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原本睡意困重,经此一阵折腾,睡意已经跑得无边无影,她即将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想想就很高兴,他很期待。
她伸手抚摸一下已经沉睡的安来,盯着安来的小鼻子出神。
身下磨破皮的部位,又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得用些止疼的药才行,刚想摸爬下榻,一探头,就看到医箱杵在脚踏边。
原来这个人这么细致,以前四公主老是在她面前夸他,原来都是真的。
用过止疼药,果真觉得没那么疼了,她嘴角微扬,带着笑入眠。
赫连长泽慢慢踱步回房,将白日未处理的奏报一一细究,分类处理。
等他处理完军务奏报,已是一更天了,安顺恰时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进来。
“主子,这是姑娘给您祛湿寒的药茶,您饮了好歇息!”
自从喝了那个药茶,他确实睡眠好了许多,手脚发热快,不似年初刚回来时那般,睡半夜手脚也不发热。
他伸手接过茶盏,两大口饮尽。
安顺又伺候他洗漱,然后小声问,“主子今夜歇哪里?”
赫连长泽瞧着安顺,甚是不解,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他自来歇在书房,还用问?
安顺被他瞧得也是莫名其妙,他心下纳闷,难道主子不去后院歇息?晚膳后主子去了后院那么久,从后院出来时还提着食盒,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安顺毫不自知地往后院方向扫一眼,就是这么个细微的动作,赫连长泽瞬间明白了。
他立时拉下脸,盯着安顺看。
安顺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妥。
赫连长泽见安顺不明白他得意思,于是冷声问安顺,“我不歇书房,歇哪里?要不,你来安排!”
他甚少这样冷声厉言,安顺立马知错,俯身跪地。
他也不让安顺跪下去,长臂一伸,拦住了人,诚声道:“别跪了!把这府里的大小事务管好就行,别的,就莫要操心了!”
安顺手心冒着冷汗,忙道:“是,是奴婢的错!奴婢擅自揣测主子的私事,该罚!”
赫连长泽退后一步,继续道:“我罚你作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种事情,以后就莫要揣测了!后院只姑娘一人居住,你多用心些,看看她使的用的够不够,我事务繁忙,总之,就都交给你了,务必事事处理妥善!”
安顺立马领命,诚惶诚恐道:“是,都听主子的!”
冷汗顺着后心蹭蹭往外冒,看来这次是自己猜测错了,还好主子没责罚,主子罚人的时候,谁不怕?
伺候赫连长泽洗漱后,安顺立即退出去,自己这一身冷汗,得收拾干净。
赫连长泽披衣去了隔壁房,他每日睡前都会去看看凤梧,跟他说些话,顺道捏揉凤梧的四肢,希望他尽快醒过来。
三更时分,安来又钻赫连长泽的被窝,赫连长泽于昏暗中看着安来颠着那只受伤的腿,模样萌动,憨态可爱。
于是伸手帮它一把,掀起被子一角,让它睡在肩头。
安来跟前一晚一样,脑袋抵着他的脖颈,蜷缩身子与他共眠。
赫连长泽心下纳罕,这小东西是成习惯了吗?时间都这么准时,看样子,那个人似乎还不知道它夜里会出走这件事。
赫连长泽握着安来那只伤腿,也闭目入眠。
翌日,赫连长泽起身时,安来又颠着三只腿回后院去了,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云生自然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到地板上,斑驳点点,明暗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赫连长泽吩咐过,她睡到如此晚,也没人来唤过她。
她瞧着枕边的安来,它还在呼呼大睡,她心里嘀咕,这家伙,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瞌睡。
她趴着睡了一晚,脖子僵硬,还好没落枕,她试着动了动,伤患处还有些许余疼,已经能慢慢行走了。
她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在院子里逗安来,安来的腿伤严重,估计要好几日才能复原。
安顺一直关注这边院里的动静,见人已起来,立马将膳食送来。
云生谢过他,见送来的是肉粥,她也不客气,端着碗就吃。
安顺在一旁候着,心想这位姑娘真是好伺候,他愿意伺候这样随和的主子。
她一边用粥,一边问,“王爷今日又是去大营了吗?”
安顺也不隐瞒,直言,“是,横颜公子在的时候,都是公子每日去,王爷每旬去视察一日就行了;现在横颜公子去了别处,王爷就需得日日前去巡视,操练大军。”
云生本想问问横颜去了何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这几日赫连长泽都未跟她谈起横颜,那就是不希望自己过问吧。
她静静喝粥,不说话,安顺以为她心里不痛快,于是补充道:“主子出门的时候吩咐过,说姑娘这几日就在府里歇息,主子忙完就归府,让姑娘自个儿用饭,不必等主子!”
后面一句是什么意思,向她交代吗?肯定不是赫连长泽的意思,定是这位长侍大人自行揣摩的。
看来这位公公也是个有趣之人,如此揣摩主子的私事,还擅自做主说了出来,不知道赫连长泽知晓后,会不会责罚他。
云生笑言,“多谢总管大人,您有事就忙去吧,我今日就在院里的。”
待云生喝完肉粥,安顺才提着食盒离去。
吃饱喝足,她在院里走了两圈,决定去看看凤梧。
提着医箱,她故意弄出些响动,引起安顺的注意,因为她去看凤梧就要进赫连长泽的主院。
可能是自己心里有疙瘩,她不想让人觉得她进主院还有别的目的。
等她一进去就知晓是自己想太多,凤梧房前守着好几个侍卫,凭她扫一眼,个个身手不凡,武功了得。
见她进来,都抱拳躬身行礼,主动开门让她进去。
安顺闻得声响,也赶了过来,声称要帮忙打下手。
这两日休养得当,凤梧因途中几日奔波的亏损,也在逐渐恢复。
云生把脉,刚触及凤梧的手腕,心下一惊,定是有人在给凤梧按摩揉捏,否则血液不会如此顺畅循流,之前血液淤塞,现下好转至如此,很欣慰。
她能猜到是何人所为,想着他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还要给自己昏迷不醒的侍卫做这些,云生心里就泛起酸涩。
看来以后自己得多来照看凤梧,就当是替他省些精力。
先替凤梧周身按揉通血,后全身行针,唤醒穴位要塞,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周身肌肉僵死。
整一套流程下来,已是晌午,云生起身出门,迈出门时方觉自己伤患处还有疼痛,于是放缓速度,慢行。
她慢慢回自己院里去,心想这都大晌午了,王爷今日怎的还未回来。
一个人用过午膳后,她无所事事,自个儿在院里捣弄药材。
一折腾就是整个下晌,斜阳余晖横照,余温在凉风里骤降,渐渐微凉。
一整日她都未看到赫连长泽,心里没来由的闷,她闷闷地收拾起捣鼓好的草药,分类装好。
横阳渐收,凉意四起,她逗着安来玩,安来跑出院子,她就在后面跟着。
斜阳余晖消失殆尽,前院还是未有动静,安来也似有感应,它朝府门口跑。
安顺在府门口翘首以盼,他常在此候着,如今凤梧昏迷,横颜不再身边,他不希望主子回来没个人候着,那样主子心里会很不是滋味。
他闻得动静,转身就看见云生追着安来跑出来,他正欲帮忙拦,哪知安来在府门口就停着不动了。
云生捞起安来,将其抱在怀里,也不急着离去,陪着安顺一起候着。
天色渐晚,四周逐渐朦胧,廊下的灯笼随风轻曳。
赫连长泽打马转过大道,折进来,刚一冒头就看见廊檐灯笼下立着的人。
心下微妙,以往只有安顺在此候着,冷不丁多出个人,感觉不一样。
再瞧一眼,灯笼昏暗,随风摇曳,灯下的人一袭素衣,发带翻飞,她眼里含着笑,怀里抱着那团白毛。
勒马停住,他速速翻身下马,安顺立马迎上去,她也上前几步,后又急急停住,只静静看着他。
安顺跟以往一样,一见他就说晚膳已备好之类的话,他今日没怎么注意听。
赫连长泽才走了两步,安来便“嗖”地一下跳出去,直窜向他。
他弯腰捞起安来,揉一把安来的头,一抬眼就对上那个人含笑的眼睛。
“回来了!王爷!”她声音如温水,能洗涤疲尘。
多么平常的一句话,平常到似乎说了很多次一样。
赫连长泽温和开口,“嗯,回来了!怎的不进去,夜里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