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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所谓的祸端之人瑾黎,则幽幽的笑着,纵是满身是血,脸色苍白,但那双桃花眼里,却染着几许不屑,几许轻蔑,但浑身上下,竟又透露出了几分潇洒的意味。

“我昨夜的确没护好皇后,但以后我即便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皇后娘娘周全,倒是皇上你,皇后娘娘心爱之人,却在她受危之际,你在哪里?是那神庙的簪花节太过热闹,热闹得让皇上你神魂颠倒,认错了心爱之人?”

他毫不客气的再度煽风点火。

平乐王一怒,他凭什么保护叶嫤!凭什么质问于他!

他脸色一沉,再度要朝瑾黎攻去,叶嫤深吸一口气,当即用身子挡在他面前,强行阻拦。

她叶嫤虽也不是什么善类,但做事终究还是有原则的。

瑾黎虽出言不逊,姿态嚣张,但他已然浑身是血,也已被平乐王修理得这般狼狈,此番他仍还在那里谈笑,不过是死要面子的强撑罢了,无需理会便是。

且昨夜瑾黎的确救了她一命,若无瑾黎出手,她此际怕是早已落入霓凰公主手里,也无论平乐王再怎么怒,这回,她也要还瑾黎一个恩,护他一回。

她叶嫤啊,终究是不喜欠人恩情的。

却是她这一阻拦,顿时让平乐王双目圆睁,那双历来深水似潭的眼里,再度失控似的迸出了怒火。

他从未料到,叶嫤竟会为了一个瑾黎而如此阻拦于他。

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凭她的性子,自能猜到瑾黎此人绝不老实,不易控制,且此人都已不容易控制了,自然得杀之而绝后患,她也一直都是精明之人,也该猜得透其中厉害,不会阻拦他,更也不该阻拦他的。

奈何此际,叶嫤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强行阻拦,甚至那双落在他面上的眼睛,也像是蒙上了一层苍凉与复杂,像是心事重重,又像是努力在克制什么。

他径直迎上她的眼,突然莫名的被她眼里的哀凉所交缠,一时之间,心口也莫名的痛了一下。

眼见他一直不说话了,叶嫤却自然而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突然冷冷而笑,“你究竟是在怪他怂恿我出府,还是在怪他帮我识破了你那些不可告人之事?”

她终究还是有些失望的。

不止是因为他今日竟要无端的将瑾黎牵扯进来,杀人灭口,更因他终究不曾对她坦白,有意蒙蔽。

若非昨夜亲眼一见,想必旁人在她耳边说破嘴,她也定不会怀疑平乐王分毫。

却也正因是这种发自骨髓里的信任,沉甸甸的信任啊,才让她心头发麻发痛,不知该如何再面对现在的他。

“我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嫤儿,你究竟听那瑾黎说了什么?”平乐王努力克制情绪,无奈低沉的道话。

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却是这话一出,叶嫤目光颤了颤,眼底浓云四起,仿佛整个人的心都彻底乱了一刹。

却也仅仅是一刹。

仅眨眼之间,她便已挥却了眼中的所有神情,一切的一切,竟全数的归于了平静。

她再度抬眸朝他望来,微微一笑,笑容明媚而又缠绻,低声朝他问:“那你如今,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曾。”

平乐王凝她半晌,才心痛而又违心的道了这二字。

有些事,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够解释清楚的,而且那个人正值关键,他不能让那个人受得半分伤害,如若不然,棋盘上的棋子便要乱了,那时,重组棋局,无疑是件大危之事。

所以此际,即便面对叶嫤已是有些不安,但他还是选择了隐瞒。

却是片刻之际,叶嫤静静的凝他,“那你爱我吗?”

平乐王迎上叶嫤的眼,回得坦然而又干脆,“爱。”

“我本想如寻常女子那般顺从于你,凡事以你为重,只是我终究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学不来大度,也见不得旁人占据你身边的位置。”

说着,咧嘴而笑,笑得柔和至极,只是脱口之言,却又像是带着一种蚀骨的蛊惑,令人稍稍一听,便觉惊心,“子玉,你若爱我,那你便杀了那国相千金身边的婢子如何?”

她的爱,历来都是有极强的占有欲的,即便一直在逼迫自己忍让,逼自己理解他君王的身份,如今却发觉,她根本忍不了,也理解不了。

她没办法与后宫女人分享他,更没法见得他去因为任何理由去亲吻其余女人,天下与权势固然重要,但她只是个女子,她只是想与心爱之人安安稳稳,携手到老。

只是,自古帝王的爱,能持续多久呢?真的能……持续一辈子吗?

瞬时,她心口再度一颤,连带自己都开始迷茫,甚至,不信。

这世上,又哪有什么爱能真正持续一辈子呢?亦如痴情如他,最初不是也爱顾明月爱到肝肠寸断么,后来不仍是被她叶嫤打动了?

或许以后啊,也会有许许多多的顾明月与叶嫤再度打动他,再度让他欣赏与沉沦,是以帝王的爱,何能……长久呢?

越想,脑袋越发一乱,心口,竟也陡跳如雷,像是突然要清醒觉悟一般。

“嫤儿,你累了,我先送你回院休息。”

许久,震撼中的平乐王才稍稍回神过来,伸手牵上了叶嫤的手,脱口的嗓音近乎于小心翼翼的祈求。

如今也只有叶嫤能如此迅速的压制住他浑身的怒火,却是这会儿,他已不敢在多想什么,心乱如麻。

凭她这番话,若他不出所料的话,她应该已是知晓那个人的存在了。

难怪她今日会这般反常,会浑身是刺。

他如今只是想要将她拉回院中,关上门来好生与她和盘托出的解释。倘若这件事已严重到影响他与她之间的感情,那么他便再无隐瞒的勇气。

只因那人虽重要,但他却不敢以此冒险而失去叶嫤。

“子玉,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却是即便如此,叶嫤仍无半许要离开的意思,仍是笑着朝他问。

平乐王眉头一皱,知她是来了脾气的。

却是不及出声,在旁的瑾黎再度笑道:“不过是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子罢了。皇上若难以出手,我倒是可以为皇后娘娘代劳。毕竟,国相千金嚣张跋扈,曾经也是与我起过矛盾的,杀她一个婢子,我是狠的下手的。”

“闭嘴!”平乐王冷眼凝他,呵斥一声。

说完,目光朝叶嫤落来,“嫤儿,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且与我回院,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不瞒你了。”

嗓音一落,扣紧叶嫤的手腕,用力将她朝不远处的院门拉去。

叶嫤满心嘈杂,这回也终究不曾拒绝,只是待被他拉着出得院门时,瑾黎突然在背后笑着出声,“帝王之宠历来不会长久,毕竟后宫三千,莺莺燕燕,哪国帝王能对各类美色把持得住,还是像我们这般普通男子要安分可靠些。”

这话着实是厚脸皮了。

在场几名瑾黎的侍奴眼神一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

若是连他们家公子都安分可靠的话,那这天底下便到处都是可靠之人了。

平乐王与叶嫤终究不曾理会他,仅一路往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将叶嫤拉着坐定在主屋的软榻上后,平乐王黑着脸过去亲自合上了屋门,或许是浑身的煞气太过逼人,惹得守在院中的侍奴们与柳神医皆心有畏惧,只觉黑云压顶。

“嫤儿,身上的伤口痛不痛?”

奈何即便满身怒意,却待坐定在叶嫤身边,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层层化开,他皱起了眉头,担忧叶嫤的伤势。

也这才发现,叶嫤的唇瓣有些发白与干裂,眼底卷着几许疲倦与痛色,仿佛这一番走动的确是扯到了伤口。

他面色彻底的柔和下来,心疼不已,忍不住抬手想抬手过来查探叶嫤的伤口,却是指尖还未碰上叶嫤的肩膀,叶嫤便已低声道话,“子玉,那国相千金身边的婢子明月,究竟只是个与顾明月相貌相似的女子,还是……她就是顾明月本人。”

这句话,自打昨夜见得他吻那个女子时便已汹汹而生,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是昨夜,她终究还是忍下了,不曾跑过去当面对质。

平乐王伸过去的手下意识僵在了半空。

虽已打算对她和盘托出,但有些事,极其特殊,已无法干脆的启齿。

“还是不愿说吗?”叶嫤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却是在委婉逼迫。

平乐王叹息一声,缩回手来,即便再不愿,却也还是如实回话,“那人,是顾明月本人。”

叶嫤浑身一颤,目光也跟着一颤,突然间,咧嘴笑了。

这个答案,昨夜也是在心中猜测过的,本以为自己早有思想准备,但如今听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终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顾明月……竟然,没死。

他昨夜吻的,竟然,也是顾明月本人。

思绪突然凝固,她惨白着脸色,小心翼翼的伸手捂上了心口,心痛如绞的感觉,或许,就是现在这种痛得快要死掉的感觉了吧。

她本以为她与顾明月之争,是她叶嫤对她取而代之的当了皇后,是她叶嫤最终获胜,却不料顾明月终究是阴魂不散,这回,竟还‘死而复生’了!

“她不是死了吗?怎在大岳国都出现了?”她语气越发幽远,话语也稍稍有些断续,说着,目光再度朝他落来,“你昨夜,又为何要……吻她?”

是不是往日顾明月的死,是一个局,一个仅仅是迷惑她叶嫤的局?让她以为顾明月死了,从而,便对顾明月的前仇旧恨不再追究,彻底风化?

平乐王身形一紧,落在叶嫤面上的目光更显不安。

昨夜的一切,她竟然都知道了。

如此说来,昨夜那般场面,她是看到了吗?

意识到这点,平乐王终究极为难得的慌了,怕叶嫤多想,他急忙抬头朝叶嫤望来,“顾明月的确没死。嫤儿,当初在大昭皇宫,我也的确是想杀她的,只是顾太傅对母妃有恩,顾明月又是他唯一子嗣,再加之顾明月磕头求饶,百般认错,我一时心软,也只是想给顾太傅留后。我本以为顾明月浑身是伤定会死在流放途中,不料她竟阴差阳错的来了大岳国都,更还做起了大岳国相千金的婢女。”

“她因姿色出众,勾上了大岳国相。如今虽仍为婢子身份,暗中得大岳国相宠爱,百依百顺。大岳国相此人不可小觑,狡诈阴险,我与顾明月接触,只是想利用顾明月来为大岳国相吹些耳边风,改变大岳局势。你许是不知,近些日子,大岳国相对大岳皇族越发逼得紧,大岳国之内乱也即将爆发了。只要大岳乱了,大梁势必插手分羹,但大梁之人却不知大岳皇族与大岳国相一直有个秘密的多年承诺,那便是内乱可打,但国不可沦落他国之肉。他们可因内乱打个不可开交,但绝不允许外国随意举兵侵犯。到时候,只要大梁领军插手,大岳之人定会停止内乱,同仇敌忾对抗大梁,给大梁一个措手不及。而我们大昭,只需隔岸观火,再……”

他一点一点的对叶嫤分析,有意让叶嫤明白他的苦心。

毕竟,大岳之人个个彪悍,的确不容易对付,再加之还有大梁为敌,几面夹击之下,他要赢得此仗,并不是他表面表现得的那般容易。

他需要谋划,需要不计一切的利用人心,需要挖掘大岳皇族,大岳国相,以及梁人的短板,他更需要布控一切,争取万无一失。

毕竟,这是在打仗,是在开疆扩土,是在一统天下,他不敢掉以轻心,也至始至终不愿叶嫤掺和进来,可她还是……掺和进来了。

只是他这番话还未说完,叶嫤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昨夜你与顾明月夜游簪花节,便是为了故意与顾明月破镜重圆,有意迷惑于她?你吻顾明月,也只是迫不得已的要打消她心中顾虑,让她一心一意为你所用?”

这话入耳,莫名带刺。

平乐王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如实的点了头,只是最后极其认真的解释道:“嫤儿,我对她并无私情。我只是要以她为棋,布我之局。我爱的,只有你。我选择对你隐瞒,只是不想让你生气,还是那话,我只想将你护在羽翼,让你安然快乐的生活。”

说完,伸手视如珍宝的握住了叶嫤的手,紧张复杂的期盼,“嫤儿,你能原谅我,理解我吗?”

叶嫤浑身发僵发沉,此时此际,竟已不愿说话。

理解吗?

自然是理解的。

身为君王,身为一个有野心的君王,在角逐天下之际,自然是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别说是一个吻了,即便是真正要了顾明月,他许是也能做得出来的。

他是为了天下,为了大义,为了给大昭皇族光宗耀祖。

可是她呢?

她平生之愿只是想归园田居,游历天下。她与他,一个心在田园山水,一个心在朝野,即便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帝王,但她与他,都似乎差距悬殊,不是一类人。

亦如当初她为了活命而嫁入平乐王府冲喜,那时,她与他就不是一类人。她注定处处受制一路奔波,而他注定是机关算尽的帝王将相。

至始至终,她与他都是两路之人啊。

可是怎到了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醒悟,甚至发觉呢?

“顾明月曾经几番要我性命,我对她,一直都有杀心。我曾经为了你而忍让于她,收起锋芒不曾要她性命,而今她再度出现,我让你杀了她,你可还愿意?”

她沉默许久,才低声道话,嗓音浅浅的,像是没携带任何情绪,仅是人蓄无害的随口一问。

平乐王紧紧凝她,将她的手也握得紧紧的,似怕失去,承诺似的道:“这回让你生气,是我不对。我这次不会再放过她,待她没了利用价值,我便亲手将她交到你手里处置。”

这话不听还好,一听,心中更是失望。

他曾经,也是许诺一般的朝她这样说过的,说过将顾明月的性命交到她手里的。

可最后呢?

“我若现在就要顾明月性命呢?”她幽幽远远的再度出声。

他的那些大计,她又何尝不理解。她在他面前,不一直都善解人意,甚至为了他可以不惜性命的与他并肩作战吗?

她如今已然退一步了,只要他此际能够答应将顾明月为她绑来,即便只是一句违心的安慰与承诺,她也能彻底偃旗息鼓的将这件事翻篇,从而再也不理他与顾明月之间的事。

只可惜,片刻之际,他极其为难而又心痛的出声,“嫤儿,她如今,还有用。”

叶嫤目光颤了颤,心头之处,再度犹如刀绞,疼痛不堪。

他竟是,竟是连好心的骗她一回都不愿意了。

分不清是失望还是无力,叶嫤仅是咧嘴笑笑,深吸一口气,再不说话了。

平乐王知她心有不畅,心头也是发慌,忍不住伸手将叶嫤拥入了怀里。

叶嫤不说话,也不挣扎,温顺的呆在他怀中,鼻子里嗅着他浑身干净而又熟悉的味道,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抽痛。

她多想拥有他,只是拥有他这个人,她所有的心愿也只是要与他在一起,念着他的好,他的爱,奈何,她视他为心中的唯一,然而他心中的唯一,却是权势天下。

“子玉。”

许久,她忍不住低哑的再度唤了他一声。

他心中越发不安与杂乱,越发将叶嫤的身子扣在怀中抱着,低低应道:“嗯。”

“天下与江山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得连她都可以欺瞒,连顾明月那种女人都可再度违心的亲近与利用?

也即便知晓他心中的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自行来戳破心的问了。

自古男儿,志在四方,平乐王又何尝不是,他怎会为了她一个女人便放弃一些呢?

她知晓的。

只是片刻之后,他答道:“我小时候便处处收危,只能为了活命而机关算尽。我以前每次挨打,每次挨骂,每次差点死掉的时候就一直在发誓,我一定要颠覆命运,主宰大昭,也一定要成为这天底下最为强大之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威胁我了,只因我以前尝尽了受人威胁的滋味。也只有我强大了,一统四方了,那时候,这天底下便再也没人能威胁得了我的,更没人能随意要了我性命。是以,嫤儿,天下江山在我心中的确重要,但你,与天下江山同等重要。”

说着,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内心的所有不安都宣泄出来,忍不住祈求道:“嫤儿,相信我可好?也一直陪在我身边可好?”

叶嫤再度勾唇而笑,笑得苍凉。

这番话,才该是他的肺腑之言啊。

他一直都是个有志之人,也一直都是个擅长谋划之人。他若要彻底立足于世,不受旁人威胁,那他便一定要统一四方,强大之至的。

这些,或许的确与他幼年的处境有关,那些年所有的卑微与耻辱,早就了他如今的野心也志向。她不能抹杀他的志向的,只是,这条路太难太远,她如今,似是有些疲惫了,更有些,退缩了。

曾经是柳楚楚,顾明月,刘晴羽,周舞盈。

这一个一个的人,都因极有价值,他便给她们名分,让她们入宫,让她们呆在他身边。

她争了,她在柳楚楚面前示威,在刘晴羽周舞盈等人面前示威,甚至与顾明月拼个你死我活,可最终呢?待她以为她终于胜利了,终于可以独自拥有他了,他却再度因为利益而沾染上了顾明月。

那么,下一个他又会为了天下权势而沾染谁呢?

大岳的国相千金么?

可他一个一个的沾染,她叶嫤啊,却再也没有力气与宽宏的胸襟去争他夺他了,那么最后剩下的一条路,便只能相信,只能等他么?

越想,越觉得后路漫长,感情疲惫。

叶嫤忍不住闭上了眼,强行稳着情绪,许久,她终是在平乐王紧张不安的期盼中回了话,“我许是,能努力相信你,陪着你吧。”

可是她如今已经疲倦了,敏感了,此番离不努力的时候,应该也不远了吧。而她一旦不努力了,她与他,便该是彻底的……分崩离析了吧。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他需要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稳定局势与权力,而她,只是想安稳一生,不敢再为为感情而受锥心之痛了。

嗓音一落,叶嫤便再不说话。

却是她方才之言让平乐王也越发不安。

总觉得今日这番肺腑交流,像是未能打消叶嫤的担忧与怒气,反而,更像是让她满心包袱,将她越推越远了。

可他只是想统一天下,那时候,他与叶嫤才是这诸国之中的人上之人,那时候,世上将再无威胁,再无争斗,再无战乱,他与叶嫤,也能彻底过回安上日子不是么?

如此,他又何错之有呢?

“嫤儿,你信我,信我好吗?待再等一月,大岳之事便能彻底平息了,那时候,我会亲自带你回大昭去,再也不会隐瞒你任何,更不会……让你生气伤心了。嫤儿,昨夜之事是个意外,你原谅我一次,可好?”

嗓音一落,低头在叶嫤额头落下一吻。

然而叶嫤仍是闭眼,整个人一动不动,并未半分反应,像是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吻,更像是不愿回应。

他不死心的再度垂头下来,在她唇瓣落下一吻,奈何那柔柔的触感让他心头越发疼痛与不安,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彻底吻开,丝毫不愿分开,像是莫名觉得,只要此番分开了,就会痛失至宝,再也无法接触。

奈何,无论他怎么吻她,怎么亲近她,她都是一动不动,不愿给予他丝毫的反应。

他再度有些慌了,忍不住抬起头来,低低的唤,“嫤儿?”

叶嫤仍无动静。

他眉头一皱,面上终是溢出几许痛处,“你我风雨而来,好不容易执手恩爱,你如今,当真要为了昨夜之事对我生气吗?”

说着,指头轻轻的抚上叶嫤的眉梢,“你如今身上有伤,需好生静养,生气对你身子不好。嫤儿,你且告诉我,你如今要我如何,你才能不生气?”

叶嫤终是睁开眼凝他。

他再度垂头下来,轻轻吻上她的眉眼,像是要将她眼中那股让他心生不安的陌生感与复杂感给吻却。

“嫤儿,再信我一次。以后我无论做什么,都会告知于你,再不会隐瞒你了。你若忌讳我与顾明月之间的事,下次我若与她见面,我也带你去可好?”

叶嫤深吸一口气,极其认真的迎上他的眼,“其实,你并未做错什么。你做的一切,都是你这个君王该做的罢了。”

他灰败的双眼顿时一亮,“嫤儿可愿消气了?”

叶嫤无奈而笑,“想通了,就不气了。你身为君王,自然有你的职责。你有野心,你要开疆扩土,都是正常,只是,你与我,终究不是一路人。我这个人很随意的,也不喜权势江山,大昭繁荣与我何干,天下纷争又与我何干呢?我只愿长留桃源,游山玩水,恣意畅快,这天下谁人为主,我根本就不在意的。但既然你有心天下,想要一统四方,那么我还是希望,成为天下霸主的那个人会是你。”

毕竟,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志愿,是染着小时候的疼痛与鲜血的志愿,她这个外来之人,又怎能劝说他放弃一切呢?

只是,一旦他成为天下霸主,他就应该离她越来越远的。一个天下霸主要如何控制其余诸国呢?除了武力的镇压,那便该是人心的收买了。

毕竟,国与国之间控制起来绝非容易,那么要如何收买人心呢?那就只有,源源不断的迎娶诸国之人最有权势的朝臣的女儿了,达成明面上的亲如一家,让所有人都放心了。

平乐王眼中的明亮之色再度被一道道厚重的浓云所彻底覆盖。

他像是突然读懂了叶嫤的担忧与彷徨,也像是全然知晓了她的内心。

可是,如今局势至此,只需再努力一把,拼斗一把,天下江山,便能伸手可掇,如此一统四方的机会,千载难逢,他又如何能放弃呢。

他只能越发将叶嫤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头一遍又一遍像是哀求一般的朝她吻着,许诺着,“嫤儿,再等我一月。只需一月,我们便能归得大昭,再不经历这些风浪了。”

叶嫤暗自叹息,再不回话。

两人抱了许久许久,瑾黎也吻了许久许久,却是最终,叶嫤浑身是伤,太过疲乏,昏睡过去。

待将叶嫤轻轻安置在被窝里后,平乐王深深的凝了叶嫤半晌,这才转身出门,浑身上下,早已布上了一层煞气。

眼见他双眼发着狠光,像是虎狼一般吓人。

院中的柳神医等人更是人人自危,纷纷垂头,竟不敢再朝他观望,总觉得今日的帝王似也有些不一样了,像是更狠决,更骇人了。

“皇后的伤,便劳烦柳神医了。”待行至柳神医面前,平乐王低沉道话,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柳神医急忙回道:“草民定会好生为皇后娘娘疗伤医治。”

“朕说的并非是好生医治,而是三日之后,朕务必要见得嫤儿的伤口痊愈,不再受伤痛之苦。”

柳神医头皮发麻,下意识回道:“这怎可能,皇后娘娘昨夜才受了重伤,且伤口愈合也需时间,即便是灵丹妙药,也无法在三日之内彻底让伤口痊愈,皇上……”

不待柳神医后话道出,平乐王清冷道话,“柳神医既是被人唤作神医,自然该有办法研制最有用的灵丹妙药才是。皇后金尊贵体,受伤已是伤身,若伤口一直无法痊愈,这般拖着,也是继续在损害皇后身子,朕给你三日时间,便已让皇后忍痛三日了,也算是给足你研制伤药的时间了,若是三日过后,皇后伤口仍未痊愈,仍还需受伤口之痛,柳神医与你那女儿,留着也碍眼了。”

柳神医浑然未料他竟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惊得发抖。

且他如今身上的气势竟是咄咄逼人,煞气狠厉,再无最初的温润从容,反而是生杀予夺,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温润而又虚伪的外表,彻底放纵自己将阴暗的内心表露出来。

也是了,像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温润有礼呢?他能爬上大昭帝王的位置,其间手段与沾染的鲜血早已不计其数,他内心的阴暗与歹毒啊,也是凶狠到了极致的。

只是以前,他一直在隐藏心性,让人觉得他是个温柔的笑面虎,但如今,他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突然撕破了所有的伪善,光凭他这一身的煞气,便令人不寒而栗。

柳神医头脑发紧,浑身发抖,此际鬼使神差的软跪了下来,紧张磕头,“草民,草民定竭尽全力研制伤药,医治皇后娘娘。”

话到最后,心是颤抖的,扎心滴血似的颤抖。

三日功夫,他如何能让皇后的伤彻底痊愈!

平乐王却不理会他心中的所有压力与恐惧,仅略是满意的勾唇而笑,随即再无耽搁,踏步出院,再度朝隔壁瑾黎的院子行去。

叶嫤有叶嫤的坚持,他慕容景,也有他慕容景的原则。

即便此际杀了瑾黎会让她生气,但瑾黎触了他逆鳞,无论如何,他今日都要除掉瑾黎这枚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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