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妃理解。本将也终究是奉命行事,是以,有些事仍也是不得不为。”他也极为难得放缓了嗓音。
叶嫤缓道:“刘将军也不必客气,搜查便是。只是,还望刘将军动作快些,莫要太过耽搁时辰,我家王爷正危在旦夕,本妃务必得即刻赶制邻镇,凭苏晏的吩咐去邻镇一家指定的药方去购置雪莲,那雪莲极其特殊,只有那地方才有,也能缓王爷的旧疾,也望陈将军能理解本妃焦灼之心。毕竟,太后最是宠爱平乐王,一旦平乐王当真被什么耽搁而出了事,本妃活不成倒是没什么,但本妃也不愿连累刘将军也被太后责罚。”
冗长的一席话,仍旧是说得极为淡定自若,但话语的内容,却是恩威并济,委婉威胁,就不怕这刘勇不上道。
刘勇自然也知此事极其特殊,不敢懈怠,当即道:“王妃放心便是,本将不会太过耽搁时辰。”
说完,此际也不让在场兵卫对马车搜查了,仅是亲自上前朝车内仔细看了看,而后又蹲下来朝车厢底板大概的扫了扫,没发觉什么异样,随即,他又仔细朝叶嫤的几个随从打量了几眼,待得一切完毕,才朝叶嫤道:“行了,本将已检查过了,王妃一行并无异样,且出城去为平乐王买药吧。”
“多谢。”
叶嫤淡然出声,说完,便极是从容自若的踏步上前,被车夫小心翼翼的搀上了马车。
则待叶嫤刚刚在马车里坐定,刘勇又紧着嗓子问:“王妃,方才本将提及太子殿下的那些话……”
“刘将军也放心便是,本妃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叶嫤低声回话,嗓音略是认真。
刘勇这才敛神下来,不再多言,随即让在场之人退开,而后又让人开了城门。
车夫这也才跳上马车来,朝刘将军抱拳一番,而后便驾车而行。
直至一行人彻底出城之后,刘勇才满目幽远的朝叶嫤一行人凝了凝,面色稍稍有些凝重,心头也略是不安,随即扭头朝身侧副将望去,“你亲自去跑一趟,看看平乐王是否病倒在王府里了。”
平乐王妃势头正足,却又以平乐王病危为借口出城,他着实是不敢真拦,虽然也不曾在平乐王妃的车驾里查出什么异样,但心头却莫名的不安,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似的,是以又不敢懈怠,只得让副将去看看平乐王是否病倒,且若平乐王当真病倒了,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并无疑处,他刘勇也能彻底安心,但若平乐王根本没病倒,王妃只是以此为幌子而出城去,那此事就绝对是大事,务必得朝太子殿下禀报了。
副将不敢耽搁,急忙转身策马而走。
眼见副将彻底消失在长街灯火阑珊之处,刘勇这才稍稍回神过来,继续转眸朝城门外望去,便见叶嫤一行人早已消失无踪,彻底走远。
他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沉默一会儿,终是让人再度合上了城门。
却待城门彻底被合上,城门外的城墙一旁,一辆马车正静静的停靠着,无声无息,寂静之至。也因马车前方有几株大树遮挡,再加之夜色昏暗,是以,便是叶嫤一行人出得城门之际,也无人发觉那树后的马车。
“方才那出城之人,便是平乐王妃?”
正这时,深沉的气氛里,一道柔和似风的嗓音轻飘飘的从那树后的马车里飘出。
马车车夫极其恭敬的回话,“回公子的话,方才听城门内那女子与守城之将的聊话,那女子似是的确为平乐王妃。”
这话一出,车内之人沉默了下来,没吱声儿。
车夫犹豫片刻,再度低声问:“公子,此际可要入城去了?你今日久久不归,侯夫人该是会着急了。”车夫依旧回得恭敬,但心头则是稍稍有些疑虑。
只道是方才之际他与自家公子本要敲开城门而进去,未料还未敲击城门,城门内便突然有对话之声响起,且周遭本是沉寂,无声无息,是以,那城门内的对话他们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曾太过搭理,正要抬手敲门,让守城之人好生放他家公子进去,不料还未动作,便闻自家公子突然让他驾车退后,好生在城门外等候。
这一等,就顺势在城门外听了一场大戏,虽那大戏的中途颇有剑拔弩张对峙之气,但却不料堂堂的一个城门守将,最后竟还被一个女人先抑后扬的耍得团团转。
“先不急着入城了,我突然有意,想去邻镇走走。”正这时,车内那清雅的嗓音再度扬来。那嗓音着实是太过温柔与清透,却又纯净似风,颇有一种清泉石上流的干净与纯洁,惹人稍稍一听,便会被他语气里的儒雅之气给勾得失魂儿。
车夫再度一怔,急忙压下起伏的心绪,当即问:“公子也怀疑那平乐王妃?要跟着她去邻镇监视?”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公子要卖太子一份儿人情?”
车内缓缓响来一道醇然的笑声,“平乐王妃要做何,自然与我无关,太子那里,也无需我去卖人情。我只是在想,这大昭京中的女儿大多柔弱似水,亦或是蛇蝎入心,难登大雅,但若有女能擅闯出城,便是层层对峙与压迫之下也能临危不惧,如此之人,我倒是好奇。”
车夫眉头一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紧着嗓子道:“公子上次也觉汾阳王府的大小姐特别,有意与其结交,可结果呢……那大小姐只是有勇无谋,性子粗犷,岂配与公子站在一起,说不准那平乐王妃,便是那汾阳王府大小姐一类的夜叉之人。”
车内之人缓道:“她们绝非是一类之人。近些日子,我对平乐王妃此名已听得茧子,依我所见,能连大昭太子都瞧上眼并有意利用之人,绝非寻常。且上次去往东湖之途,平乐王的人有意用计致使我翻车在地,这笔账,我自然也是记着,常日虽忙于小姨的病体之事,不曾太过计较,但若有机会,自然也要还给平乐王。”
“公子准备如何还?公子要对付平乐王吗?”车夫怔了一下。
车内之人却不回话了,仅是默了一会儿,低沉出声,“出发吧,去邻镇。”
车夫满面无奈,犹豫一番,终还是全然妥协下来,驾车而行。
此际,叶嫤正坐定在马车,心境已是逐渐平静下来了,方才与城门之将对峙,无疑也是险象环生。倘若她最先不将那刘将军引入局来,故意惹他说出太子一些大逆不道的事,她定也无法以此为把柄,稍稍挫他锐气,再加之她后来又将太后搬出来,有意对其镇压,待得那刘将军陷入两难之际,她再给他松松压力,故意对他谅解与退让,这般一来,那刘将军一紧一松之下,对她也稍稍放下防备,是以极快的将马车与随行之人查看一番,便顺利放行。
且她最开始都未能将那刘将军的气势压下,那时,那刘将军定当差人好生对马车彻查,彻底将马车翻个底儿朝天,如此之下,顾太傅再怎么都会暴露。
思绪至此,她面色微微的释然开来,心口莫名有些陡跳,似在后怕。终究又是过了一趟鬼门关,险象环生,是以此际仍是平安度过,安然而在,也着实是她叶嫤之幸了。
马车一路往前,颠簸摇晃,速度极快。
许久后,叶嫤才稍稍撩开帘子问:“苏大夫可有提前吩咐你们在何处将顾太傅放下?”
车夫头也不回的恭敬道:“回王妃的话,苏大夫早有安排,接应顾太傅的人会在邻镇与我们汇合。”
叶嫤心头有数,低应了一声,随即便放下帘子,未再出声。
则是两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抵达邻镇,而后一行人停在了镇上一家略是偏僻的老字号药房的屋门前。
车夫率先下车,上前去敲门。
则是片刻,药房内突然亮了灯,而后,一个正随意披着外袍的老人打开了屋门,“你们是?”他似是有些诧异,愕然而问。
车夫忙道:“老爷子,我家夫人是来买药的。”
老头儿摆手摇头,“老头儿我夜里不看诊的,你们且去找其他药铺子吧!”
说完便要抬手合门。
车夫也不着急,仅是继续道:“我们只是来买点药的,不会耽搁你太久,老爷子还是好生行个方便吧。”
老头儿这才稍稍停住合门的手,“你们要买什么药?”
“雪莲。”车夫回得自然。
老头儿落在车夫面上的目光蓦地一深。
车夫继续道:“且是一朵天山雪莲,两朵丘山的雪莲。”
老头儿终是紧了面色,当即戒备的朝周遭扫了扫,低哑着嗓子道:“快些进来吧!”
车夫也不耽搁,当即便将叶嫤从车上搀扶下来,其余跟来的侍奴则急忙围住马车,遮遮掩掩的将顾太傅从马车下扶了出来,随即迅速入门。
老头儿一把将屋门彻底合上,紧着嗓子便极其直白的道:“接应的人已在后院,苏公子早就安排好了,且随老头儿来。”
说完,便抬脚朝后屋行去。
叶嫤一行人全全跟随,则待抵达后屋,果然见得屋中正坐着十几个黑袍之人,眼见叶嫤一行人过来,纷纷迎上前来。
“这是王妃,这是顾太傅。”车夫率先介绍。
黑衣人们急忙朝叶嫤与顾太傅弯身而拜。
叶嫤心头了然,仅朝他们扫了一眼,便道:“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带顾太傅离开此地。”
黑衣人们恭敬点头,当即便朝顾太傅道:“太傅,且随我们来,马车已是备好,我们直接从这药房的后门出去。”
顾太傅脸色依旧层层的发着白,并无耽搁,踏步朝黑衣人们跟去,只是待朝前走了几步后,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蓦地驻足下来,回头朝叶嫤望来,眉头也皱得不能再皱,欲言又止,却没说出话来。
眼见他如此犹豫的模样,叶嫤怔了一下,淡道:“顾太傅有话不妨直说。”
顾太傅脸色微变,这才紧着嗓子道:“本太傅一直都在诧异,为何平乐王会一直留你在身边,不曾如往常那些女子般杀却,如今一见,才知王妃也是胆大心细,本事滔天之人。”
叶嫤顿时勾唇而笑,“顾太傅此番迟迟不走,该不止是为了夸奖本妃吧?”
顾太傅叹息一声,“本太傅只是想让你以后善待明月。”
叶嫤眼角一挑。
顾太傅继续道:“平乐王以前便答应过本太傅,无论顾家出了什么事,都要好生护明月的性命。本太傅相信平乐王的为人,是以知晓他不会轻易对本太傅食言,如今本太傅担心的,便是你这平乐王妃,会不会挤兑甚至恶待明月。王妃,明月如今失了我这个爹,也在宫中受了大苦,倘若她以后能彻底呆在平乐王身边,也望王妃你,善待明月。她单纯之至,毫无心计,并不是王妃的对手。”
这话入耳,叶嫤顿时想冷笑出声。
想来这顾太傅着实是爱女心切,一直只看得到自家女儿美好一面,从不曾知晓她女儿背地里,也是有副恶人的嘴脸的。
记得上次在宫中那座破败的殿院里,那顾明月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叶嫤示威呢,是以,那般嫉恨之女,又怎会当真如顾太傅口中所说的那般单纯甚至毫无心计?
且在深宫磨炼之人,又有几个是单纯的?但凡寻常的宫女,心头怕是也有大量的小心思吧。
只是这话,她也不打算对顾太傅点明,仅是默了一会儿,便微微而笑,“太傅放心便是,只要太子妃不主动欺压本妃,本妃也就不会伤害她。”
“明月那般善良,定也不会欺压王妃你的。”顾太傅仍是有些不放心。
叶嫤缓道:“如此便好。既是顾姑娘不会欺压本妃,本妃自然不会而对他。”说着,话锋一转,“时辰已是不早,顾太傅早些上路吧。这回,我家王爷对顾太傅已是天大之恩,也望顾太傅好生紧急,总不能辜负我家王爷心意才是。”
顾太傅目光一沉,点点头,不再多言,仅是略是踉跄的踏步离开。
直至顾太傅一行人彻底出得后屋之门,叶嫤才转头朝那药房老头儿望去,“去准备雪莲吧。”
说完,缓步朝前,一路回了前屋。
老头儿也不敢耽搁,急忙将三朵雪莲仔仔细细的包好,叶嫤接过之后,便乘车往回赶。
却是一行人刚行至镇门,前方便突然出现了一辆在前行驶的马车,那马车跑得极慢,悠悠晃晃的,再加之这条镇外的路本就狭窄,那辆慢腾腾的马车着实是将道路都给挡完了。