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渊深吸一口气,落在叶嫤面上的目光抑制不住的发了颤,“嫤儿,今日并非是我要杀平乐王,而是平乐王要杀我!且我如今也被他打伤了,骨裂之伤比皮肉之伤更是难愈,嫤儿怎能……”
叶嫤冷笑道:“方才是谁要杀谁,本妃看得清清楚楚,许世子对我家王爷一直不安好心,如今得了机会便大开杀戒,许世子的心啊,仍是如以往那般歹毒,分毫没变。”
许明渊深吸一口气,被叶嫤这话伤得满心疼痛。
他不可置信的将叶嫤凝着,打量着,欲图在她脸上找到半丝半毫对他的关心甚至在意,哪怕只有半点也好,然而待将叶嫤凝了片刻,终究,不曾从她脸上找出半毫的在意。
他心头疼痛得难以附加,他从来都不曾想过,他与她竟会走到这般两相敌对的地步,更未料到当初不得已的断情,竟会让她改变至此。
可是他许明渊又做错了什么?家族的兴衰大事压在他身上,早已让他喘息不得,他只是想让她稍稍等等,只要等他彻底得到太子的赏识了,等到他不用再觊觎叶家家财了,那时候,他便会为了她而废掉叶箐,娶她入门,可她啊,她根本没想过等他,没想过一直留在原地等他啊。
“嫤儿,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有些事也是我不得不做的,我并无害你之心,更无意让你伤心,我也只是迫于无奈罢了。你在意的那些事,甚至对我的所有抱怨,我以后都会好好为你解释清楚,但如今,嫤儿,你先让开,平乐王刻意隐瞒腿脚的伤,且今日猎场内出现了两拨刺杀之人,在此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太子也早已大发雷霆,要让我等将所有略有嫌疑之人全全抓获审问,是以这平乐王,也不例外。太子心性极狠,嫤儿且让开,莫要趟平乐王的这滩浑水。”
叶嫤面色分毫不变,满心通明。
说来说去,这许明渊都是怀疑上了平乐王,要将平乐王拉到太子面前去审问。他急于在太子面前立功,便不惜一切要将平乐王推入险境,也难怪平乐王方才无论如何都想要他性命。
叶嫤也无心再与他多说,仅是转头朝平乐王望来,低沉道:“王爷可还坚持得住?”
平乐王微微而笑,那双落在她面上的目光竟是出奇的柔和,不待她尾音全数落下,他便慢条斯理的道:“虽是杀不了他,但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只是,许世子该是无本王这般耐力,重伤之下该是没能耐撑到太子的人马来。”
叶嫤若有所思,正要回话,却是正这时,平乐王一抬手将她拂到了一边,话锋一转,“刀剑无眼,爱妃便莫要在此呆了,早些离去,待本王这里之事完毕,自会过来寻你。”
说完,不待叶嫤反应,便再度抬鞭朝许明渊袭去,许明渊紧急提剑,再度与平乐王两相打斗。
两人武功皆是极高,难分伯仲,奈何不久之后,太子的两名贴卫已是寻了过来,顿时加入恶斗,执意要与许明渊一道擒杀平乐王。
平乐王独自一人应付,难以吃消,打斗之间,他开始再度朝叶嫤望来,低沉道:“爱妃,速速离开此地!快!”
这话未落,许明渊急声道:“嫤儿莫要听他之言,如今林中出现两拨刺杀之人,嫤儿莫要道出走动,且好生待在此地,待我将平乐王擒下,便亲自送你离开此地。”
叶嫤满目复杂,苦于毫无武功,此际竟找不到任何法子插手,却是顷刻之际,眼见平乐王突然被许明渊踢倒,其余两名太子的贴卫顿时上前,蓦地抬剑架要朝平乐王脖子架来,奈何平乐王也非吃素,手中长鞭趁势一挥,恰到好处打中两人的腹部,待两人吃痛闷哼之际,他翻身而起,整个人长鞭猛挥,顿时将太子的两名贴卫鞭杀当场。
许明渊心口发紧,此际也来不及多想,趁着平乐王打杀的空档抬剑而起,手中长剑恰到好处的架在了平乐王的喉咙。
平乐王欲要反应,但脖子上的长剑已是稍稍割破了肉,他眼角一挑,终是停下了动作。
许明渊正要趁此机会彻底点住平乐王身上的定穴,却是正这时,他的脖子上也突然有只森凉的东西架了上来。
他猝不及防一怔,正要下意识转头望去,那脖子上的森冷东西越发朝他逼近了半许,同时之间,叶嫤朝她冷喝道:“你若再动,休怪我割了你脑袋!”
叶嫤强行镇定,脱口的嗓音阴森如鬼。
许明渊陡然怔在当场,一时之间,反应不得。
他终究还是容易对她包容,甚至放纵,是以连带如今这危急之际,他潜意识里都从来不曾想过她会将她的匕首架到他的脖子上,从而,心有疏忽,才让她在他身后使了阴招。
“嫤儿,将匕首拿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满心沸腾甚至失望的情绪,仅是强行放柔了嗓音,朝她劝慰。
却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叶嫤手中的匕首竟突然割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肉,待得他眉头一皱,再度压抑怔愣之际,叶嫤再度朝他阴森森的道:“将你的剑,从平乐王脖子上挪开。”
许明渊满目嘈杂,握着长剑的手指层层发紧,却也因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骨头也开始森森发白。
他不动。
平乐王也不着急,挑衅的朝他笑得悠然而又明媚。
他突然就恨透了平乐王这般小人得志似的笑容,他甚至想一刀下去,彻底割掉平乐王的脑袋,奈何正待情绪大涌得难以自控之际,平乐王趁此空档突然抬脚踢中他的小腿腿骨,待得他的腿脚麻痛之际,平乐王又蓦地抬手,一把挥开了他手中的长剑,而后身形猛动,顿时将叶嫤也拉开了几米之距。
整套动作,平乐王使得行云流水,却又快如闪电。
许明渊脸色已然发白,这回也不看平乐王了,仅是满目复杂悲凉的将叶嫤凝着,“嫤儿方才,当真有杀我之心?为了平乐王,你竟是,想杀了我?”
他似是仍对叶嫤方才的态度与动作耿耿于怀,浑然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他心目中的嫤儿,所有的温柔都只对他许明渊一人,是以,她怎会杀他呢,怎会因为他当初不得已对她的断情而有心杀他呢!
他不信,不信。
他紧紧的将叶嫤凝着,欲要在她面上找出一些复杂与在意之色,然而片刻之际,叶嫤再度朝他冷笑道:“是啊,我的确是想杀了你,只是又怕你的血会弄脏我的手,要不,许世子在我面前自刎如何?只要你自刎谢罪,你我往日的所有恩怨,都可一笔勾销了,以后每年你的忌日,我都会既往不咎的为你烧些纸钱,也算是宽怀待你了。”
许明渊摇摇头,仍是不信。
“嫤儿,你若还生我的气,我可以将当初所有之事对你解释,但……”
这回,不待叶嫤反应,平乐王已慵懒慢腾的出声道:“没那个解释的必要了,伤害便是伤害,许世子再怎么解释,都无法磨灭你伤害过本王爱妃的事实。且如今,许世子的所作所为,不仍是在伤害本王爱妃?你当真以为本王一死,她便能彻底置身事外安枕无忧?你以为,凭太子之性,会绕过她?这些日子,裴楠襄纠缠她之事,你也是清楚,且你也莫要忘了,最初有意将她推给裴楠襄之人,便恰恰是太子。”
说着,眼见许明渊面色大震,足下抑制不住踉跄,平乐王嗓音稍稍一沉,继续道:“本王一亡,太子只会将她推给裴楠襄,而不会将她赏给你。且一旦她落入裴楠襄之手,那时,她更是水深火热,世上无人能救。今日,本王便暂且饶你一名,你汾阳王一家也算是忠骨之人,本王也念你许明渊是个人才,只可惜,即便要光宗耀祖,也得辅佐明君才是,若是一旦辅佐昏君,那无疑是害人害己,除了拖累汾阳王府一家,更也得遗臭万年。是非如何,许世子好生分析,本王与本王的爱妃,便不奉陪了。”
嗓音一落,扣紧叶嫤的手腕便迅速拉她离开。
叶嫤眉头一皱,顿时要将他的手甩开。她浑然没料到平乐王会这么容易放过许明渊,且她与许明渊的所有账都还没清算,如今又怎能轻易离去。
奈何平乐王将她的手腕却是扣得极紧,浑然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待得她越发大力想要猛烈挣扎之际,平乐王突然满目复杂的朝她望来,“此际不可恋战,有追兵!”
叶嫤猝不及防一怔,片刻之后,才全然反应过来,而待侧耳一听,果然听见不远处似有大批的马蹄声逐渐靠近,分不清是敌是友。
她心口层层猛跳,顿时觉得果然还是平乐王眼观八方,戒备周到,也难怪他会这么容易放过许明渊,原来是没功夫与精力与那些大批之人纠缠。
她终是不再挣扎,强行按捺心神,急速与平乐王前行,而后待与平乐王跑至她栓马之地,两人便迅速上马,策马狂奔。
林风不住的迎面而来,极其迅猛。
叶嫤满头青丝都被彻底拂乱,长发飞腾,然而她却来不及打理她的头发,仅是满目深邃的凝着前方道路,低沉沉的问:“王爷觉得,此番轻易将许明渊放过,他可会将你腿脚与武功之事彻底告知太子?”
“不会。”不待叶嫤尾音全然落下,平乐王笃定回话。
叶嫤一怔,“为何?”
“迟疑不决而又反反复复之人,难成大事。”他只模糊朦胧的道了这话。
叶嫤对他这话半信半疑,心思越发深沉,则是片刻后,她继续紧着嗓子问:“王爷今日究竟布置了什么?且最初欲要活捉妾身的人,又是何人所派?是太子吗?”
“太子只会促成你与裴楠襄的好事,绝不会差人活捉于你,从而惹裴楠襄心生不悦。是以,那批要活捉你的人,绝非太子所派。”他回得极其干脆。
叶嫤眉头一皱,又要再问,却是正这时,身后不远,竟传来大批脚步声,同时之间,有人开始猛呼,“那女人在那儿!”
叶嫤心口一跳,下意识回望,便见后方不远,竟有群群之人策马而来。
那些人的目的,竟然还是她!
她脸色骤白,绞尽脑汁回想,着实没想起她究竟得罪了什么势力磅礴至此的人,她只是得罪了叶箐顾明月苏若溪这些人罢了,且都还是些女人,是以,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大的本事派遣这么多的人公然突袭大昭皇家猎场,就不怕与皇族为敌吗?
正待思量,平乐王已在她耳边低沉道:“前方拐弯之处,我会将你推下,你顺着那小坡迅速滚下,呆在荒草里莫要动弹,可记下了?”
叶嫤陡然回神,当即会意过来,低沉沉的问:“王爷又要独自为妾身挡灾?”
他顿时笑了,“怎么,爱妃不愿意?”
叶嫤满目复杂,越来越觉得今日的平乐王极其反常,且心头对他的感觉,也越发的怪异甚至复杂。
她虽不喜欢平乐王,常日里虽也憎恶甚至抵触他,但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要让平乐王的命换她叶嫤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