫣自来待凤梧不同,这孩子只怕又会大哭一场,不要伤神伤身才好。
“不行,我得回府一趟......”
他话只说了一半,云生单手抱着一只小兔子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荀泠,荀泠手里还拎着一只小灰兔。
这小兔子是荀泠刚刚捉回来的,大概一月大小。
她近来恢复尚可,人也乐观,精神跟气色都好了不少。
她闻得赫连长泽要回府,疑心顿起,于是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赫连长泽。
接收到她的询问后,赫连长泽没有及时回答,他瞬时起了心思,他想将她一起送回府,府里比军营更有利于她休养。
荀泠却是直接问出了声,“主帅,你回府做什么?”
赫连长泽盯着他们手里的兔子,瞧了瞧,沉声道:“紫嫣从京都跑出来了!”
荀泠自然而然地将手里的小灰兔塞给唐雎,意思再明显不过。
唐雎瞧着自己手里突然多出来的小灰兔,脑子一歪,才反应过来,正要将兔子塞回去,荀泠却是一大步挪开,退出去老远。
闻得紫嫣从京都跑出来,云生跟荀泠也是一惊。
“是来北地了吗?”云生试探着问。
赫连长泽点头,温声道:“人已经在扶风城了!”
荀泠微微张大嘴巴,嘀咕道:“这小姑娘,很行啊!”
云生却是想到那日离开京都时,紫嫣哭着要跟来的情形,心里很复杂。
赫连长泽无奈道:“是行啊!一点都不像子鸣!”
提起紫嫣的父亲,几人都默不作声,子鸣于王爷来说,非同一般。
“死活不进学堂,就喜欢舞枪弄棒!本想将她拘在王府,不碰刀剑,保她一生无虞,这孩子!唉!”
提起紫嫣,赫连长泽很是无奈,他不会带孩子。
都沉默着不说话,他长叹一气,尤为明显。
云生走神片刻,手里的小白兔随即跳脱出去。
她左臂依旧没有知觉,因走神反应慢了片刻,待她要去追小兔子时,赫连长泽已经一步横跨出去,拦住了小兔子的去路,他随即弯腰,将小兔子抄起,递回给她。
云生将小兔子用右臂禁锢着,不让它再跑。
赫连长泽瞧着云生,温声问,“我送你回府去吧!”
云生闻言,后退一步,赶紧抬头,视线相触,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眼里是惊慌,他赶紧解释,“府里比军营利于休养,之前我也有打算的,一直抽不出空......”
云生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徐徐环视其他几人,唐雎跟方敢都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荀泠,微微皱起眉头,他懂她的心思,他默不作声。
她嘀咕一声,“北燕尚未退军,哪里就有空了!”
方敢赶紧出声,“主帅放心送姑娘回府就是,这里有唐将军、荀将军,有我,大可放心......”
云生垂眸,嘟囔道:“主帅,为众将之首,哪有暗自离开的道理?”
她一向温顺,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突然闹起别扭,都摸不准她的心思。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表示不知所措。
只有荀泠能猜个大概,他不怀好意地冲赫连长泽一挑眼,嘴角微翘,然后对着赫连长泽无声道:“闹脾气!赶紧哄!”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小兔子又跳脱出去了,这次小兔子变聪明了,它从一侧溜进案桌下,藏着不出来。
荀泠赶紧弯腰俯身去寻,唐雎低头瞧一眼在他怀里暖洋洋的小灰兔,也陷入沉思。
赫连长泽也去逮兔子,跟荀泠两人连恐带喝,合力才将那只小白兔逮出来。
荀泠赶紧将自己逮住的小白兔塞给赫连长泽,示意他送过去。
赫连长泽捧着兔子,刚靠近一步,云生就后退一步错开,沉声道:“不要了!”
额,现场几人面面相觑,赫连长泽递兔子的手一顿,愕然瞧着她。
“不养了,我这就回府去!”
她丢下这么一句,就往外走。
安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也跟着她走,她气呼呼道:“不要跟着我,我也不要你了!”
刚刚跟上去两步的赫连长泽,顿时止步,侧身瞧着一旁的三位大将。
方敢跟唐雎一脸沉静,神色几乎无异。
只有荀泠,龇牙,一副牙疼的模样,典型的看事不嫌事大的货色!
赫连长泽其实也不恼,他反而有一丝丝欣慰,她这样毫无顾忌的样子,才是他最安心的。
她整日什么都瞒着他,什么都不外露,他才是无法。
但,此刻瞧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荀泠,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将手里的兔子一把塞回荀泠手里,丢下一句,“云生说不养,那你自己养吧!”
唐雎也将手里的小灰兔塞回荀泠手里,“我也不要,你自己养吧!”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荀泠瞧着自己手里的两只小兔子,懵了,然后抬眼跟方敢对视。
方敢瞧他一眼,抬步走不去,还哈哈大笑。
荀泠赶紧跟上去,边跑边嚷,“唐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咋也不养了啊?我没惹到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