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悠然兴味的朝顾太傅斜扫过来,“尔等如此雷厉风行的闯我京都,闯我宫闱,如此强势姿态,难不成还没本事找到我大昭玉玺?”
说着,轻笑一声,“我儿乃大昭太子,乃名正言顺继承大昭皇位之人,玉玺,最终自然该留给他一人。尔等终究算是乱臣贼子,遗臭万年,不如,尔等跪地求饶,好生辅佐我儿,本宫可谅在尔等识时务的份儿上,留你们全尸。”
燕王冷嗤一声,浑然未将皇后那仍旧趾高气扬的架势放于眼里,不过是亡路之徒,再怎么嘴硬,再怎么强撑傲骨,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心思至此,面上的嘲讽之色越发浓烈,薄唇一启,漫不经心的道:“本王与荀王皆给皇后与太子机会,奈何二位毫无珍惜。也罢,那玉玺,我们自会好生去找,但皇后与太子这条命,倒是得先行交代在这里。”
嗓音一落,浑然不惧面前数百的御林军,仅抬手一挥,淡道:“杀。”
瞬时,燕王荀王身后的铠甲兵卫陡然涌前,彻底与御林军们交手。
刀光剑影,杀伐凛冽之中,龙椅上的太子陡然站起,阴邪癫狂而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朕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这话刚落,提剑便要暴躁的朝燕王荀王斩来,却是刚站起身来之际,又恰到好处的被皇后拉着坐定在凤榻上,正待燕王荀王怔愣之际,皇后也不知触到了何处的机关,那凤榻竟突然翻转倾斜,顷刻之间,皇后与太子顿时落入凤榻斜后方的深洞里,突然不见踪影。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燕王荀王满目愕然,待刹那回神过来,当即飞身上前查探,奈何那道吞了皇后与太子的洞口然被石板重新自动的盖平,待得他们正要抬手搬动石板,不料周遭之处突然有暗箭源源不断的飞出,甚至空气里也陡然有股怪异刺鼻的味道涌起。
不好!
燕王与荀王皆暗叫不好,脸色剧变,不敢耽搁,当即携着顾太傅跃出殿门,奈何出殿之后,三人都脑袋发昏,心口发痛,竟是连站立都有些艰难。
在旁兵卫们急忙将他们扶住,顾太傅白着脸,叹息一声,忍不住道:“皇后与太子果然心狠手辣,手段高明,该是他们明知敌不过二位,便暗中使诈,在乾坤殿内埋了暗箭与毒药。”
燕王与荀王震怒,气得跺脚,奈何心绪太过躁动愤怒之际,喉头竟突然有极其明显的血腥味上涌,两人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压住那血腥味已是来不及,仅眨眼功夫,两人顿时抑制不住的弯身,大口吐血。
顾太傅顿时有些慌神,忍不住道:“二位先莫要动怒!”说着,神色微动,突然想到一人来,当即又道:“望二位即刻用功封闭心脉,速随我来。”
燕王与荀王自是信顾太傅的话,如今性命当前,无措之中,只得急忙顺着顾太傅的话动用内力封锁心脉,待浑身上下变得僵硬如石之际,顾太傅强行镇定,努力用最后一丝气力朝在场兵卫道:“好生搜查整个皇宫,切记不可让皇后太子脱身离去。”说着,喘息不止,目光再朝扶着燕王荀王的几个兵卫望来,“速扶两位王爷随老夫来。”
整个过程,燕王与荀王一言不发,脸色惨白无色。
顾太傅也好不到哪儿去,虽在努力克制脑袋的晕厥之感,奈何他终究未有燕王荀王那般内力与武功,无法自行封锁心脉,再加之如今事态极为紧急,他也多想不得什么,当即领着燕王荀王迅速往前。
此际,宫中已然大乱,打杀狰狞。
宫中处处皆被燕王与荀王兵力占据,奈何一路往前,顾太傅却一直紧皱着眉头,心中的愧疚与暗恼之感抑制不住的再度上涌,压制不得。
终究是他不曾考虑清楚,从而也未能对燕王与荀王提出任何有利建议,也正因是太过轻敌,从而落入了皇后与太子的暗箭与毒气的圈套。
倘若当初他能稍稍谨慎戒备,劝燕王与荀王二人莫要与皇后太子等人正面交锋,如此之下,也不至于发生这般失控的局面。
暴雨倾盆,似如森冷的剑一般一遍一遍的狠烈砸在身上,仿佛连带老天都要如此惩罚于他。
顾太傅面色越发惨白,浑身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而待终于抵达太后寝殿,他身子骨已是支撑不住,彻底昏厥过去。
天色依旧暗沉,黑云压顶,层层雨水肆意泼下,似是浑然未有停止的趋势。
太后的寝殿,到处都挂着刺目雪白的白绫,殿前的所有树木,皆被烈风与大雨摧残得满地落叶落红,狰狞成片。
殿内的所有宫奴,全都不在,这偌大的殿宇,极为难得的清冷不堪。
这时,平乐王正坐在太后殿中的软榻,手中端着一盏早已凉却的茶盏,懒散把玩,然而他脸色却并非太好,只因苏晏不听吩咐而擅入宫来,那重伤的叶嫤,便就莫名的再度成了他心口的一道起伏不止的担忧。
只道是那女人并非常人,只要她决定做什么,即便重伤之下,她也能强撑着去做出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来。但如今,他恰恰不希望她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也不希望她再去做任何事。
心思至此,便数次朝身边的苏晏冷眼扫去,眼底略有锋芒之色浮动,看得苏晏浑身发紧,暗惊不已。
恰恰那正坐在平乐王身边的顾明月不曾觉察出平乐王眼色的异样,她仅是格外安静的沉默着,心头却是在担忧自家爹爹。
若说太子是个莽夫,难担重任的话,那太子的生母皇后娘娘,便就绝对是心思缜密的狠辣之人,她不担心太子翻浪,只担心皇后手段高明。
如今两方对峙,胜负未分的情况下,她着实担忧自家爹爹与燕王荀王等人会在皇后面前吃得闷亏。
心底一直如是挂记,却是片刻之际,殿外突然有大批脚步声涌动而来。
顾明月眼角一挑,蓦地回神过来,思绪翻腾之中,便转头朝平乐王望来。
平乐王则故作皱眉,犹豫一番,开始朝顾明月问:“明月,你说殿外来人,会是谁?”
顾明月面色微沉,仅道:“定该是我爹爹他们。”
她虽担忧自家爹爹会中皇后的计,但也相信燕王与荀王的雄兵,是以,在宫中禁军浑然不是燕王荀王大军的对手之下,她自然相信自家爹爹与燕王荀王能得胜。
却是这话刚刚落下,殿外的脚步声便已越来越近,仅刹那,顾明月便见自家爹爹与燕王荀王等人被兵卫紧急扶入了殿来。
她倒吸一口气,脸色骤变,顿时一喝,“怎么回事?”
嗓音一落,整个人已从软榻蹿去亲自扶住了顾太傅,眼见顾太傅脸色惨白无色,破败虚弱,顾明月怒不可遏,当即又朝后方的燕王荀王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王荀王也早已是浑身发僵,惨白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相较于顾太傅的虚弱,他们如今尚且还有力气说出话来。
“皇后与太子小人之为,在乾坤殿藏暗箭,藏毒,本王与顾太傅防不胜防之下,中了毒。”仅片刻,燕王咬牙切齿的出了声。
说着,目光越过顾明月便朝软榻上的平乐王望去,却是恰到好处的触上了平乐王那双深邃如潭的眼。
这般眼神,无疑是清冷而又淡定,强大而又从容,就像是蔑视一切似的威仪与深沉,让人望之一眼,便心口发寒。
这便是,平乐王?京都城那赫赫有名的暴躁皇嗣,平乐王?
燕王一怔,忍不住思量,则是正这时,平乐王已起身过来,极有礼数的朝他们弯身一拜,谦逊的唤了声,“燕皇叔,荀皇叔。”
说着,不待他们反映,便已再度道:“苏晏,即刻为顾太傅与两位皇叔诊治。”
苏晏当即称是,待兵卫将顾太傅与燕王荀王等人在殿中安置好后,苏晏便开始一个一个的把脉诊治。
顾明月眉头紧皱,深觉人手不够,便再度让平乐王差人将御医唤来。
平乐王叹息一声,“宫中大乱,御医早已四下躲避,如今差人去唤,该是寻不到人。”说着,眼见顾明月又要急着道话,平乐王继续温声宽慰,“放心吧,苏晏医术也极为了得,先由苏晏诊治,不会出太大问题。”
顾明月满心发凉,面色层层发紧。
待片刻,她挽上了平乐王的手臂,平生之地,第一次以弱势无力的腔调与平乐王道:“苏晏的医术,明月自然相信,但苏晏仅有一人,一人同时之间救三人,且苏晏对毒也不甚精通,为防万一,子玉可否差人回平乐王府,将府中地牢的柳神医带来?”
平乐王故作一怔,一时之间未言话。
顾明月深吸一口气,语气越发柔弱,“子玉,可好?”
平乐王凝她片刻,才终于点头,随即不曾耽搁,当即差人回府去带柳神医过来。
顾明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面色越发动容。
她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靠入平乐王怀里,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平乐王那带伤的胸口。
平乐王满面从容淡定,纵是心口被她抚得稍稍有些刺痛,但他仍如未觉,一动不动,更也不曾推拒她。
直至片刻后,顾明月才略是认真怅惘的道:“往日那般让子玉心伤,不料事到如今,子玉仍是顺着我,宠着我,明月以后,也会好好守护子玉这颗心,再不会让你有事。”
平乐王双眼微微一眯,瞳孔中顿有微光滑动。
仅一会儿,他便叹息道:“破败之人,难得明月仍不嫌弃,明月这份情谊,我慕容景也当真心与守护。”
顾明月心口猝不及防的震了震,眼底略有湿润欣悦之光浮动。
她忍不住怅惘而笑,“兜兜转转,能撑起我的天的,终究还是子玉你。待今日之事完毕,明月此生,再不负子玉。”
说完,便强行镇定,不待平乐王回话便略是干脆的离开了平乐王的怀,随即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开始朝站立一旁的兵卫询问,“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尔等且详细与本妃言道!”
兵卫们并无隐瞒,低垂着头,紧着嗓音将今日一切之事彻底详说。
顾明月满面冷冽,眼中迸发着浓烈的怒意,前仇旧恨一道,此际无论怎么忍,都忍不下心头的这口恶气。
“子玉,你先在此等候一会儿,明月出去一趟。”她强行压制着情绪,朝平乐王低沉沉的道了句。
平乐王面露半分关切,“你要去哪儿?”
“去将皇后与太子挖出来!”她嗓音极其的决绝阴狠,尾音还未全然落下,便已迅速踏步出门。
平乐王稍稍朝她跟了几步,开口相劝,却并无用处,仅眨眼功夫,顾明月便已彻底出了殿门,消失在殿外那迷离的雨帘里。
直至顾明月走远,平乐王才稍稍回头朝苏晏望来,苏晏下意识抬头朝平乐王凝望,两人目光仅汇聚片刻,苏晏便已心中有数,待故作自然的为顾太傅三人把脉施针后,便朝平乐王行来,借口道:“王爷,顾太傅与燕王荀王情况不容乐观,望王爷与在下借一步说话,在下想让王爷差人为在下找几样救命的东西来。”
平乐王沉默一会儿,领着苏晏正大光明出殿。
殿中聚集着的兵卫们纷纷将苏晏方才之言听入耳里,人心惶惶,六神无主,只道是燕王荀王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兵卫皆会如失主之军,毫无主心骨,当彻底大乱。
这般一想,众人心中皆是发紧发麻,此际也毫无心思再顾及平乐王与苏晏外出商议什么。
大雨密布,阴风烈烈。
廊檐尽头,平乐王与苏晏静静而立,身上扑来不少水汽,但两人皆面色沉寂,并未在意。
片刻后,苏晏敛神一番,忍不住道:“终还是王爷英明。先行差人对乾坤殿暗中藏毒,一箭双雕,不仅让燕王荀王中毒受制,更还让顾侧妃感激王爷救顾太傅性命。”
平乐王漫不经心的道:“虽是一箭双雕,但却未料皇后与太子留了后手,倘若这二人不寻到并斩草除根,日后……后患无穷。”
说着,眼角微挑,话锋也跟着稍稍一转,淡道:“你速差人去跟随顾明月,另外,再差人将东宫宠妃陈侧妃绑了。太子如今也该毒发,性情定当暴躁,倘若他知晓陈侧妃被擒,定会主动坏皇后之事。”
苏晏面色微变,顿时反应过来,佩服道:“王爷英明,在下这就去办。”
平乐王缓缓点头,面色仍是无波无澜,并无太大起伏,只是待苏晏稍稍走远,他抬头稍稍看了看头顶黑沉的天空,继续道:“来人。”
这话一落,周遭雨帘内顿时有暗卫闪出,恭敬跪定。
平乐王修长的指尖摸了摸袖袍中的匕首,“将燕王荀王重伤不醒的消息散步,另外,再通知镇国将军与骠骑将军一声,前几日故意落败,保了实力,如今,他尽可放手一搏,将燕王荀王那六神无主的大军降住。”
他层层的开始布控,开始动手。
而此际,叶嫤正坐在武安侯府侯夫人的寝屋内,故作镇定的饮茶。
她对面的软椅上,正坐着武安侯夫妇,两人皆神色有些幽远复杂,一时之间,两方皆未言话。
待半晌后,叶嫤再度问:“不知我方才之意,侯爷与夫人考虑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