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翌日起身,神思清明。
老人牵着驴子在雪地里拉柴,他望着放晴的天空,精神大好。
“天放晴咯,地里的白菜帮子该露头咧,挖出来煮了吃......”
老人跟驴子说着话,将柴堆放好,又去雪地里挖白菜帮子。
驴子啃了一颗白菜帮子,被老人一巴掌好打,驴子“呃呜呃呜”乱叫唤,以示抗议。
白菜加馍,原汁原味。
云生夹着白菜叶子喂小狼崽子,那小狼崽子歪着嘴巴吃掉了,云生眼角含笑。
赫连长泽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又想起昨夜她于梦魇里惊醒时,紧抱着小狼崽子不松手,心里了然了。
赫连长泽问老人,“老伯,您这小狼崽子是从何得来?”
老人摸摸小狼崽子的头,说:“这只狼崽是山里捡来的,捡回来的时候这么大。”老人举起一根筷子比划一下。
赫连长泽也不废语,直截了当,“老伯,我想买这只小崽,您出个价,介时,我差人将银两送来......”
老人摇头,云生也立即出声阻止。
赫连长泽心里讶然,心道你不是喜欢吗,怎么不能买?
“年轻人,说句憨实话,这种有灵牲口啊,买卖不得,得随缘!”
老人抱过小狼,抚摸道,“若是你们有缘,它自随你去,我不留;若它只跟我,不随你走,你也勿怪!”
云生点头称是,还不忘趁老人不注意,悄声道:“这小狼是老人的伴,别弄走了。”
她是觉得这老人独居,可怜又孤单,若是有小狼在,就会多个陪伴。
赫连长泽明白他们各自的意思,于是也不再提此事。
用过饭食,二人商量一番,决定下山,去最近的驿站,他先前跟凤梧说过去最近驿站落脚的话。
希望尽快跟其他人汇合,或者传递信息回扶风城,让横颜派人来救援。
老人用驴送两人下山,送到大道后,老人就要赶驴返回山上去。
小狼窝在老人怀里,眼睛溜溜放光,盯着赫连长泽跟云生看。
小狼最后没有跟他们走,这样也挺好,至少老人没那么孤单。
驴子“呃啊......呃啊”哼着曲,拉着平板车往山上去。
云生跟赫连长泽与老人挥手作别,老人再三请求他们照看他的儿子,赫连长泽爽快应了。
然后两人朝大道另一方向走去,那是驿站的方向。
天黑尽时,两人终于到达驿站,驿站不见其他人得身影,看来荀泠他们也未到,情势可能比想象的还糟糕。
驿卒热情接待他们,又按照赫连长泽的吩咐向北地扶风城递信。
据推算,此地离扶风城大概两日行程,快马加鞭的那种。
预计半日的宽松时限,五日,五日后一定能见到横颜!
见到横颜就好了,赫连长泽如此作想。
草草歇过一夜,翌日天刚蒙蒙亮,赫连长泽便向驿卒要了匹最快的马,带上干粮,赶去雪蒙山,他要尽快赶去那里,寻找凤梧。
刚奔出三里远,后面马蹄咚咚,听声音就知此人不善御马。
善御马者,马蹄飞踏无声。
他放缓马速,侧眸回望,见那女子身披大毡,策马而来。
她马鞭也挥得乱,还不忘喊他,“王爷,等等我!”
赫连长泽勒马立停,叱问,“你来做什么?”
云生一时控制不住马儿,一晃而过,冲出去几十米才堪堪停住,她欲驱马回身,赫连长泽已策马上前来了。
“王爷,我知道您要回雪蒙山救凤梧,我也得去......”
这时又一骑赶来,是驿站的驿卒,原本要跟赫连长泽来,哪知回头挑马一会儿功夫就被落下了。
人多也好,赫连长泽不多言,三人便策马前往雪蒙山。
整一日策马的功夫,才赶到雪蒙山脚下,一看到那雪山崩塌的地方,赫连长泽神色就变了。
短暂歇息,用过干粮,三人便开始搜寻起来。
雪深难行,搜寻缓慢又不易。
这次装备齐整,夜里搭起临时帐篷,生了火,三人围着火堆补眠。
寒风呼啸而过,卷走了热气。
狼嚎声哀鸣不绝,徒增荒凉。
赫连长泽想,如此境地,凤梧还活着吗?一定要活着啊!
翌日天刚破晓,又开始搜寻。
今日三人分开行动,赫连长泽跟驿站的孟获向山里前进,云生向山下行,寻最近的农户,设想凤梧是否被救下山或者自救下了山。
云生策马往山脚去,心想寻着痕迹走,白茫茫一片,哪里有什么痕迹可寻呢?
她自辨方位,以常年训练而来的第六感往向阳处出行。
还好天已放晴,利于辨别。
雪融化的时期,尤其枯冷,云生将自己裹了又裹,急急策马。
终于在山脚处寻得些许痕迹,看不出是什么脚印,她不敢冒然循迹而行。
最后几经犹豫,往痕迹相反的方向去,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人活动的迹象。
云生心生暗喜,寻着足迹而去,看到了一个小村庄,庄子里有十来户人家,此时已炊烟袅袅,鸡鸣狗吠。
在这里,生活宁静。
云生挨门挨户走寻,却无一处有收获,庄子里的人都说大雪封山,他们一整个冬都不会进山的。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进山实在危险。
他们通常七八月份就开始储藏过冬的食物,然后在庄子里呆上四五个月,待冰消雪融时才肯出门。
心中那股暗喜顿时消散无踪,不留丝毫痕迹。
云生一一谢过他们,慢慢走出庄子,她得继续寻找。
她刚刚问过了,此地不远还有相邻的村庄,也许在那里能得到别的线索。
一连走访四个村庄,皆一无所获,眼看时辰不早,离他们约定回见的时辰越来越近,而回程的距离越来越远。
为了不让赫连长泽再费精力寻她,她得赶在他回去之前到达约定地点。
又是一路疾驰,饿了就嚼几口干粮,渴了嚼冰渣子。
回程的路上,在地里遇见几个萝卜,她高兴得跟捡了宝一样,想着晚上在火堆里一烤,烤熟了吃。
云生一路疾驰,还是晚到了些许。
她一转过山头,就看见一人一马。
待跑近些,才看清是赫连长泽,他牵着马在路口远眺,云生一看到他就笑。
云生高声喊“王爷”,赫连长泽紧绷的脸才稍缓和,他生硬地问,“怎么晚了时辰?”
他常年领兵,最是守时,也严格要求手下的人都要守时。
云生不知这些,只做歉然道:“我注意时辰的时候,已经晚了些,怕王爷费心,我已经跑得很快了!”
赫连长泽想着她不善御马,马术肯定也不佳,于是神色又缓和些。
他说:“以后去了扶风城,记得好好学骑射!”
云生懵了懵,立即又明然于心,这是嫌弃自己骑术不好嘛!这人真是,还不明说。
她笑着回道:“谢过王爷,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学......”
嘴上在说好好学,身子已经侧立起来,一副就要往下跳的架势。
这下马的姿势,真是一言难尽,看得赫连长泽眉头乱跳,他扶额道“不许跳!”
云生已经半跨出身,人已经歪了,闻他突然喊出声的命令,便及时停手,就这样斜跨在马背上,不敢动。
赫连长泽直觉牙疼。
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推回去,并低吼“坐好!”
云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整不会了,只得乖乖坐好,等他下一步指令。
其实她很紧张,很怕。
不知何时起,她很怕这人,怕他不高兴,怕他皱眉,怕他不说话等等,反正怕很多很多。
赫连长泽也不废话,翻身上马,语气甚是生硬,“看仔细了,我只教一遍,要是记不住,就活该被摔下马!”
他自来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抓准要害,直击要点。
只见他端坐于马上,左手持缰绳,右手握前鞍桥,两足甩镫,右腿跨鞍,伸平,由马腰马尾上方横撩落地。
云生看得仔细,他右腿伸直横撩时未碰马儿,那动作又快又飒,她看呆了。
赫连长泽安然立于地面,瞧着她。
她心怦怦乱跳,依葫芦画瓢,全模全样地照做一遍。
赫连长泽瞧着还算满意,也不说什么,牵着马转身走了。
云生觉得自己没做错啊,于是嘀咕,“明明做对了,也不夸一句!”
赫连长泽闻言,眼角微扬,也不回眸瞧她,只言,“有这么好的师傅在,要是还学不会,那就别骑马了,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