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缓道:“太后近些日子倒是喜欢本妃,本妃只要稍稍让太后出面,太子便不敢对楚老爷作何。再者,楚老爷背后势力也是不弱,只要楚老爷正经做生意,太子抓不到楚老爷把柄,自然也不敢轻易对楚府不利。那时,太子要怪,自然也是怪叶文庆没用,没能吊住城中百姓的胃口,也没能将生意做好,他是怪不到楚老爷头上来的。”
“王妃准备如何帮楚某打压叶家?若是楚某记得没错的话,王妃好像也是那叶文庆的庶女,王妃舍得帮楚某打压你爹的生意?”
叶嫤面色稍稍的幽远开来,眼中蓦地漫出几许复杂,一时之间,未言话。
堂内气氛再度开始沉寂下来。
此际,屋外突然起了风,大风不住的拍打周遭各处的树木与雕窗,风声四起。
立在大堂外的小厮们皆是低垂着头,忍不住在风中打了几个哆嗦,没吱声儿。
却是正这时,那廊檐的尽头处,突然有两人缓步过来。
小厮们怔了怔,下意识转头望去,便见苏若溪正领着一个婢子朝这边来了。
“表小姐。”待得苏若溪走近,楚府小厮急忙弯身一拜。
苏若溪面上染着愤懑之色,双眼稍稍有些红肿,待站定在小厮面前,她低哑的出声,“舅父可在堂中?本小姐有事要找舅父……”
小厮面露难色,当即道:“老爷正与平乐王妃在堂中叙事。”
苏若溪面色陡然一变,双眼顷刻漫出森冷的刀刃之色,却是片刻之际,竟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苏若溪来得快,也去得快,这般反常之举倒是惹得在场的楚府小厮怔得不轻。
却待许久之后,身后的大堂屋门才稍稍被打开,楚老爷稍稍改了最初冷漠的态度,竟是极为难得的送叶嫤出了屋门。
“王妃今日之言,老夫便记下了,也会好生考虑考虑,王妃且慢走。”楚老爷委婉出声。
叶嫤缓道:“本妃如今不急,想去看看凌轩公子再走。”
楚老爷眉头一皱,待得叶嫤正要继续道话,楚老爷突然道:“楚某亲自领王妃过去。”
嗓音一落,并无耽搁,踏步在前带路。
叶嫤眼角微微一挑,神色微动,也未出声,仅是兀自踏步跟去。
却待刚刚抵达楚凌轩院外,便闻了婉转的丝竹之声,那声音极是的灵动悠扬,极是好听。
“这该是若溪的琴声了。许是王妃的确误会了,楚某那犬子与若溪一直是青梅竹马,那二人感情甚笃,又怎会不愿成婚。”楚老爷故作解释,这话虽是在搪塞叶嫤,却也在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叶嫤勾唇笑笑,也没说话,仅是继续与楚老爷一道往前,缓步靠近,而待正要抵达楚凌轩的屋门,却闻屋中的琴声戛然而止,且屋中似也有什么重物坠地之声,阵状极大。
楚老爷顿时面露担忧,当即快步上前,猛的一把将屋门推开,却见屋中那不远处的软榻旁,一男一女正上下交叠,唇齿相依。
楚老爷怔住,瞬时之际,老脸惊得尴尬之至。
叶嫤下意识抬头望去,便见那软榻旁的地上,苏若溪正趴在楚凌轩身上,两人身子相触,唇瓣相依,姿势极其的亲密。
叶嫤也愣住,倒是没料到她今儿在楚老爷这里大肆为他争取,楚凌轩这小子却安然无恙的在此与苏若溪亲昵,如此说来,难不成她当真被楚凌轩的表象给迷惑了?
她本还以为,昨个儿这楚凌轩背着包袱来平乐王府投靠她,便是打定了主意不与苏若溪成婚,却没想到,她昨个儿还在因他的不告而别而稍稍担心,可今日,这小子竟与苏若溪两相恩爱,都恩爱到了地上去了。
心思至此,倒也着实有些无语与尴尬。
则是片刻,她转头朝楚老爷望来,微微而笑,“看来的确是本妃误会了,凌轩公子与苏姑娘的确是青梅竹马,恩爱两合。不过也无妨,本妃与楚老爷之间的合作,本妃也会好生履行,楚老爷放心便是,既是同盟,本妃自然会以楚家为重,且三月为期,本妃定让楚老爷坐稳首富之位。”
说完,无心再耽搁,待楚老爷点头后,便转身往前。
却是正这时,身后陡然扬来一道焦急的大吼,“叶嫤!”
叶嫤下意识回头,便见楚凌轩一把将苏若溪推开,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整个人焦急的冲到了叶嫤面前,急得语不成句,“叶,叶嫤,你,你莫要误会,方才,方才只是表妹摔着了,小爷跑去扶她,便被,便被她砸到地上了。”
苏若溪深吸一口气,稍稍从地上爬起,柔弱悲凉的道:“表哥何必糊弄平乐王妃。明明是表哥要与若溪亲近,情之以动,不小心抱着若溪摔倒在地了。”
楚凌轩双眼骤然瞪大,惊愕的朝苏若溪望去,不可置信的道:“表妹,你胡说什么呢!”他嗓门稍稍有些大。
苏若溪顿时被他吼得红了眼睛,泪落满面。
她满目苍凉自嘲的朝楚凌轩望着,娇柔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开始发颤,“若溪胡说什么了?这么多年来,表哥不是一直觊觎若溪,不是一直想得到若溪么,如今表哥亲了若溪,还不敢在外人面前承认了?在表哥心里,我苏若溪究竟算什么?难道连平乐王妃这个外人,若溪都比不上了么?”
说着,她哭得越发厉害,颤抖的身子陡然站立不稳,整个人猛的摔倒在地,撞昏过去。
“表妹!”
楚凌轩面色陡白,眼睛急得发红,待在原地艰难的挣扎一会儿,终是回头过来迎上叶嫤的眼,欲言又止。
叶嫤知他心思,且也将今日之事看得通透,只道:“凌轩公子得遵从你内心,也得好生想清楚。你也要知晓,此际你若上前抱她,你这回便只能妥协与她成婚,但你若不爱她,不愿成婚,你便莫要上前再添误会,让侍从上前扶苏姑娘便是。”
她这是在给楚凌轩支招。只因苏若溪方才的那番情绪激动的表演,也是恰到好处的踩中了楚凌轩的软肋。
苏若溪知晓楚凌轩在意她,是以才敢堂而皇之的脚踏两只船,也敢如此在楚凌轩面前柔弱委屈的表演,且就凭苏若溪此际那一直在眨动的眼皮,便也证明她这会儿根本就不曾摔昏,只是要以此苦肉计来彻底绑住楚凌轩而已。
想来,莫文瑄与楚凌轩之间,苏若溪心系莫文瑄,却终究还是打算妥协的嫁给楚凌轩。只因,楚凌轩家大业大,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莫文瑄难以企及,而苏若溪也正是清楚这些,才不愿意放过楚凌轩这只肥羊。
然而,她都已是将话说得这般清楚,有意点醒楚凌轩,却是片刻之后,楚凌轩终是垂头下去,似是不敢再看她的眼,仅是低声厚重的道:“若溪是小爷的心上人,无论如何,小爷都要去扶她,照顾好她的。”
说完,僵硬的转了身,朝苏若溪行去。
叶嫤目光僵了僵,片刻后,顿时勾唇而笑,笑得满面无奈,满心怅惘,随即也不再耽搁,足下微动,再度缓缓离去。
楚凌轩迅速将苏若溪扶上软榻躺好,随即犹如石头似的,惨白着脸,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彻底没了魂儿似的。
楚老爷眉头紧皱,此际也不忍再吼自家儿子了,仅是犹豫片刻,才故作威仪的道:“好生照顾好若溪,你都快要与她成婚了,自然不能亏待她。”
说完,也不再耽搁,踏步离去。
叶嫤一直僵着脸,步伐逐渐加快,不久之后,便在小厮的指引下出了楚府大门,却是正这时,楚府的大门外竟正停着一辆马车,而那坐在马车车头的人,竟是满身蓝袍的苏晏。
叶嫤僵然的脸色这才稍稍化开,按捺心神一番,踏步过去站定,仰头朝苏晏问:“苏大夫怎在这里?”
苏晏缓道:“王妃上车来吧,王爷在车中。”
是么?
平乐王竟然也来了?
叶嫤眼角一挑,思绪也跟着翻涌,心头着实有些讶异,而待默了片刻,才略是干脆的爬上了马车,则待刚刚将帘子掀开,便见那满身雪白细瘦的平乐王果然坐在车中,且他那双悠然懒散的瞳孔,就这么恰到好处的对上了她的。
叶嫤故作自然的笑笑,再度往里,而后坐定在了车中的角落里,主动问:“王爷怎在这里?”
“重病得久了,便想外出走走,散散心。”他回得自然。
叶嫤自是不信他这话,“京都这么大,王爷散步竟能恰到好处的散到这楚府来?”
他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答反问,“难道不可?”
叶嫤被他这话稍稍噎了一下,没回话,只是待默了一会儿,才开门见山的问:“王爷可是担心妾身在楚府闹事,从而给你惹得麻烦?”
平乐王不说话。
叶嫤淡道:“王爷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只是,妾身今儿倒是着实没给王爷惹事,王爷也不必主动乘车过来监视妾身。妾身今日啊,只是与楚老爷谈了两笔生意罢了,如是而已,并未在楚老爷面前太过造次,也未给王爷惹事。”
他薄唇一勾,漫不经心的笑,“在爱妃眼里,本王一直是如此敏感甚至穷凶极恶之人?随时都会防着爱妃给本王惹事?”
难道不是么?要不然,他又怎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楚府门外,她可不敢认为他此番过来是专程来皆她的。
“王爷若是不敏感,不防着妾身,如今妾身每番出府,王爷又怎会随时都会让暗卫跟随与监视?”叶嫤也回得自然。
只是这话一落,平乐王面上的笑容也稍稍减却下来,一时之间,连带那双瞳孔也再度变得深沉似海。
“爱妃若觉得本王是在监视于你,那便是在监视吧。”待得片刻后,他才无波无澜道了这话,嗓音无波无澜,似是没染什么情绪,则是这话一出,他便无心就此多言,嗓音也稍稍一挑,淡道:“你今日与楚老爷聊了什么生意,他答应你了?”
叶嫤不想多说,仅是点头。
平乐王深眼凝她,也极为难得的没因叶嫤这淡漠不言的态度而生气,仅是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楚凌轩的婚事呢?”
叶嫤满目怅惘,无奈的摇摇头,“妾身本还有后招让楚凌轩使出苦肉计来让楚老爷打消让他成婚的念头,却终究不曾料到,楚凌轩那大傻子,自己主动钻入了那婚事的牢笼。”
说着,叹息一声,“这回,楚凌轩该是逃不脱苏若溪的手掌心了,成婚之事,也是板上钉钉,改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