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府邸,长随安顺立即前来相迎。
赫连长泽一步轻跨下车,一手捞着安来,回身伸出另一只手来扶云生下车。
云生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她犹豫一瞬,怯怯搭上去,稳步下了车。
她心跳得飞快,异样的情绪游走周身,温润如玉。
再看看那人的手,瘦劲有力,骨骼分明,成小麦色,还有常年握刀留下的硬茧。
不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玉人,她更加喜欢,也更心疼。
赫连长泽看一眼候在一旁的长随安顺,立即吩咐道:“将后院收拾出来给姑娘,再将主院隔壁的房间收出来!”
安顺领命立即去办,还不忘向云生行礼。
赫连长泽顺手将安来递还给云生,俯身弯腰探身进马车,亲自将凤梧抱了出来。
云生抱着安来,随着赫连长泽进府,她亦步亦趋跟着,安来在她怀里探头探脑,皆是一副见了新世界的好奇模样。
房间还未收拾好,赫连长泽将人直接抱回自己的寝居。
云生便在前厅停下,她不敢跟上去,她记得很清楚,赫连长泽的寝室不喜外人靠近。
府里小厮忙来奉茶,对云生毕恭毕敬,他们都知道主子爷亲自扶姑娘下的马车,哪敢怠慢!
云生环视四周,她发现这座府邸构造简单,陈设质朴,整个府里不见一个丫鬟。
安来在她怀里东张西望,既乖巧又可爱,惹得一众小厮观望。
无人居住,后院一直荒废,所以打扫起来颇为慢。
主院隔壁房间收拾妥当后,凤梧被安置过去,云生这才去给凤梧搭脉细查。
数日奔波,还是受了些许影响,云生说要给凤梧周身行一遍针灸,赫连长泽便在旁帮忙搭手。
行针慢,费时,等的过程中,安来在一旁撒欢,一会咬云生的裙摆,一会啃赫连长泽的衣袖,忙得不亦乐乎。
赫连长泽看着安来,温言,“安来长大了些,皮了!”
云生一把捞起安来,跟它平视,狠狠瞪一眼安来,小东西立马就老实起来,趴在云生手里不动了。
赫连长泽见了,微哂,原来这小东西好生有趣。
云生将安来递过来,也温和道:“安来性子跳脱,顽皮。王爷瞪它,它就老实了!”
赫连长泽顺手接过安来,跟它对视,它却不怕,当初模糊不清的眼睛,现在已经变得亮晶晶,甚是好看。
赫连长泽大声道:“它怎么不怕我?”
云生笑说:“对视它不怕的,要瞪它,狠狠瞪,凶它!”
赫连长泽收敛起笑容,凶相瞬显,怒瞪安来。
刚刚还一脸无所谓的小东西,立马瘪嘴,耳朵一沓,眼珠一溜就开始水汪汪起来,眼角噙泪。
赫连长泽立即收住凶相,颇为惊奇,“它是哭了?”
云生也凑过来瞧,顿时乐了,“安来,原来你还会哭呀!”
赫连长泽更惊了,问,“它以前不哭?”
云生笑着回复,“没,以前都没哭过,我也是第一次见它哭!”
她边说边从袖里摸出一小袋子草果干,拿一颗递到安来嘴边。
安来不张嘴,眼巴巴望着赫连长泽,赫连长泽心下纳罕,深觉这小家伙有趣。
他也取一颗果干喂给安来,安来张嘴就咬,逗得两人都笑了。
将近一个时辰,云生才收起最后一根银针。
安来已经在赫连长泽怀里睡熟了。
刚从凤梧房里出来,安顺便来回禀,说后院已收拾妥当。
云生便直接回后院,赫连长泽亲自领她过去。
后院不大,但格局有调,重在清静。
赫连长泽大致瞄了一遍院里的布置,立在廊下说:“今日仓促,准备不及,你看看缺什么,列张单子出来,我着人采办!”
云生里外扫一眼,笑道:“我看了,什么都不缺,很齐全!”
赫连长泽知道她自来没什么要求,也不再多言,犹豫再三,还是说,“过两日,着安顺买两个婢女供你驱使......”
云生哪里敢,立即摇头,拒绝道:“不要!我自来一个人习惯了,我自己都是婢女......”
赫连长泽瞪她一眼,云生立即止住话头。
刚刚口快,她一时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了口,当下及时纠正。
“......我的意思是,我用不惯婢女!”她瞧着赫连长泽,小心翼翼道:“还有,府里还是不要再进人了,不清不楚的,放府里,心里会不踏实!”
赫连长泽也不反驳她的话,只说:“都依你!若是要,给我说一声,我亲自挑人!”
云生温言道谢,心里一片温暖。
赫连长泽想了想又说:“我拨两个侍卫到你院里吧!”
云生对他这事无巨细的态度很是动容,但她确实不用这些。
她正了正神色,诚声道:“王爷,您知道我的,我可以保护自己!侍卫,您留在自己身边吧!”
赫连长泽微微颔首,也不驳回她的话,他知道她不需要保护,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云生眼神投向别处,温言,“王爷,您这几月,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
赫连长泽本想说无碍,但还未开口,就闻得她说“我给王爷瞧瞧吧!”
云生率先从廊檐下往屋里去,赫连长泽默默跟在她后边,犹豫了一瞬,也进了门。
云生静静给赫连长泽把脉,心下思索,这人到底是染了湿寒之毒。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布包,轻放在赫连长泽身侧的案上,嘱咐道:“这是祛寒湿的药茶,王爷记得每日饮用。”
她又从袖里摸出一个小瓶,放进赫连长泽手里,郑重道:“这是我在驿站时炼制的丹药,防中毒的,王爷服用一丸,以后什么毒都不怕的!”
赫连长泽看着手里的小瓶,无声,只慢慢收拢五指,将小瓶握紧。
“王爷身染寒湿之毒,长期针灸可以祛除,王爷若是得空,唤我针灸就是!”
赫连长泽点头,温声说“好”。
其实她有好多话要说,但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她不开口,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赫连长泽在心里犹豫,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他,没一句话是关于她自己的,他要不要开口问问她的事?
良久,赫连长泽才开口,“......你,解药,有拿到吗?”
云生轻轻点头,她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呈给他看。
“长......王爷,这是我才得到的指令。”她其实好想唤他一声“长泽”,但是她不能。
赫连长泽立即抓过去,打开看,全是药名,他抬眼看云生,问,“指令是什么?”
云生抬手,伸出食指在上面几样药名上画圈,“这几样不是真药名,是携进来的指令,意思是要将您这边的军情递出去。”
赫连长泽哂笑,自嘲道:“果然是冲军情来的!”
云生垂眸,低语,“王爷放心,我不会传递军情......”
“我知道,但是你不传就拿不到解药,你别怕,我给你什么,你就传什么!”
云生摇头,“这实在太冒险了......”
“我来安排,你安心待着就是。”他如实安慰云生,又忍不住问,“这次见到联络人了吗?”
云生如实回禀,“没,指令和解药是放在我榻上的!”
赫连长泽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药方,琢磨那字迹。
“我就出去采药的功夫,指令和解药都放了进去,而且准确无误。还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人神出鬼没,实在不一般。”
赫连长泽抬眼瞧云生,轻言,“你一般什么时候出去采药?去哪里采药?时间是多久?”
云生回说:“因为不敢离凤侍卫太远,离开时间也不敢太久,我都是在驿站的后山采药,一般出去小半个时辰,大都是晌午至下晌时候。”
“你行程有律,不难追踪把握!只是这人至少跟你不下三日,以你的功夫,毫无察觉么?”
云生摇头,她是真的毫无察觉,“一无所觉,我甚至怀疑过这人是不是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